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魄山上，沒有滿山的桃
    不過正是早春時節，草長鶯飛，百花爭豔，依然漫山遍野都是草籽和野花的香
    破舊道觀的簷下，一隻燕子正在辛勤地銜泥築
    時值清
    朝陽初升，萬物始發，生機勃
    陶老道卻走到了人生的盡
    “你這逆徒，有什麽好悲傷的？”陶老道笑罵道，“生老病死，都是大道的一部為師一輩子修道，雖然沒能修出什麽驚天動地的道果，但到了這時，也還是能夠以身歸於大道之中，為師甚是欣慰你也應該替為師感到高興才是！”
    杜祐謙依然悲傷難抑，沒有開口，他怕自己一開口，嗓音都會帶著哭
    “你看你，也是八十多，快九十歲的人了，哭哭啼啼的，你好意思嗎？等我死後，你把我埋在道觀後麵，有空了就散步過來看看我，心情好的時候就彈首琴曲給我聽，這就足夠”
    杜祐謙低頭說：“是，師父，我會去好好學習彈琴”
    “學什麽？有什麽好學琴為心聲，你認真彈就是了，我若泉下有知，自然聽得懂，不需要你浪費時間學太多技”陶老道的語氣，始終是疲憊中帶著點歡快，似乎他不是正走向死亡，而是打工人終於加完班能夠回家
    “是，師”
    陶老道又招招手，“你過”
    杜祐謙依言往前走了幾
    “這個給”陶老道從寬大的衣袖裏，抖出一枚小小的玉
    杜祐謙接過，有些疑惑，“這是……”
    “你不是喜歡那些煉丹、陣法的東西麽，”陶老道笑道，“我之前還剩了點宗門貢獻，現在反正到這時候了，留著也沒用了，幹脆給你兌換”
    “你呀，修為好久都沒有長進了”
    杜祐謙強忍著眼淚，“是，我到了練氣五層之後，就難有寸進”
    陶老道微微歎息，“算了，都是我也看開了，以後的日子，你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你喜好研究煉丹，陣法，就去研究你自己開心就咱們修道啊，修的是一個順心若是不能順自己的心意，那還修什麽道？不如回家種田養豬”
    杜祐謙抿著嘴，良久沒有做
    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泣不成
    巨大的悲傷，幾乎淹沒了
    三十二年……不到三十三
    這是他和陶老道相處的時
    幾乎就是凡人與父母一輩子相處的時
    說來也怪，雖然成了陶老道的徒弟，而且就居住在同一個道觀
    可他與陶老道說過的話，著實不
    陶老道除了傳授課業之外，幾乎從不找他說
    他除了每日請安之外，也不會去找陶老
    兩人就像合租在同一個屋簷下的熟悉的陌生人，保持著禮貌而克製的接
    按理說，這樣淡漠的相處，不應該有什麽深厚的感情，或是值得回憶的片
    但杜祐謙現在想來，卻滿滿的全都是一些雖平淡、卻彌足珍貴的短短對話，都是似乎無情、其實滿懷關心的小細
    他緊緊的攥著玉簡，過了半晌才說：“是，師父，我會自己過好朝聞道，兮死可矣，師父您帶我領略了大道，雖然隻是大道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側麵和細節，卻也已經有足夠的風光讓我沉迷和驚謝謝，師父！”
    “是麽，你這麽想那就好，那就”陶老道頗感欣慰的樣
    說完，他轉身看著簷下築巢的燕
    過了許久，他似乎才發現杜祐謙還在原地，皺眉說，“還在這幹嘛？我話說完了，這裏不需要你伺候了，你回留給你的東西，我都放在我屋裏，晚點你自己去”
    “師父，我陪你站一會，春色很”
    “是”陶老道轉頭向遠方看了看，朝陽將他的麵頰和睫毛染了一層橘紅，他的瞳孔則似是鍍了一層淡
    他用近乎詠歎的語氣說，“春色真我這兩百年，潛心修煉，錯過了多少良辰美景啊……”
    無聲無息間，那隻失蹤了幾個月的猴子突然出現，慢慢直立走到了陶老道身
    陶老道摸了摸它的腦
    它站起來，幾乎到了陶老道的肩膀高，看似並不強壯的身體裏，其實蘊藏了爆炸性的力
    杜祐謙驚呆
    在它身上，杜祐謙竟然感到巨大的壓迫感，差點都沒法站直
    之前幾個月，它是躲起來修煉了？還是吃了什麽靈丹妙
    這樣的威壓，證明這死猴子已經晉升了築基境！
    “終於成了？也好，”摸著猴子的腦袋，陶老道笑道，“以後我不在了，還有這猴兒保護”
    陶老道眼裏帶著笑意，彎腰看著猴子的眼睛，“猴兒，以後你得保護好我的徒弟，明白嗎？”
    猴子連不迭地點點
    它那充滿哀傷的眼神讓人毫不懷疑，它有著和人類一樣的情感，絕非一頭畜
    “行了，你們都走開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陶老道緩緩坐
    猴兒扭了扭，雖然目光有不舍，一步三回頭，但還是服從地離開道觀，走向山林
    杜祐謙沉默一會，也轉身回
    他突然想到，直到現在，陶老道還沒有告訴他，是什麽時候，什麽場合見過他的前世身——佑德公杜祐
    不過，其實也不重要
    上一世的交集，又怎比得上這一世的師徒緣分
    “回來”龍茹真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頭縫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覺得不對，又抬頭看了一眼，隻見杜祐謙臉上掛滿淚水，無聲地悲傷
    “英哥，你怎麽了？”龍茹真忙放下手裏的活計，過去抱住丈
    “沒什”杜祐謙搖搖
    龍茹真像是明白了什麽，也沒再說話，隻是溫柔地輕輕拍
    過一會兒，又將他慢慢放倒，將他的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哼著不知名的小
    杜祐謙有印象，幾十年前，廖磊中還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兒時，龍茹真就經常這樣抱著那孩子，哼著這段小曲，哄廖磊中入
    人生果然是一個輪
    杜祐謙如是想
    次日，杜祐謙來到屋外，發現陶老道還坐在原
    隻是已經沒有了氣
    他的麵孔，迎著太陽升起的方
    臉上的微笑，宛如生
    杜祐謙沉默地葬了老
    下葬時，那猴兒也來
    葬禮簡單樸素，幾乎沒有儀式，隻有杜祐謙帶著龍茹真在墓前，彈了一曲琴曲，致了哀
    猴兒在墳墓前住了一年，在某一天，忽然就不見
    杜祐謙猜測，大概是因為老道不在了，它也不想繼續住在觀裏，以免睹物思
    不過，杜祐謙知道，如果自己遇到了危險，它一定會來幫忙
    他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