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玉京起妖禍 第0058章 引蛇出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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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慶接過紙條一看,隨後俯視著宛若棋盤的巨型沙盤,縱橫交織的諸坊諸街諸曲諸巷在他眼中,就像一張鋪天大網,網羅著玉京城的數百萬人丁。
片刻過後,身穿黑色製服的衛乾司的右都尉典夔,著玄素服的捉妖司的五品捉妖師孟懷安,以及身穿明光鎧的金吾衛右中郎將鄭開封三人,聯袂走進了後堂。
彼此之間互相寒暄兩句,不認識的各自報了姓名。
孟懷安站在商慶身旁,低聲說道:“商慶,關副司主今日身體不適,讓我來協助於你,事情的原委我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孟懷安如今深信不疑,商慶就是當初那位占卦道士口中說的貴人。
“變在今秋,否極泰來,仕途亨達,紫綬金魚”這十六字他已經讓夫人去求了一副書法大家的墨寶,如今已經裱裝好,掛於臥室之內。
他是一名捉妖師,屬於武官行列,卻對文官的“紫綬金魚”無比向往。
關羽禪本就已經致仕,無官無職,雖是案件負責人之一,卻是不需要背責任的。他最多就是起個輔助作用,象征性地代表一下上官驚虹的意誌,當然關羽禪要是不想來,上官驚虹也無可奈何。
府尹陸升象坐在一旁呷著茶,他對商慶的印象還是挺不錯的,畢竟對方年紀輕輕就已是修行中人,尤其是昨日從典夔和關羽禪的反應判斷,此子的修行天賦應該還不錯。
陸升象未入修行,卻聽過許多神仙故事,有道士可仗劍千萬裏,神遊禦清風,飛身脫跡,搬山倒海,術法玄奇;有佛徒可踏地生蓮,變化大小,超度眾生,神通絕妙。
更有傳聞儒家大聖人胸有天地浩然氣,言出法隨,曾在大江邊上感歎“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隨後隻說了一個“逆”字,便讓大江倒流,晝夜顛倒。
陸大人起身問道:“昨日與典都尉去太平坊,崔、盧等六家是何反應?”
商慶搖搖頭,表情凝重。
太平坊除了鄭家,其餘五家皆是閃爍其詞,尤其是崔家主崔邕,言辭之間極盡傲慢之色,草草交談幾句就將三人打發出府。
當然,對於崔邕之子崔杼即將進入坭山聖境的事,三人是不得而知的。崔邕有傲慢的實力,莫說是他們,等到崔杼活著從聖境中出來,哪怕是長寧殿裏的那位,崔邕都可以甩一甩臉色。
昨夜商慶回家後仔細梳理了目前所有的案件信息,他打心底非常佩服對方的手段,絕妙的布局,精於算計,步步為營,進退有序。
自顧白門從明德門消失後,其實朝廷就已經變成了被動的那一方,玉京城內各種大小勢力盤根錯節,一時間根本就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暗中幫助她。
隻能通過抽絲剝繭,按圖索驥。
然而,現實總是很殘酷。
布政坊明德門的城門校尉自縊於家中,他推測或許是被提前滅了口;民匠總管府的三位匠人先衛乾司一步出城;掌握魯五六信息的崔四爺,妖化後直接成了一隻變不回去了的大碩鼠,消息是問不出來了。
如今,既然鄭府有了線索,或許,是接下來,一個新的突破口。
“既如此,我們不妨主動出擊,來一招引蛇出洞,逼她自己跳出來。”陸府尹建議道。
商慶聞言眼前一亮。
“哦?陸大人,怎麽個引蛇出洞法?”
孟懷安和典夔聞言也紛紛靠近了些。
兩人皆是不擅長破案的主。
陸升象不著痕跡地用月光瞥了一眼捕頭秦時鉞:“如果由欽天監放出消息,近日天象有異,需聖人擺駕摘星樓,監斬那位被國師帶走的狐裘男子,對方必然會現身營救,觀星坊是必經之路了,我們隻需提前在觀星坊周密部署,做下埋伏......”
商慶之前想到“圍三缺一”的方法,也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不過比起這招“引蛇出洞”,似乎隱隱要輸上一籌。
“狐裘男子是國師的故人之後,國師會答應嗎?”前夜商慶可是在承天門廣場上的,清楚地記得國師對齊首輔說的話。
而且以商慶的判斷,那位狐裘男子顯然是活不成了,人都死了,還要去砍上一刀,欽天監那位一向護犢子的監正官,恐怕第一個便不會答應。
陸府尹嘿嘿一笑:“商大人,又不是真的砍頭,隻是做做樣子,作戲罷了。若是請上官司主出麵說動一二,國師和聖人肯定都會答應的。”
京兆府、捉妖司、衛乾司三個官署的職責各不相同,衛乾司乃是聖人近衛,商慶雖然與典夔成了結拜兄弟,但是公私必須要拎得清;而且他在捉妖司內也隻是一位七品捉妖師,最初,他以為隻是過來輔助辦案,如今卻變成了由他牽頭。若想要讓三司全力配合,必須得把力量使到一處,擰成一股繩。
商慶沉吟片刻,開口道:“內城辦事顧慮頗多,行事束手束腳,若要保證此計劃順利成功,就得按我的規矩來。”
“你的規矩......是什麽?”
“我說出的話就是規矩。”商慶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桀驁且不容置疑的光芒。
堂內眾人的目光,頓時聚集在他的身上。
安靜地站在一旁,猶如木頭人般的小捕快東方晞,眼眸中頓時爆發出一絲異樣的光彩,陸丞的臉上則有一絲絲崇拜和向往。
陸升象是個聰明人,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商慶要得是能碾壓一切的絕對權威,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沒人可以阻撓。
“典都尉,您的意見呢?”他先問典夔的想法。
典夔嘿嘿一笑,“陸府尹放心,俺聽俺二弟的,他說啥就是啥,說怎麽做俺就怎麽做。”
陸升象聞言,心中猛地一驚。
不過陸府尹還是遲疑了一下,如果這小子繼承了他父親當年那般行事風格,真要行事沒了顧忌,很難想象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經過一番心理鬥爭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道:“陳府丞,秦捕頭,從此刻起,你二人全力配合商大人行事,京兆府所有的主事、捕快、衙役、白役、幹吏都聽商大人調遣。”
府丞陳柚子求之不得。
對於秦時鉞來說,若是在即翼山之行還沒發生前,肯定第一個不答應,然而昨夜在滄瀾江邊因商慶一首詩便突破到八品境界後,態度已是判若兩人,自無不可。
堂內最終達成一致意見,由商慶負責指揮接下來的“引蛇出洞”的部署。
商慶招了招手,示意眾人靠攏過來,東方晞故意站在了他身邊。
商慶手指沙盤,開口道:“我昨日與典都尉、鄭將軍從布政坊順渠而下,經過延壽坊、和善坊,最後在太平坊鄭家的渡口上岸,對沿途所有的渡口都分析過。諸位,請看這裏......”
他指著沙盤上的葫蘆廟。
眾人的目光聚集在一處。
“商大人,這裏是葫蘆廟,荒廢多年了。”陸府尹不解。
商慶微一側頭:“陸大人,聽說前內閣輔臣賀辭章與葫蘆廟住持相交甚好?”
陸府尹略一思索,立刻如誦書且無窒澀般答道:“葫蘆廟是十方寺,供奉彌勒佛,住持叫定儉法師,是廟裏第九任住持。葫蘆廟是小寺廟,從不接待雲遊的僧人。賀辭章到了中年之後,開始信佛,時常去廟裏禮佛誦經。後來,隻要來葫蘆廟的雲遊僧人,他都會請住入府.......”
商慶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府尹也信佛?”
陸生象說道:“吾乃讀書人,讀的是先賢聖人之言,不信佛。”
“葫蘆廟與布政坊之間的夾牆是何時存在的?”商慶問道。
陸升象伸手掃了一下沙盤的全貌:“玉京城內地勢錯綜複雜,諸坊之間有水陸渠道,城牆之間有夾牆,橋下有溝,坡旁有坎,各種隱門、暗渠、夾牆通道數不勝數,要說是何時存在的,還真沒辦法知道!”
“按照陸大人事先的猜想,顧白門是在太平坊靠岸的,從葫蘆廟到太平坊乘船需要兩刻鍾,那時還是戌時,出門賞燈的人肯定不少,為何我們在延壽、和善、太平三坊沒有搜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商慶說完,停頓一下,突然話鋒一轉:
“那有沒有可能,顧白門可能藏身在布政坊!”
眾人被他的大膽猜想嚇了一跳,尤其是孟懷安,他知道這句話背後隱藏的信息,急忙開口道:“商慶,你會不會搞錯了,盧公可是一直支持我們的。”
商慶見此,沒有繼續說下去,當然此話他絕不是空穴來風,隨口一說而已。
至於到底如何,是否如他猜想一般,這一切還要等拿到鄭府那邊的消息後再做決斷。
“典都尉,鄭將軍,陳府丞,秦捕頭,有勞諸位挑選精兵強將,精幹好手,摸清觀星坊內的所有地形地勢。孟大人,我們回一趟司裏去見司主。咱們分開行事,兩個時辰後,在此地聚合。”商慶有條不紊的安排著。
一舉一動間已初見掌權者的氣勢。
話音剛落,此時,堂外傳來報時的洪亮嗓音:
“巳正,萬物皆熾盛而大出,霍然落之,故雲荒落。”
臨近正午,陽光明媚,有蛇悄悄潛伏於草叢中,伺機而動,隻等時機成熟,張開獠牙,發出那致命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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