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渾然不顧脖頸上的劍，掙紮著將女孩摟進懷裏安慰，他的神色有些茫然，就像是一個機器在重複本能。
    他的脖子觸碰到了慕妖的劍，黑色的鬼氣立馬泄露出來，慕妖錯愕地閃開：“你瘋了嗎！”
    小女孩埋在他懷裏抽泣，男子身著黑色的衣服，因為已經過世太久，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破敗到看不出來本來的樣子了。
    “在下……冒昧。”男子坐在地上撫摸著女兒的後腦，空渺的眼神看向他們二人：“我見過你們。”
    慕妖想了想，說道：“在婆娑城，城樓上那兩個影子是你們。”
    男子卻搖搖頭：“在古墓裏，我見過你們兩個。”
    沈霧川跟東方慕妖對視了一眼，眼前這兩隻鬼顯然是從天啟山跑出來的！
    那跟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畢竟天啟山是他們打破封印的。
    可是他們潛伏在這裏幹什麽？
    沈霧川問道：“你們藏在我師姐房間裏想幹什麽？一直都在跟蹤我們嗎？”
    “我不知道。”男子皺眉：“離開了那座山，我隻想去城裏看看，所以就憑借著記憶走到了這裏……可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也什麽都想不起來，我想回去……就又看到了你們。”
    “所以你一直跟著我，是想跟著我回到中州？”慕妖狐疑地看著他：“你知道我是什麽身份嗎？任何妖邪玉隱山莊都不會放過。”
    男子皺眉，為難道：“你們不能殺了我，她還需要我的照顧。”
    女孩的哭聲減弱，慢慢平靜了下來，男子溫柔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安慰，兩個人看起來就是溫馨的父女無疑。
    東方慕妖皺眉：“我看你的樣子應該已經逝去很長時間了，你為什麽連自己去哪都不知道？”
    如果一個人剛死，忘記自己生前也算是情有可原，可是他們兩個至少死了很多年了，怎麽可能連最基本的記憶都沒形成？
    男子搖搖頭：“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墓中陪著她，她出不去，我也不出去。後來你們把古墓打開，我就帶她出來了。”
    慕妖想問問他們是在墓中死的嗎，然後又覺得這種問題沒營養，自己幹嘛要問他這種東西。
    她抿唇：“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麽目的，也沒辦法相信你們，你們自行離開吧。”
    “可是我又想回去了。”他皺眉，跟慕妖討價還價：“你帶我回去吧，興許我在那裏還能想起什麽。”
    沈霧川瞥了他們幾眼，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小女孩身上，目光詭譎莫測：“師姐，這小姑娘身上的鬼氣可不小。”
    慕妖看了幾眼，並未看出什麽不妥，終究是她肉眼凡胎，比不過沈霧川的天賦。
    “你想怎麽做？”她詢問沈霧川的意見。
    “師姐如果不怕別人非議的話，可以驅使這兩隻鬼，這樣既可以限製他們的行為，又可以帶他們回去，豈不是一舉兩得。”他笑道。
    可是慕妖還想自己多活兩年：“算了，玉隱山莊門客眾多，用不著驅使兩隻來路不明的鬼魂。”
    男子聽不太懂他們的意思，試探性地問：“你們是要帶我回去嗎？這些人裏我隻跟你們熟悉一些……”說完他看向東方慕妖：“尤其是你，還有一個小姑娘。你如果能帶我回去的話，我不會作亂的，我隻是想找回之前的記憶。我……現在不知道我是誰。”
    小女孩臉上掛著淚痕，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慕妖皺了皺眉，實在不想惹上這樁爛攤子，萬一把這兩個人帶去中州，他們傷及性命了，到時候還是自己的過錯。
    “我的確沒有辦法把你們帶回去，也請你們不要再跟著我了。”她斬釘截鐵道。
    男子聽後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猶豫地看著懷中的孩子，想了想又說道：“我願意將我的一絲魂魄交給你保管，這樣不管我在哪裏你都能控製我，也不用擔心我會害人。”
    “你就那麽想去中州嗎？”慕妖目光凝重。
    “我在城中已經遊蕩了很久了，但什麽都沒想起來，如果再這樣下去也是蹉跎歲月，我想找回我們兩個的記憶。”男子喃喃道：“我已經在古墓裏等了太長時間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為何而生，又為何而死。直到古墓被你們破開，我才有了出去的念頭。”
    慕妖百感交集，望著父女兩個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古墓終究是他們打開的，如果放任這兩個鬼出了什麽事情，追根究底起來，她們難辭其咎。若是有辦法拿捏他們，料他們也不敢在自己手下作祟，改日尋個由頭，放他們回鬼界算了。
    她思忖一番，最後抿唇點了點頭：“好吧，但你要老老實實待在船上，不能再被別人發現了。”
    男子眸光亮了亮，隨即點頭：“好。”
    慕妖給他們指了一個平時沒有人會去的倉庫，讓他們安安心心在那邊待上幾天，回來的時候她揉了揉眉心：“實在不想管這種事情，但又覺得會給他們留下遺憾。”
    “無論師姐的選擇是什麽，我都會支持你的。”他歪頭笑了笑：“既然他肯聽師姐的差遣，說不定以後能為你所用。”
    “暫時還用不上，他們也是，對我這樣的陌生人，居然也敢交出自己的魂魄。”慕妖搖搖頭：“萬一碰到了歹人，不知又要遭受多大的苦楚。”
    “所以說他們運氣好，碰到了善良的師姐。”沈霧川神采奕奕：“沒想到師姐幫他們的理由，居然是不想留下遺憾。”
    慕妖靠在欄杆眺望大海與藍天的交界處：“我隻是在想，如果我沒有幫他們，下次他們再遇到回中州的人，不知又要等多少年，這一來一回，滄海桑田，又會錯過多少事情，所以不想給他留下遺憾。”
    頓了頓她又道：“其實他應該來找過我幾次，看他一直都沒有傷害我，我想他大概不是惡魂。”
    也不知道他此次去中州，到底要找誰。
    第二天淩晨，他們的巨輪終於靠了岸，飛仙穀的長老們聽聞了消息也早早地在岸邊等候，慕妖在人群中掃了一眼，果不其然沒有蘇瓊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