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聽了黎崢的話，心中反而鬆下一口氣來。
    這蚹族的黎崢，說的話雖然滿滿的怨氣，但至少是有怨，是還有聊的餘地的。
    之前蚹族一直不出現，李川心中便一直有些懷疑，他們會不會有著其他的打算，比如說和池鱗的一個分身有關聯。而如今黎崢的話語，不能說完全打消了他的懷疑，但至少能證明，蚹族依然承認它們是半妖的一份子。
    接著，李川又暗歎一口氣。
    來蒼梧之野後，他便打定主意，不管半妖內部的事，專心解決幽曦穀裏的池鱗，最多借一點人力。但事到如今，再不想管，他也已經卷入其中了。
    蒼梧之野這片土地上的事，枝枝蔓蔓般牽連在一起，難以理出一個頭緒來。
    所幸，如今瑞靈族羽族還有荀族，都算聽他話。不過他出了那麽大的力，幫了那麽大的忙，身後還站著幾個玄門大派，不聽也不可能。
    想到這裏，李川收攏思緒，問黎崢：“你覺得沒有宋都，一切就會恢複正常了？”
    “當然。”黎崢十分自信，他說：“當然，而且這並不難做到。隻要讓秘境在白夜中出現，並且其餘四族不死守宋都，讓秘境將宋都吞噬掉就行了。對於半妖部族而言，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害。”
    “不，那將到來的是更大的災禍。”靈師開口說，聲音低沉，“我曾在夢中，看到過一些模糊的碎片，關於未來的。半妖必須守住宋都。”
    “那你們就守吧。”黎崢說。
    李川張口想要說什麽，想了想後，他又閉上嘴，吃了兩口菜後，他說：“既然蚹族這樣想，那之後我們的行動，蚹族就不要參加了吧。”
    “我們本來就不打算參加。隻是因為這次白夜被驅散了……”黎崢看了李川一眼，他說：“若今後你來蚹族，那時我再好好招待你。”
    “招待就算了，我就問你一個問題。”李川表情嚴肅，他問：“蚹族在地底發現了什麽？”
    “並沒有什麽。”黎崢回避了。
    李川沒放棄，他說：“你就說吧，要是我沒有驅散白夜，這次秘境出世，蚹族會不會死人？會死多少人？”
    “會，很多。”黎崢坦言道：“但也隻是一時的喘息罷了。”
    “一時的喘息，也是我給的。”李川說。
    勞笑開立刻附和說：“多少病人，重金求醫，也不過是為了多活幾日，這一時的喘息，可是千金難買的啊。
    黎崢為難地看了靈師一眼。
    靈師說：“李先生說得極是。”
    黎崢左右看了看，他對上了羽塵的視線。
    羽塵問：“你們真的在地下發現了什麽嗎？”
    聞言，黎崢歎了口氣說：“你們是真不知道，白夜中出現的影子，究竟是什麽嗎？”
    “大概知道一些。”羽塵說。
    “我知道。”靈師說。
    李川問：“到底是什麽？”
    “半妖不入輪回。”靈師看著桌子說：“那些影子，便是逝去的半妖的靈魂。”
    “那他們怎麽投胎呢？”李川思路又被岔開了。
    黎崢又看了靈師一眼，然後說：“靠靈師的指引。”
    “就靠靈師？”李川很驚訝。
    “不是，隻是是通過每年的祭祀，安撫亡靈，帶領它們找到出口，”靈師向著窗外看去，“那不是我的力量，而是……來自於先祖，來自於地底的力量。”
    “那我不明白了。”李川越聽越迷糊，他說：“可昨晚我感覺到的是，你們在安撫地底的血池。”
    “什麽血池？”黎崢問。
    “你不知道？”李川又驚訝了。
    靈師說：“他不知道，隻有瑞靈族能夠感知到一些地底真實的情況。”
    “那血池和你們先祖，上古妖獸，又是什麽關係？”李川問。
    問出後，他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來，同時他知道那就是答案了。
    同一時刻，靈師也開口說：“那神樹，便是從血池中長出的。”她收回視線，看向李川說：“我們在夢中看到的，上古妖獸的血盈滿在三青河水之中，那河水最終流向的便是地底的血池。”
    “但是，我們隻是半妖。”靈師又說道：“我們並不被血池所認同。所以我們要守住宋都，然後等待。”
    “要等到什麽時候呢？”黎崢問。
    靈師說：“等到瑞靈族在夢境中看到的那個契機出現的時候。半妖總有一天可以走出蒼梧之野，有自己的都城，王朝，甚至踏上修仙之路，去到天上。”
    聽到這句話，江梅抬起眼睛，看了靈師一眼。
    李川想了想，說：“先別管那些遙遠的事，你們在地下，發現了什麽？”他再次向黎崢追問，“你告訴我這個，別的我就不問了，你也不用招待我，我其實比較喜歡在京城裏待著，那裏熱鬧。”
    黎崢又猶豫了片刻，終於說道：“地下有東西。”
    “什麽東西？”李川十分心累。
    黎崢說：“一種無形之物，但它確實存在。”
    “我有一次，往地下走得很深，我打算休息一下，結果便不知不覺地昏睡了過去。然後白夜才會出現的影子包裹住了我，我被不斷往下拉。我以為我是在做夢，但是不是，我被它們拉著，從一個個孔洞之中往下落。”
    “我清醒過來後，發現躺在了一個狹小的縫隙夾層中，然後我感覺到有東西從我身邊掃過，就這樣，擦的一聲，”黎崢揮了下手，“這樣，從頭到腳的掃過，我很害怕，一動都不敢動，我就這樣聽著它越走越遠，直到完全聽不到聲音後，我才敢爬出來。”
    “我一刻都不敢停歇，拚命地往上鑽，想要離開那裏，在快要回到暗道的時候，我看到了一些屍骨，有動物的人的，也有半妖的。然後那個時候。我又一次聽到了那個聲音，我看到影子包裹著一個人，那個人在不停地掙紮，而等影子散開後，人身上的血肉全都沒了。”
    “於是我意識到了，原本我也是這個下場，但不知道什麽原因，它放過了我。而我也知道了它是什麽，它便是我們的先祖死去之後所凝聚而成的魂魄。它控製著影子，也控製著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