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海邊,煙花,和洗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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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寒趕到海邊時,盛夏至正坐在沙灘上等她。
    他氣喘籲籲地問:“不、不是說,晚上約了吉吉嗎。”
    “夜晚很長的,和你放煙花能花多少時間。”
    盛夏至衝江寒伸出手,江寒忙把她拉起來。
    她已經在沙灘上擺好煙花,圓滾滾的小西瓜,腦袋對著腦袋,撚線湊在一起。
    她掏出防風打火機,問江寒:“你點嗎?”
    江寒沒玩過這麽粗獷的遊戲,衝她擺手,“你來你來。”
    盛夏至也不客氣,打火機火光一閃,小西瓜們抱頭鼠竄,逃去不同方向,留下一排絢爛的花火。
    “竟然不往天上躥。”盛夏至興致勃勃從箱子裏翻出一包小蜜蜂造型的煙花,“我們放這個,組成大黃蜂戰隊。”
    她臉上有種單純的快樂,江寒不自覺跟著笑起來。
    他幫盛夏至擺大黃蜂戰隊,問:“不該一個一個放嗎?”
    盛夏至又從箱子裏翻出個二踢腳,“這個可以單個放。”
    她教江寒,“你拿手裏,點燃,然後丟出去。”
    就算沒記憶,江寒也看過電視,知道這玩意不是這麽玩的。
    他懷疑盛夏至陷害他。
    盛夏至卻認真為他介紹:“現在是冬天就好啦。等海水結冰,我們點炮仗扔進冰裏,炸冰窟窿——”
    話說了一半,她突然想到,眼前這個叫江九夏的男孩是自己虛構的,等他恢複記憶後,會離開這裏。
    他不會待到冬天。
    “炸冰窟窿之後呢?”江寒好奇。
    “沒有之後了。”盛夏至輕輕搖頭,終止了冬天的話題。
    她把二踢腳遞給江寒,問:“你要玩嗎。”
    江寒拒絕危險的遊戲:“這裏離周叔家雞舍太近,會嚇到小雞。”
    盛夏至沒發現這是膽小鬼的借口,隻覺得江九夏隨時會離開,想把自己玩過的好玩的都帶他玩一次。
    她說:“這個炮仗聲音沒那麽大,雞舍聽不見的。”
    江寒不願在她麵前承認自己膽小,隻能繼續找借口:“這炮仗太樸素了,不漂亮,我喜歡好看的。”
    說完,他找到一盒玫瑰造型的煙花:“我們組個玫瑰戰隊。”
    盛夏至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這樣說,自己有些不開心。她小聲嘟囔:“樸素怎麽了,實用就行了。”
    江寒生怕盛夏至還惦記讓自己徒手放二踢腳,擺得十分用心,特意排了個愛心形狀。
    擺完他才想起來,自己是來海邊和盛夏至搞浪漫的,現在竟歪成‘是兄弟就砍我一刀’。
    他得把氣氛找回來。
    他問盛夏至,“沒有仙女棒嗎?”
    “……放個煙花還要仙女款。”盛夏至更不開心,指著盒子,“自己找。”
    說完,賭氣似的點燃玫瑰戰隊。
    令人意外的是,這些玫瑰竟是竄天猴偽裝的。
    一瞬間,十幾朵小花尖叫地竄上天空,炸出一團又一團小火球。
    一場隱秘事件乍然公布於眾,又立即消失。
    江寒這時才發現,盛夏至竟穿了條漂亮裙子。是殷紮吉送她的。
    大約為配合這條裙子,她還特意把頭發鬆鬆地紮了起來。
    在煙火的餘暉下,江寒好像又看見初識時的盛夏至,不沾煙火氣,像仙女一樣。
    江寒有些酸。
    盛夏至平時和他在一起時,穿著十分隨意,現在殷紮吉回來,她倒盛裝打扮起來。
    他才想表達自己的不滿,目光裏卻出現一長發的白衣女人。
    他猛然想起來,附近是小村村的墳地。
    他忙把盛夏至護在身後,哆嗦著聲音問:“我,我們,是不是,打擾別人了?”
    盛夏至從他身後探出腦袋,衝白衣女人招手,“吉吉,來放煙花。”
    慶典過後,殷紮吉沒回家,留在小食堂幫劉女士收拾廚餘垃圾。
    有幾位老人帶著飯盒過來,吃完飯,還要帶一份回家。劉女士爽快地把他們的飯盒裝滿,還問夠不夠。
    等他們離開,殷紮吉小聲說:“占便宜沒夠。”
    “說什麽呢。”劉女士告訴她:“小食堂本來就要管中午晚上兩頓飯,今天合一頓了,他們想打包帶回家怎麽了。
    剩下的飯留著也浪費,不如讓老年人多拿點,明天的早飯也有著落。”
    殷紮吉不說話了。
    劉女士總是這樣,對外人時,特別有友善,也很有耐心。
    殷紮吉選擇用沉默抗議。
    她不再和劉女士說話,隻悶頭把用過的碗碟收起來,放進洗碗池。
    她找到塑膠手套,才想戴上洗碗,劉女士卻把碗抱走,放進洗碗機裏。
    殷紮吉想起來了,劉女士和她說過,盛夏至給小食堂買了台洗碗機。
    “這就是夏夏買的?”殷紮吉好奇地湊過去,“怎麽用。”
    劉女士給她示範,很驕傲地說:“夏夏隻教了一遍,我就學會了。”
    殷紮吉不懂,這種事有什麽可炫耀的,很敷衍地說了聲,“厲害呀,劉女士。”
    說完她才意識到,媽媽是向她討誇獎。
    就像她小時候,向媽媽討要誇獎那樣。
    殷紮吉自己端詳自己媽媽,發現她長白頭發了。劉女士是個外放的脾氣,大聲發火,也大聲笑,所以法令紋和嘴角的紋路格外深刻。
    她其實經常和劉女士視頻,鏡頭裏看不到這些細節。
    這些被忽視的細節一點點堆積起來,在這一刻一起向她砸來。殷紮吉突然意識到一個被自己忽視很久的事實,她的媽媽老了。
    她有些難過。
    她是做服裝生意的,觀察過無數模特的體態,卻沒仔細看過自己的媽媽。
    “媽。”
    她喊了一聲。
    劉女士聽出她情緒不好,忙問:“出什麽事了?”
    殷紮吉工作時善於和任何難纏的客戶打交道,如今卻不知道該對自己媽媽說什麽。
    她從少女時代起和劉女士爭鋒相對,她拒絕她太久了。
    想了許久,她說:“小食堂辛苦又不賺錢,你別做了。
    你不要擔心錢的問題,我賺了很多錢,給你和爸爸養老足夠了,養殷時新也夠了。”
    劉女士古怪地看著她:“小食堂本來就是公益性質的,地什麽的都是國家特批,一開始就沒打算盈利,收支平衡就行了。”
    殷紮吉發型散了,有一縷頭發從耳邊落下,劉女士想把她把頭發別在耳後,又擔心自己手太髒,舉到一半就落了下來。
    她重新看向洗碗機:“知道我和你爸歲數大了,就趕緊把婚結了,安定下來,不然我和你爸死也不能瞑目。”
    她們已經為這個問題吵過很多次了,殷紮吉強硬地說:“我要工作,沒時間。而且周圍的男人都配不上我。”
    劉女士不讚同她的想法,“你快三十了,不能像年輕時那樣挑三揀四——”
    “我當然要挑個好的。”殷紮吉打斷她,“我受了很多窩囊才把事業做大,當然要選個配得上的人過一輩子。”
    劉女士勸:“沒讓你糊弄自己,隻是讓你不要太挑剔,差不多就行了,哪有百分之百合眼緣的人。
    日子都是自己經營出來的,像我和你爸——”
    殷紮吉從不認為自己父母生活幸福。她不想評價爸爸媽媽的生活,丟下一句“我去找盛夏至”,便離開了。
    她才走,建軍叔溜達進來,問劉女士:“你問了嗎,咱們閨女什麽意思,還不想結婚嗎?”
    見劉女士臉色不好,他猜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歎口氣,摸自己的臉,“賴我,把她生得太漂亮——”
    話音未落,劉女士解開圍裙往他身上抽。
    建軍叔尖叫著逃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