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被逐小木匠的流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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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隻鞋子朝著柳方飛來,正砸在柳方頭上。
    “啊”柳方慘叫一聲,迅速抱頭。
    本來蹲著的柳霞,驚恐站立不起,一屁股坐到地上,哇的一聲大哭。
    “好賊頭,死你那輩嘞(樂清罵人方言)”師父罵道。然後衝上來,左右開工給了柳方兩巴掌。
    “賣賤笑!”一邊罵一邊一巴掌扇到柳霞頭上。
    “阿爸!你斯拉助捏啊(樂清話你在幹什麽啊)”唔柳霞捂著臉,坐在地上大哭。
    柳方束手無策,呆愣愣的站著,臉上身上,火辣辣的疼。
    鄰居聽到叫罵,紛紛跑來看稀奇。
    柳根氣的渾身發抖,兀自用樂清土話惡毒的咒罵。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頃刻之間,各種版本就傳遍了柳南村。柳水和柳方的阿媽,聽說後也從家裏趕來,柳水不由分說,劈頭蓋臉的對著柳方一通猛揍,把柳方打倒在地。
    柳方的阿媽不知所措,撲通一聲對著堂屋的柳根一家跪了下去。“作孽啊”旋即哭聲震天。
    倒在地上的柳方,雙手抱頭,鼻孔和嘴角流血,渾身的疼痛讓自己沒了知覺。
    突然一聲炸雷,天昏地暗,暴雨傾盆而下。“台風來了!”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看熱鬧的村民一哄而散。
    狂風暴雨中柳方爬起來,踉踉蹌蹌的向外走去。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吹斷的樹枝和風中的雜物夾雜著雨水抽打著柳方,柳方都記不清在泥水裏滑倒或者被絆倒了。突然一個趔趄倒了下去,一下滑進了激流的水中,柳方被洪水卷滾著,很快失去了知覺。
    柳方是被烈日曬醒的,也是被傷痛刺激醒的,也是被蚊蟲叮咬醒的。醒來後的柳方被身上的背心掛在一顆被洪水衝倒的柳樹亂枝上。烈日灼身,口幹舌燥,一睜開眼,陽光刺得眼睛生疼。身下是清澈的緩緩流淌的河水,河麵上的一群魚兒歡快的遊著,仿佛看外星人一樣透過水麵看著柳方,柳方微微一動,魚兒怯生的亂串,然後迅速的沉入水底。
    80年代溫州境內小河水還沒受到皮革等工業廢水的汙染,人們在裏麵洗菜洗碗,甚至直接挑水回去喝,後來聽老人講,直到90年代賣餛飩的小吃攤主還都就近去河裏取水燒湯。沒有狂風暴雨的時候大都非常溫順,緩慢的流淌著。柳方奮力的搖晃,撲通一下跌入河中,一口沁涼生硬的河水嗆得柳方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差點喘不過氣。
    掙紮著爬到岸邊,踉蹌著趟過河邊的荒草,一片甌柑(溫州產的柑橘)地映入眼簾,柳方不顧疼痛的飛奔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從地上撿起被台風吹落的果實,不顧泥水和橘子皮,硬生生的咬開,盡力的吸吮咀嚼,橘汁和果肉被他狼吞虎咽的送進肚子裏,如甘如怡是那一刻最貼切的形容。
    約摸吃了十多個毆柑,得到糖份和水份補充的柳方恢複了體力,才戀戀不舍的走向甌柑園邊的小路。此刻背心和短褲已經被曬幹,舉目四望盡是丘陵和梯田,不知此地何處,柳方隻能沿著小路而行。赤腳走在泥濘的小路上,時不時的會被石子硌到,柳方疼的齜牙咧嘴。一直走到一個村子裏,看到一個支著鐵鍋在路邊熬糖的老人,走上前去彎腰問道“膩膩(溫州稱呼“奶奶”),該日鳥(溫州話發音這是哪裏)?”
    “嘉裕(瑞安),李家垟”
    “唔,滋滋尼(謝謝您),明朝會(再見)”
    柳方繼續踽踽獨行。直到日影西斜,來到一個鎮子上,腳上的燎泡磨破了,鑽心的疼痛,柳方想起了《水滸傳》裏的被發配的林衝雙腳被開水燙過後,走路的感覺。肚子內沒有食物,早就饑腸轆轆,咕咕亂叫,而街上香噴噴的瑞安燒餅味道刺激著味蕾,更加速了饑餓感。柳方在楊市鎮的街上不止一次的吃過師父或師娘給買的這種燒餅,烤的焦黃的燒餅,輕咬一口,香氣四溢,餅中包裹的肥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膩柳方不自覺地吞咽著口水,尋著燒餅味道走去。
    在街巷的一角,一個胖胖的男人,站在一個用油桶改造的爐膛邊上,脖子中搭著一條毛巾,不時地擦著汗珠,單手從案板上抓起一個裹著肥肉的圓鼓鼓的白麵燒餅熟練的貼進去,然後迅速將手取出,手法嫻熟。柳方的眼睛隨著男人的動作轉動,頭也跟著不自覺地抬起落下,雙腳不聽使喚的往前挪,直到爐邊。“買燒餅啊?要幾個?”胖胖的燒餅師傅習慣性的笑臉相迎,讓後一邊做燒餅邊問柳方。柳方沉默赧赧地低下頭,大口吞咽著口水,眼睛死死的盯著燒餅,仿佛惡狼看見了綿羊(多年後柳方在西州的山裏親眼見過狼撲殺小羊,就想起這一刻餓極的自己。)。
    男人上下打量一眼柳方,亂蓬蓬的頭發下鼻青臉腫的,腳上磨破的燎泡滲著血水,注意到柳方的窘迫,男人從旁邊一個筐裏拿出一隻烤的邊上有點發糊的不好售賣的燒餅,遞給柳方,柳方拿起燒餅,顧不得細嚼慢咽,三下五除二的將燒餅吞進肚裏,一口沒注意,噎的直翻白眼,但餓極的柳方硬生生的將它咽了下去,刮的嗓子像喝辣椒水一樣疼痛。男人見此,趕快用案板上的盛著水用來濕手的碗,在案邊舀上一碗水,柳方以手抓著脖子,一手接過碗,然後雙手捧著咕咚咕咚的喝進去,然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才對男人說“滋滋尼”,然後深深的鞠了一躬。說到“大大,我沒錢,我不是倒賴漢(溫州話潑皮無賴),我被破蓬風(溫州對台風稱呼)刮昏了,我可以幹活抵燒餅錢。”柳方語無倫次激動的說。
    男人聽後哈哈大笑,順手又遞過來一個烤糊的燒餅。柳方又羞赧的接過來,繼續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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