第五十六章 賢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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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自然不是杜若能夠想清楚的,京城裏的事情就已經不是她這個玉州出身的人能夠輕易看懂的,更別說這還牽扯到驃騎大將軍府和朝堂之上,那就隻會更加複雜。
    杜若也隻能是替葉遠舟感到委屈而已。
    約摸等了不到半個時辰,終於有一個內侍從裏麵出來,笑模笑樣地對三個人說,皇上在禦書房等著召見他們,讓他們隨自己進宮去。
    楊刺史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誠惶誠恐,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簡直把那內侍當做自己的上官那樣去恭敬。
    相比之下葉遠舟就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種表現,他隻是微微頷首,算是向那內侍致意,便邁步走了進去。
    這倒也不奇怪,朝廷裏頭最看不上內侍的,恐怕就是那些武將了,更不要說葉遠舟還是這其中尤其根正苗紅的那一類。
    那內侍對於葉遠舟的傲然並沒有多麽介意,很顯然已經習慣了,對楊刺史的恭敬倒也沒有什麽受寵若驚。
    相比之下,他對杜若倒是蠻熱情客氣的。
    “杜大人!沒想到這麽快咱們就又見麵了!”杜若走得慢,那內侍便跟在她身旁,滿臉堆笑地對她說,“您可能不記得了,當日您高中探花的時候,就是我帶您去殿前麵聖的!”
    杜若愣了一下,說實話,她還真的沒有什麽印象了,但是人家這麽說,她也不好太折對方麵子,隻能笑著拱拱手:“有勞有勞!”
    “杜大人被封官去了鬆州,卻是沒有想到這麽快就又被召進宮裏來麵聖了!”那內侍用一種討好的語氣,一邊說一邊還用袖子掩著嘴巴,低聲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比一般女子要低沉,卻又比尋常男子要尖細許多,杜若聽著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正想著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時候,原本走在自己身旁亦步亦趨的內侍卻忽然被一股力量扯了一下,趔趄著向前緊倒騰了幾步。
    “你是來領路的,領路便走到前頭去!”葉遠舟鬆開原本拉著那內侍肩袖的手,好像自己剛剛抓了什麽髒東西一樣,在袍子上拍了拍,皺眉對他說。
    內侍冷不防被人那麽又扯又拽,也嚇了一跳,換做平日估計早就要惱了,可是偏偏一看扯自己的人是葉遠舟,便也隻能把火重新咽回肚子裏去。
    在宮中伺候一眾主子這麽多年下來,這內侍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他一眼就看得出來,葉遠舟就是那種誰使陰招坑死他,他臨死之前都能一拳把對方打死,一遭帶去地府作伴的主兒。
    於是他乖乖地走在前頭,腳步都加快了許多,餘下的路程裏更是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過。
    杜若終於不用再和那內侍寒暄,鬆了一口氣,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葉遠舟看到了,微微勾了勾嘴角。
    這個時辰,皇上早就已經下了朝,所以三個人被帶到了禦書房裏,這邊環境清幽,這會兒除了幾個留下來伺候的內侍之外,旁的就什麽人都沒有了。
    杜若他們被宣進了禦書房,前頭寬大的書案後麵坐著當今聖上,四十歲上下的年紀,正值壯年,生得身材偉岸,模樣自帶威嚴。
    三個人進門的時候,他還握著朱筆正在批閱奏折,案頭上批閱過和待批閱的一左一右堆成了兩座小山一樣。
    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皇上抬起頭看過來,看到葉遠舟,親切地衝他招招手:“賢侄可真是朕這宮中的稀客,上一次見你,可還是你家老太君過大壽那會兒呢!”
    葉遠舟恭恭敬敬向皇上行禮,不敢表現出分毫的逾舉,一板一眼,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待到杜若跟著進了門,皇上瞧見她便忍不住笑了。
    “這不是朕的探花麽!”他笑得爽朗,伸手朝杜若點了點,“你這女子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本以為在男子的科舉中能夠考個探花已經是你天大的本事了。
    沒想到被放到鬆州這麽短的時間,竟然又被你做了一件大事!”
    “不敢!陛下過譽了,微臣惶恐!”杜若連忙同皇上客氣,“微臣沒有那種本事,不過是恰好盡了幾分力,給葉都尉和楊大人幫了一點小忙罷了。”
    “有學識,有本事,還能保持謙虛,你倒比有些男兒更像個可塑之才。”皇上對杜若的自謙頗為滿意,看看一旁的葉遠舟,“賢侄又是如何評價杜司馬的?”
    “杜司馬膽大心細,本領過人,對百姓一片赤誠之心,令臣敬佩!”葉遠舟不假思索開口答道,說出來的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皇上挑眉看了看他:“能令賢侄高看一眼的人倒是不多。”
    終於,在和兩個人都寒暄過之後,皇上終於想起了跟在後麵的楊刺史。
    雖然說楊刺史是三個人裏麵最位高權重的,也是鬆州最大的長官,可是到了禦書房之後,卻顯得最為瑟縮,束手束腳,大氣都不敢喘。
    盡管如此,關係到鬆州地界上出了這麽大的一檔子事,向皇上稟報此事的人依舊得是他這個刺史。
    於是楊刺史便戰戰兢兢地把整件事陳述了一遍,包括路途上唐縣令等人七竅流血暴斃的情況。
    中間有一些他沒有親身參與其中,所以並不清楚的部分,杜若也適時地在一旁幫忙提醒。
    聽到最後唐縣令等人暴斃的那一部分時,皇上的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了,楊刺史的冷汗順著額角流下去,把他的山羊胡子都給打濕了。
    後背的衣服布料更是被汗水浸透,冷冰冰地貼在背上,讓他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原以為等把這一切講述完,皇上一定會龍顏大怒,斥責他們辦事不力,沒想到等楊刺史真的說完的時候,皇上先前還山雨欲來的麵色卻已經緩和了幾分,看起來反而更加令人琢磨不透了。
    “楊刺史,依你所見,在這個案子裏頭,誰的功勞最大?”他開口問楊刺史。
    楊刺史一愣,連忙答道:“回陛下,此事杜司馬與葉都尉的功勞不相伯仲,若不是他們兩個人的通力配合,隻怕臣到現在都尚不能解決此事。
    現在雖然證人已死,線索中斷,但若不是他們,不僅那些被困女子無法得到解救,之後鬆州一帶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女子要被禍害。
    此事拖到現如今才被發現,是臣的失職,能夠查到這種地步,杜司馬和葉都尉已經功勞匪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