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嶽靈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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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還有多遠?”謝思茵看著一望無際的黃土坡,拍了拍身上積了一層的灰土,結果拍出幾個掌印,顯得衣服更髒了。
    嶽靈道人搔了搔花白的頭發,與記憶中的景象做著對比。
    良久,他放棄了努力,頹然對女徒弟說“思茵,為師迷路了。”
    謝思茵兩隻眼睛笑成彎彎的月牙“那我們現在該往哪裏去?”
    “就順著山溝走吧,山聚則氣聚,氣聚則水聚,有水就有人家。”嶽靈道人四處打量了一下,選定了一個方向邁步走去,女徒弟謝思茵緊隨其後。
    這兩人都是烏梅道人,嶽靈道人已出道多年,七年前遇到一戶夫妻疫病而死,隻剩下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姑娘,也就是謝思茵,於是收了她為徒,一直帶在身邊言傳身教,謝思茵雖然年紀不大,但聰明好學,莊重沉穩,很快就能獨立開方采藥救人,有了烏梅道人的身份。
    “思茵,按照烏梅道的規矩,再救一家人,你就算湊齊了九戶,可以起道號了,你自己有沒有想好的道號?”
    “沒有,思茵都聽師父的,師父給起什麽道號,思茵就叫什麽。”
    嶽靈道人在前麵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不時脫鞋抖一抖鞋子裏麵的土。
    “師父你看,前麵好像有人家!”謝思茵眼尖,看到山坳裏有炊煙嫋嫋,立刻興奮起來。
    兩個人加快步伐,轉過山彎,就看到藏在山坳裏麵的小村落。
    土房泥牆,苫以茅草,有的人家門口旁邊的石槽上還拴著牛,有幾個村中遺老坐在村頭的枯樹旁遠遠望過來。
    嶽靈道人從袖子裏取出幾粒梅丸,走過去打起了招呼。
    “幾位村老,貧道乃是烏梅道嶽靈道人,雲遊至此,不知道可不可以借貴寶地暫住一晚。”
    烏梅道在川南極受歡迎,哪個村子裏來了遊方的道士都會很隆重的接待,因為沒有醫生,這些烏梅道人就是流動醫生,還是免費診治,所以幾個村老都站起來了,拉著兩個人的袖子往村裏走。
    “兩位道長啊,鐵牛已經病了好長時間了,現在還臥床不起。”村老們絮絮叨叨的將兩個人拉到了鐵牛家門口。
    嶽靈道人尋了個地方坐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思茵,還是老規矩,你先看,我再看,如果咱倆開的方子一樣,你就可以起道號了。”
    謝思茵也是先清理了一下衣衫上的風塵,這才踏步而入。
    鐵牛家就是很普通的一座土房,房子裏更是沒有燈,黑漆漆的,謝思茵緩了好一會兒再適應過來,隻見床上躺了一個男子,雙眼無神地望著屋頂,也不說話。在他旁邊,還躺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孩,一動不動。謝思茵嚇了一跳,以為死了呢,定神一看,那小孩還有呼吸,隻是很微弱。
    “貧道是烏梅道人謝思茵,與師父雲遊至此,借貴寶地歇腳,聽村老說你病了,就來看看。”謝思茵打了個稽首,看到床邊有個短凳就拉過來坐下,伸手去給那個男子號脈。
    誰知床上的男子“嗷”地一聲慘叫,嚇得謝思茵差點摔倒。
    隻見那個男子麵帶恐懼地雙手亂舞“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謝思茵沒法診脈,隻能退出屋子。
    跟隨嶽靈道人這些年,謝思茵也見多識廣,什麽稀奇古怪的病人沒見過,所以一看見病人的樣子,就知道是癔症。
    但是她還不能說出來,得等嶽靈道人看完,兩個人一起開方。
    嶽靈道人走進去沒多長時間,也退了出來,兩個人對視一眼,背轉身各自拿了一塊石子,就在房前的泥土上寫字開方,然後走到一旁,互相對照。
    兩個人不愧是師徒,寫的都是一模一樣的四個字,假針借藥。
    “思茵,你通過為師的這一關,可以起一個正式的道號了。”
    道號意味著在烏梅道裏的排輩位置,跟普通人家的字輩是一樣的,有一個字是固定的,另外一個字可以自己取,烏梅道的字輩共有四十個字一道傳家久,守真濟世長,誌誠通天人,忠正平四方,衝霄映玄鼎,禦景觀參商,雲山照福嶽,玉海湧金光。
    到了嶽靈道人這一輩,就是“雲山照福嶽”的嶽字,謝思茵做為他的下一輩,就是玉字輩。
    嶽靈道人沉思了一下,說道“那麽就叫玉燭吧,道,修的是小我,猶如蠟燭,以小我之光,照耀四方,才能成就大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玉燭道人。”
    “謝師尊賜號!”玉燭道人謝思茵向師父行了一個禮,之後就詢問村老,鐵牛的病情。
    癔症病人多是受了刺激,心中鬱結,自己騙自己,用病來解決問題。
    鐵牛明顯就是如此,以為隻要自己病倒了,就什麽問題都迎刃而解了,這是不肯麵對現實的態度。
    果然,在村老的敘述中,兩個道人明白了前因後果,村裏遭遇旱災,糧食絕收,偏偏官府催糧,沒糧也不是不行,那就用銀子代替也是一樣,實在沒有銀子,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也都可以。
    可是鐵牛更慘,他不但要交納糧錢,還要服徭役,不想服也行,交銀子就可以,官府會用這個銀錢去雇別人,實在沒銀子也行,還是那句話,家裏有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吧。
    本來鐵牛身強力壯,去服徭役也不是不行,可他妻子剛剛餓死,孩子還小,全靠他一個人照顧,他如果走了,孩子必死無疑。
    村裏人除了歎息也沒什麽好辦法,家家都窮,況且這個東西不是不幫忙,是沒辦法幫忙,今年幫了,明年呢?你家幫了,他家呢?自身都難保的世道,還能做點什麽呢?
    於是鐵牛就病倒了,他已經窮得身無長物,家徒四壁,院子裏連條狗都沒有,雖然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可是麵對這個世道的時候同樣弱小無力。
    縣城裏來的衙役已經催討過幾次了,並沒有凶神惡煞,也是溫言細語,要鐵牛理解他們的難處,畢竟這徭役也不是衙役定的,他們就是個跑腿。如果七天後再不交銀子,那就隻能強製鎖拿,必須要服徭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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