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章 侄斷叔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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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社學一眾同窗再次回到包廂時,徐鶴開口問錢裕道:“到底怎麽回事?你家怎麽招惹上這幫潑皮無賴了?”
    錢裕鬱悶地抱起麵前大碗喝了口甜汁水,愁眉苦臉地說了起來。
    原來錢裕的祖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就是錢裕的父親錢繼祖,二兒子早死,留下一個孩子就是剛剛那幫閑漢口中的錢啟東。
    錢啟東從小喪父,母親對他驕縱異常。
    長大後他更是飛揚跋扈,天天跟一幫不學好的潑皮混在一起,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錢啟東的母親見狀便求到大伯錢繼祖這,說兒子因為沒有個好營生這才出去廝混,她求錢繼祖把錢家開酒樓的手藝教給錢啟東,讓他能在城西開個小飯館,好歹算有個正經事做做。
    錢繼祖覺得二弟早死,自己作為大伯確實對侄兒有失管教,於是便把錢啟東招來,把他母親的話對錢啟東說了。
    錢啟東剛開始聽說要經營館子,連忙擺手不肯,他每月什麽事都不用做,就有大伯錢繼祖給的花銷,真開了館子,又苦又累,還要伺候人,他哪能吃這苦。
    但沒過一月,錢啟東態度大變,跑回來說要大伯把家裏傳下的菜譜教他,他準備在城西開個館子。
    錢繼祖以為侄兒回心轉意,終於長大學好了,於是便把手藝一份不漏地傳給了他。
    可誰知這家夥學了菜譜去,轉手便跟當地守備千戶所裏的一個百戶合開了一家酒樓。
    取名也叫惠賓樓。
    這就有點惡心人了。
    雖然錢啟東是自家親侄子,但你拿了自家的菜譜跟別人合夥,將來人家踢掉你錢啟東,自己開館子怎麽辦?自家賺錢的秘密都在菜譜裏呢,你難道不知道?
    徐鶴聽到這,估計以這錢啟東好吃懶做的性子,酒樓這種勤行生意,他壓根做不了。
    說不定此時對外宣稱是兩人合夥,而那百戶早就花了大錢把他們家的菜譜買了去了。
    之所以留個合夥的名聲,不過是看在錢家經營海陵多年,尚有幾分名氣,所以才借此名字招徠客人罷了。
    而同樣取名惠賓樓也是此意。
    在這年代,除非萬不得已,家裏的祖宅、田產、手藝是不會賣給別人的。
    錢啟東這種行為在眾人眼中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敗家子。
    儲淵皺眉道:“這種人,他母親難道不管嗎?”
    錢裕恨恨道:“那女人把他兒子捧在手裏怕化了,知道這件事後一個字都沒說,反倒是責怪我父親,說錢家的手藝,他們家也有一份,他兒子賣了就賣了,讓我們別管!”
    “這女人好不講道理!”
    “果然慈母多敗兒!”
    “當時壓根就不應該做這好人!”
    一眾同窗紛紛罵道。
    就在這時,突然包廂裏傳來一陣琴聲,悠揚婉轉。
    不一會兒一個女人的聲音唱道:“舞雪歌雲。閑淡妝勻。藍溪水、深染輕裙。酒香醺臉,粉色生春。更巧談話,美情性,好精神。”
    “江空無畔,淩波何處,月橋邊、青柳朱門。斷鍾殘角,又送黃昏。奈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
    這一陣哀婉自憐、似吟似誦的曲調,頓時讓包廂中的少年人全都怔在當場。
    錢裕他們都是讀過兩年書的,雖然可能對詞中的意思不得甚解,但聽個大概還是沒問題。
    而且一眾年輕人平日裏接觸的女性都是親人長輩,哪裏聽過有女人唱出這等哀怨彷徨的詞調,頓時有幾個人已經麵紅耳赤,不好意思起來。
    不過這些對於徐鶴來說都無所謂。
    這才哪到哪,在以前的時空裏,漫說這種小文青哀怨的詩詞了,就算是更勁爆的都看膩了。
    他聞歌聲漸歇,於是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肉放入口中,然後才輕咳兩聲,提醒眾人。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一個個像似做了賊似的不敢跟別人的眼光接觸。
    不過儲淵這人最先反應過來,隻見他起身拱手對徐鶴施了一禮道:“昨日裏小鶴得了案首我心中還有不服,但剛剛見你聲色麵前不為所動,我不如你多也!慚愧慚愧!”
    徐鶴聞言有點不好意思,這位仁兄怕是有點誤會,見多識廣而已,無須大驚小怪。
    好在他是個臉厚的,輕咳兩聲將話題拉回剛剛:“錢裕,那些閑漢逼著你家三天後歇業,這到底是為什麽?”
    說到正事,錢裕臉色又黑了:“呸,我惠賓樓在海陵頗有名聲,三日後新任海防道張兵憲張大人履任,千戶所胡千戶將接風宴安排在咱們惠賓樓!”
    徐鶴聽到這立馬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肯定是錢啟東那家夥背後的百戶得到消息,想借此機會讓自己的惠賓樓接待張兵憲,但正宗的惠賓樓還開著呢,千戶大人又指定了錢裕家接待。
    所以他叫人來使壞,讓錢裕家三日後關門歇業,一方麵可以讓錢繼祖惡了千戶大人,另一方麵借機把接風宴轉移到他們新開的惠賓樓去,反正菜品啥的都一樣,新惠賓樓不就順勢一炮而紅了嘛!
    奪人家業,還要斷人財路,這錢啟東背後的百戶手挺黑啊!
    聽到這,徐鶴終於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搞明白了。
    其實那些閑漢沒什麽,他們仰仗的不過是背後的百戶罷了。
    但百戶是官身,這卻有點麻煩。
    “這百戶是本地人嗎?”徐鶴問道。
    錢裕搖了搖頭:“他籍貫是山西太原府祈縣的,不過已經在海陵安家落戶了。”
    徐鶴點了點頭,然後又問了點這百戶的情況。
    原來這百戶姓胡,十多歲時便來海陵投奔做百戶的哥哥,後來哥哥戍邊戰死,百戶這職位便由他襲了去。
    當上百戶後,他娶了哥哥的遺孀,因為善於鑽營,日子過得很是不錯。
    徐鶴聞言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後問:“這胡百戶的哥哥有後嗎?”
    “有個兒子,業已成家!”錢裕回道。
    徐鶴點了點頭,在錢裕耳邊輕聲交待了幾句。
    錢裕聞言看向徐鶴道:“小鶴,能行嗎?”
    徐鶴聳了聳肩:“不試試難道你們家就等著被擠兌死?”
    錢裕想了想終於咬牙道:“我去找我爹說下這事兒!”
    說完後便匆匆忙忙下樓去了。
    不一會兒,錢繼祖便帶著兒子走進包廂,剛進門他就急切道:“小鶴,你所言當真?”
    徐鶴笑著點了點頭。
    錢繼祖見狀興奮地直搓手,再三思索後他不好意思地對徐鶴道:“小鶴,不是伯父不信你,你能不能……”
    徐鶴沒等他講完便站起身來道:“走,我們下樓去說!”
    一幫同窗麵麵相覷,不知道徐鶴到底跟錢家父子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