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被豬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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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豬!
    江寒以為自己幻聽了。
    他在小村村住了一段時間,當然知道殺豬對於這個村子的意義。
    現在村子養的豬少了,會殺豬的人也少,大家懶得折騰,想吃豬肉不是去超市就是集市,或者路邊的副食品店。
    除了春節這種重大節慶,除非村子裏有威望的老人過世,或者多年不孕不育的夫妻有了孩子,才會殺一隻豬。
    總之,在村子裏,殺豬=重要的日子。
    他驚恐地看著盛夏至:“我,難道我是老天爺嗎,為了讓我開心,還要殺豬慶祝。”
    盛夏至用臉罵出最髒的話:“江九夏,你搞清楚,你隻是失憶了,不是傻子。什麽話也敢亂說。”
    她解釋說:“過幾天是農曆六月十三,村裏要慶祝。”
    小村村有句俗語:六月十三,海螺疊山。
    意思是,在農曆六月十三這天,小村村附近的海域,大量的海螺會湧到礁石上。如果人們這天趕海,會撿到大自然的饋贈。
    現在看來,‘海螺疊山’隻是一項自然景觀,但對於這個海邊小村來說,在過去艱苦的歲月裏,很多人靠吃這些海螺活了下來。
    所以,這天是小村村特有的紀念日。
    這時太陽已經藏進海裏,隻餘暉散發著暖黃色的光,海水像鍍了層金箔,漾出一層層褶皺。
    海上散落著幾個黑點,可能是海鳥,也可能是木船,隨著水波慢慢悠悠搖曳著。
    世界好像溫柔起來。
    盛夏至今天紮了個丸子頭,江寒特意折了朵漂亮的山棘子,試圖插進她頭發裏。
    盛夏至並不說話,隻溫柔看著他,任由他折騰自己頭發。
    短短一段路很快走到終點。
    劉女士在一戶人家門口招手,“夏夏,小江,快進來。”
    江寒大驚,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
    他認出這是哪家了。
    他曾幫這家老爺子喂過豬,因為手速慢,豬餓得跳圈,被老爺子數落一頓。後來他又來了幾次,已經和這裏的豬結下深厚的友誼。
    盛夏至衝劉女士揮手,“來啦。”
    江寒隻能祈禱自己猜錯了。
    但現實終究是殘酷的。
    兩人還沒進院子,就聽見豬在尖叫。走進院子一看,五個大爺正把一隻豬從圈裏拖出來。
    豬大約猜到自己的命運,不停掙紮尖叫,兩百多斤的體重像炮彈,站在最後的大爺結結實實被撞一踉蹌。
    劉女士家是祖傳的殺豬手藝,自從她爸爸去世後,村子裏的豬都是她殺的。
    今天這隻豬也該她主殺,不過她前天不小心撞到手腕,最近不敢用力,殺豬這項工作隻能交給她的小助手,盛夏至。
    眾人忙著把豬按在板凳上,方便下刀,也方便接血。
    盛夏至之前隻幫劉女士打下手,這是她頭一次主刀,格外興奮。
    江寒接過劉女士手裏的圍裙和套袖,幫盛夏至穿好。他覺得有必要為自己的小豬朋友爭取一下,於是勸道:“豬豬辣麽——”
    他本想說‘豬豬辣麽可愛,怎麽可以吃豬豬。’
    可他連‘可愛’兩個字都沒說出口,盛夏至便回答:“可以做成辣的。
    辣椒炒肉,紅燒肉,香辣豬腳皮,拆骨肉燴肥腸,虎皮青椒肉絲,幹豆角燒排骨,木須肉,蒜苗回鍋肉,紅燒獅子頭,肉末茄子,芝麻肉絲,椒麻豬肝。哦哦,鍋包肉和小酥肉不行,但你可以沾辣椒粉吃。”
    江寒發誓,他看見盛夏至偷偷咽了口口水。
    他沒立場嘲笑盛夏至,因為他也饞。
    盛夏至繼續念叨:“咱們自己養的土豬,每天都放出來溜達,吃的也麩皮和米糠,肉肯定香。
    其實烤肉也不錯。和洋蔥一起。先煎五花,把脂肪煎出油香,然後把瘦肉放進去——”
    江寒聽不下去了,再聽眼淚就要從嘴巴裏流出來了。
    他幫盛夏至紮好圍裙綁帶,鄭重叮囑:“好好殺,讓它少痛苦些。”
    這時豬已就位,劉女士在喊盛夏至。盛夏至衝江寒鄭重點頭,轉身奔赴戰場。
    村裏其他人聽說殺豬,都過來看熱鬧。
    江寒不太敢看,又很好奇,便和球球小朋友一起躲在門後偷看。
    看體型,那隻豬是盛夏至兩倍大。原來的五位大爺退下去仨,換上稍年輕的壯年人。
    換上來的三人還是熟人,是建軍叔,周叔和楊叔。
    三位叔似乎都不想麵對接下去血呼啦嘰的畫麵,手按著豬,腦袋卻轉得老遠,不敢多看一眼,還被大爺們指責不認真。
    盛夏至和劉女士最後核對一遍細節,拎著殺豬刀上場了。
    在她動手前,劉女士把板凳前方的不鏽鋼盆往左邊移了一點。
    “按穩啊。”她叮囑豬後麵的人。
    江寒正好奇這個盆的作用,下一刻,盛夏至摸摸豬脖子,找到位置,利落地紮進去一刀。
    這刀捅的很深,整個刀刃都進去了,等她拔出刀,血立即湧了出來,落進盆裏,濺起的血落到院子,周圍很快紅了一片。
    原來那個盆是接血用的。盛夏至衝劉女士豎大拇指,“好厲害啊劉女士,位置一點不差。”
    劉女士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準備其他工具去了。
    豬叫聲越發虛弱,江寒漸漸適應這場麵,也敢親臨現場了。
    盛夏至正等血放幹,方便之後開膛破肚。
    江寒好奇地問:“我以為這個血會像噴泉那樣,噴出好幾米遠。原來電視上演的砍頭噴血是騙人的。”
    “那個是動脈血。”盛夏至回答:“我紮的是靜脈,這樣血才能排幹淨。紮動脈是噴的,但是壓力馬上下去了,血排不幹淨。”
    江寒點頭,想問盛夏至累不累,怕不怕,卻聽見旁邊有懂行的大爺說:
    “小夏真厲害,手穩,刀法也準。殺生最怕的就是一刀殺不死,還得再補一刀,對人和動物都殘忍了。”
    江寒像自己被表揚一樣,有點小得意。
    盛夏至也聽見,拎起不存在的裙角,向阿爺行禮,表示感謝。
    眾人正閑聊,突然建軍叔高呼一聲:“小心!”
    江寒來不及看發生了什麽,本能把盛夏至護在身後。
    等他回頭,一張猙獰的豬臉出現在眼前。
    豬血越流越多,豬也越來越虛弱。楊正秋他爸被這血腥的場麵看得心裏發毛,想掏支煙壓驚。
    他在按豬隊伍中間,一鬆手,豬身上壓力驟減。
    豬似乎知道是盛夏至了結了自己的生命,拚著最後一口氣跳下板凳,往盛夏至的方向衝了去。
    江寒護著懷裏的盛夏至,隻轉過腦袋,整個身體背對著豬。
    他來不及躲避,下一刻,屁股傳來劇痛。
    接著是球球的尖叫,“小江哥哥的屁股被豬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