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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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答:“當然是做臣該做的事。”
蕭月懷知道他不會說,便自顧自地站起身來,沉聲道:“不必了。你要做的事情,我已經替你安排好了。你的叔父,已被安全送回了鍾離郡繼續主持修繕事宜。”
“蘇家也平安度過了風波。不得不說,你處理得很好,沒留下一點把柄。所以蘇大將軍還是放心休養吧。比起外麵那攤瑣事,你身上的傷更重要些。”
蘇郢微愕,目不轉睛地盯著公主。
蕭月懷笑道:“怎麽?不信我能處置好麽?”
蘇郢不知怎麽回答,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小女娘有些陌生。默默半晌,他啟唇道:“臣不敢。臣隻是好奇,公主如何能知臣之所想?”
蕭月懷:“這並不難。”
“當我得知你出現在蘭巒縣,且這裏發生了一起火拚案,我就已經猜到你都去做了些什麽。想必蘇家主君失蹤的消息,是你遞來金陵的吧?”
蘇郢沒有否認,偏頭認真看著公主,聽她繼續往下說。
“這大概也是賊人的計劃。”
“若刑部查到琉璃瓦廠,便會從小監工連棲的書案中尋到他與蘇氏通信的罪證。蘇家主君若在此時失蹤,不論何人都會將蘇氏與劫銀闖獄案聯想起來。”
“這髒水也自然而然地潑到了蘇家。”
“倘若百裏仁暴露,運銀出城被發現,亦能說成是蘇侍郎指使。因為虞部正巧是蘇侍郎轄管。賊人連環圈套,除了劫銀的目的,也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要嫁禍蘇家。”
“於是你將計就計。先讓賊人安插在蘇侍郎身邊的眼線以為他真的失蹤了,待消息傳至京城你再及時拔除,從眼線口中得知賊人具體的計劃後,埋伏在了蘭巒縣。”
“但不知為何,百裏仁似乎察覺了自己已經暴露的事實,便也來了個順其自然。他用兩萬碎銀和一群盜匪成功引開了你們,帶著剩餘七萬銀逃之夭夭。”
“幸好,你從盜匪首領的口中得知了百裏仁的去向,總算有個交代。”
“因此我想,你要做的大概也就那麽兩件事。一則,證明蘇侍郎的清白。這些天你特地讓他來了京畿地帶,與京兆府尹柳升呆在一起,為的便是讓柳升作證蘇侍郎與京城之事無關。故此,我便請柳升去了趟刑部衙門、錄下口供。”
“二則便是緝拿百裏仁。你不放心刑部與大理寺的人馬,認為其中有賊人的眼線,否則百裏仁不會那麽快發現異常,躲過你的埋伏。所以,你定要派自己的人前去才能安心。方才我已交代荀翀,帶著府中部曲前去追捕,想必不過多時便會有消息。”
她條理清晰,幾乎全部猜中,蘇郢聽著愈發沉默: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不諳政事的懷成公主再不似從前那般將所有事都置身事外了。
蕭月懷說了許多話,中間歇了歇,垂眸輕問道:“大將軍,我很好奇你究竟得罪了什麽人?竟惹得他設下如此惡計構陷蘇家?”
她攥起藏在衣袖裏的手,指尖扣著掌心,意圖從蘇郢口中探得些什麽:她想知道,此人是否清楚這一係列案件的幕後主使是陸平笙?
她問過秦娥,齊玥從康榮旗私有的賭坊裏收來的賬簿漏洞百出,根本不足以嫁禍蘇氏。
陸平笙行事絕不潦草,這樣的錯誤他不可能犯,也不會犯。她太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了,若要置人於死地,必定做得滴水不漏,用計之狠辣無人能比。
可見,賭坊的賬簿早已在刑部查封前便被調換。能不聲不響做出此事的人,隻有早就看破陸平笙計策的蘇郢。
此人城府,深不可測。
觀他這些日子的布謀以及在牢中審訊人犯的手段,亦是個狠辣陰詭之人。她實在擔憂,若不能與他冰釋前嫌、化敵為友,將來他會成為她前行路上的巨大隱患。
蕭月懷做出試探。
蘇郢卻巧妙地避開了話題:“臣乃行伍之人,不擅朝堂政務,之前一直生活在邊疆風沙之地,不懂變通。許是衝撞了金陵城中某位貴人,才招來此禍。”
他戴著梅紋麵具,深若萬丈之淵的瞳眸裏不染半點情緒。
蕭月懷看不破他,便不敢輕舉妄動。
她與他之間結下的梁子實在太大了,生死之事誰能輕易化解?隻是,對付陸平笙已經夠讓她提心吊膽了,日後她還要小心提防蘇郢,想到此處她便欲哭無淚、心哀不已。
蕭月懷略顯沮喪,站起身客氣道:“大將軍在京城行事,確實要步步小心,萬不可懈怠。今日我亦照顧你許久,就當是報答你不顧性命前去南丘相救的恩情了。你好生休息吧。”
落下話音,她抬腳轉身離開。
蘇郢未挽留,依舊保持著禮數,恭敬克製道:“臣恭送公主。”
蕭月懷出了門站在廊下,十分悵然:沒想到她兩世光景,所嫁郎君皆非善主。
她望著院裏的樹影出神,直到阿祿前來催促,她才從雜亂不堪的思緒中抽身出來,跟在婢女身後,往右側的廂房行去。
蘇郢昏迷,醫工千叮萬囑不可挪動。因此他們仍在蘭巒縣中,並未歸京。縣衙的郎官知曉她的身份,立即在城中置了一處居所供他二人住下。
地方不大卻精致,庭中梅樹迎著秋風已長出了花苞,木架上的翠藤微微枯黃,卻孕出盛放的花朵,搖搖擺擺擠在一處,相互爭豔。
蕭月懷坐在窗前,托著腦袋發呆。
阿祿陪在一旁問道:“公主?你是有什麽心事麽?”
蕭月懷一怔,歪著頭看她笑道:“這麽明顯麽?”
阿祿點點頭。
蕭月懷沉凝一下,一本正經地說道:“待蘇郢傷好,你陪我回宮一趟。”
阿祿不明白:“公主要做什麽?”
蕭月懷未說明,隻是喃喃道:“到時候了,有些人總要見上一見。”
阿祿聽不懂她在說什麽,皺著眉頭道:“公主眼下您還是憂心一下怎麽與駙馬相處吧!雖說不知他的心思到底如何,但往後還有許多日子要在蘇家過,總不能一直這麽僵下去?”
蕭月懷笑笑,心裏已有了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