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蛛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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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太高興了!”
馬長思連忙轉過身去,胡亂抹了幾下,看得陳寧直皺眉頭。
也不見他掏出手帕,不知道怎麽擦幹淨的。
不過,趁此機會,陳寧扯開自己的胸膛,悄悄查看了一下肉太歲所在的位置。
不知道為何,他的胸膛上已經完全愈合,看不出一絲受傷的痕跡,那肉太歲也消失不見,就連皮膚也看不出什麽差異,隻是胸口的位置稍稍白了些。
那些肌膚摸上去很滑嫩,像是新長出來的嬰兒肌膚。
是肉太歲治好了我?
不過,慶幸的是還活著,隻要還活著就好。
陳寧微微皺眉,有馬長思在不便再細細思索,趕忙遮住了胸口。
馬長思一通亂摸後轉過身,笑嘻嘻說道:“寧哥你看,沒事了吧?”
陳寧微微皺眉,沉聲問道:“你說話怎麽甕聲甕氣的,淋雨染了風寒?”
“嘿嘿,沒事!”
馬長思清清嗓子,又用力吸吸鼻子,故意讓自己說話聽起來更正常一些。
陳寧皺眉道:“早就給你說過,你雖然習武,但都是你爹用銀錢給你堆砌起來的,你這三十鍛實力,二十鍛得歸功於藥物,做不得真。
你這身體,比尋常漢子也強不了多少,以後還是注意些,不要淋雨。
對了,那夜不是讓你拿了傘,不知道打傘的?”
“知道了寧哥!我知道了!你別念經了!”
馬長思趕忙打斷陳寧的嘮叨,生怕自己聽下去真的會暈倒。
有時候,馬長思感覺,寧哥嘮叨起來,比他爹還要嚇人,連釋海大師也比不過他。
當然,他更是對於,那夜自己抱著傘在書齋門口守了一夜,才導致風寒這件事,隻字不敢提。
陳寧歎了口氣,轉頭環視四周,“我這是在鎮玄司?我的刀呢?”
“醒了就找刀,刀跟你的命一樣,喏,在這裏。”
馬長思早有預料,趕忙從身側拿出刀,遞給了陳寧。
“刀就是捕快的保命的武器,沒了刀,你小命就玩完一半了。”
陳寧淡淡說道,接過刀,嘡啷一聲,拔出橫刀,手指在刀刃一側緩緩滑動。
當摸到一半的時候,他的手指忽然一頓,眉頭緊緊皺起。
在刀刃中間出現了一道缺口,不大,但始終是缺了一道口,不再鋒利。
陳寧心中有數,他知道,刀刃是崩在什麽時候。
就是他與那黑霧對峙時,狠狠劈下去的那一刀。
當時,那黑霧中的家夥直接將陳寧震退,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這才趕忙檢查橫刀。
按照常理來說,陳寧的橫刀是少有的利器,別的地方不敢說,最起碼在這清溪縣已經屬於一等寶刀之流,無論與誰的佩刀劈砍拚殺,他的橫刀從未卷過刃。
所以,那黑霧中隱藏的家夥到底用的什麽武器,才能讓橫刀卷刃?
“黑霧中的東西,不屬於尋常武夫之流。”
陳寧低下頭,暗自思索片刻,腦海中忽然又閃過一個畫麵。
“老馬,拿紙筆來!”
他靈光一閃,眼神中湧出些許急迫,向馬長思喊道。
“好!”
馬長思見他沉思也不敢打擾,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冊子,還有一個改裝過,能裝墨汁的毛筆。
他平日裏做的,就是記錄案子的活,早在跟著寧哥的時候,就被教導“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特意在寧哥的指點下,改了毛筆,隨身攜帶冊子。
雖然寧哥這樣說,但他好像記性很好,從來不帶紙筆,但無論是抓貓追狗,細節都能記得一絲不差。
陳寧接過紙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過了半響,才深吸一口氣,從冊子上撕下兩頁紙張。
“寧哥,你這是畫的什麽?”
馬長思滿是好奇,湊上去看了看。
陳寧一手一張紙,左手上畫的是一對眼睛,右眼眼角的地方點了一滴墨;右手上則是一襲破爛的衣裙,很少見,破破爛爛如同乞丐裝。
“這什麽玩意?”
馬長思撓撓頭,半響也沒有看出端倪。
陳寧指著畫著眼睛的紙,說道:“那白衣倀鬼的眼角位置有一顆淚痣,我跟她打鬥的時候,看得很清楚。”
接著,他又指著衣裙說道:“白衣倀鬼的衣裙是姑娘穿的,你看腰帶位置,那種有玉扣的款式,在我清溪縣很少見,這玉扣,更是隻有富家姑娘穿得起……”
馬長思摸著下巴分析道:“所以,那白衣倀鬼很可能是個,眼角有淚痣,穿著白衣,外縣來的姑娘?”
他頓了頓,“咱清溪縣可很少見到外來人,弄不好這倀鬼還是個流竄犯,是外縣來的?”
“是不是流竄犯不知道,但我應該認識她……”
陳寧腦海中浮現一個恬靜笑容,暗自攥緊拳頭,“大概,就是她了!”
“你還跟女鬼有交集?”
馬長思打了個冷戰,眼神迥異盯著陳寧,伸手去摸陳寧的腦門,“寧哥,你腦袋沒被打壞吧?”
“貧嘴!”
陳寧拍掉馬長思的手,沉聲道:“我說的是,我認識那白衣倀鬼生前還是人的模樣,不止我認識,你也認識,半年前,我們一起見過。”
“半年前,外縣,白衣的姑娘……”
馬長思擰著眉頭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驚呼道:“周如玉,周姑娘?”
他用力拍了下手,“寧哥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周姑娘當時確實穿了一身白色衣裙……可,可她不是走了嗎?為何會成了倀鬼?”
這姑娘馬長思頗有印象,是因為周姑娘確實長得清新脫俗,身上又有姑娘們少有的書卷氣,讓人難以忘懷。
當時見到周姑娘,馬長思還起過小心思。
不過,周姑娘走得太快了,他還來不及說。
“周姑娘走之前,跟馬家有過節,當時還鬧到了衙裏……會不會跟馬家有關係?”
馬長思揉著額頭,“如果跟馬家有關係,可就真的出大問題了!馬家是咱們清溪縣的大戶,就算我家跟他們家有點遠房親戚的關係,估計也沒辦法混進去查案……”
“別著急亂猜,是不是周姑娘,還需要確認過。”
陳寧沉聲說道,“辦案不能著急,需要抽絲剝繭,徐徐圖之。我們已經抓住了蛛絲馬跡,就有調查下去的方向。”
說著,他起身下床,開始穿靴子。
“周姑娘的事情先放到一旁,等等再去查,先給我說說,那夜發生了什麽?”
陳寧穿好靴子,抬起頭來,“我隻記得,我打跑了那白衣倀鬼,之後發生了什麽?或是,你看到了什麽古怪的事情?”
“古怪的事情?”
馬長思下意識看向陳寧的胸口,臉色有些難看。
隻是一眼,陳寧就察覺出異樣,沉聲道:“那樣我胸口的東西,你看到了?”
“不止是我看到了,項大人,釋海大師,蘇先生,大家都看到了。”
馬長思沉聲道:“就你胸前那個古怪,像是蛇一樣,咬人的東西……”
壞了!
這件事還是沒能掩蓋住!
陳寧心中“咯噔”一聲,暗自攥了攥拳,又緩緩放開,聲音低沉許多,“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麽,把你看到的,一絲不差說給我聽。”
“好……”
馬長思點點頭,趕忙說起了那夜的事情。
從陳寧被肉太歲控製暴走,到項悲歌用血肉喂食,再到項悲歌抱著他進了勵耘齋。
馬長思一口氣講完,然後說道:“我不知道勵耘齋裏發生了,項大人也沒給我說,隻是項大人出來的時候,變了好多。”
“變什麽了?”
陳寧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聲音沙啞追問。
“變老了,蒼老了好多,頭發都白了……”
馬長思愣愣回應,如實相告。
陳寧身軀微微顫抖,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言不發,大步向外走去。
“哎?寧哥你去哪?”
馬長思喊了一聲,趕忙追上去。
陳寧並沒有搭理他,而是沉默不語,快步向著後院走去,越走越快。
當他來到後院的時候,麵容一怔,感覺與往日有些不同。
項大人不喜歡花草,隻喜歡喝酒,所以他的院中立了很多碩大的酒缸。
那些酒缸是他釀酒用的,用項大人的話來說,這輩子喝上自己釀的酒才算是完美。
雖然他釀的酒一般,不是很好喝,但他很用心,幾乎每天都會來擦拭他的酒缸,當成了絕世珍寶那般照顧。
此時,酒缸上蒙上了一層細細的灰塵,還有落葉。
若是項大人沒時間打理,劉伯也會替他打理的。
但如今,酒缸上落塵無人管,隻有一種情況,連整日閑不下的劉伯都沒了心思擦拭酒缸。
就在陳寧愣神的時候,房門緩緩打開,劉伯端著飯菜從房間中走出來。
劉伯神情落寞,眼神灰暗許多,手中的飯菜是冷的,但是沒被動過的痕跡。
“劉伯!”
陳寧趕忙上前,喊了一聲後,看向屋內,“項大人……”
“小寧,你可醒過來了!”
劉伯眼前一亮,但很快暗淡下去,“項大人很擔心你,你趁著大人還清醒,趕緊進去看看他……不然等會兒睡著,不知道何時才能醒的。”
“項大人他……”
陳寧哽住了,不知道該怎麽問。
“你進去看看,就都知道了。去吧,趕緊去吧!”
劉伯歎息一聲,低著頭往外走去。
陳寧轉身看向那微闔的房門,緩緩把手放上去,隻感覺木門有千斤重。
他手放在門上良久,才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沉重的房門。
陳寧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輕聲喊道:“義父,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