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君作守鬆鶴 【第八十一章】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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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郢上上下下地一陣折騰,才將木屋漏風和不牢固的地方修葺妥當,眼看天色漸晚,他又去樹林裏采了些果子,獵了兩隻野雞,才回到屋子裏。
    蕭月懷百無聊賴,坐在窗邊的那一方小榻上,手支下頜,閉著眼打著瞌睡。
    半夢半醒間,忽然聞見一股誘人的香氣,引得她睜開了眼,好奇地朝堂前望去。蘇郢在廊下做了個烤架,不知從哪裏尋來了佐料,搖著一隻大肥雞、像模像樣地烤著。
    她將近一日沒吃東西,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禁不住這香味誘惑,立刻跳下榻來,三步並作一步地跑到了廊前。
    蘇郢烹烤的手法熟稔,野雞色澤金黃,冒著焦香四溢的油脂,再配上花椒粉末,香氣撲鼻而來,叫人垂涎欲滴。
    銀月爬上了屋簷,射穿了薄霧灑下光輝,正對著映在蕭月懷臉上。
    她的眼睛明亮如秋水,此刻蕩漾著笑意,讓蘇郢猛地失了神。
    發現公主朝他這邊看過來時,他立刻收回了目光,克製著內心的澎湃,壓低嗓音道:“殿下稍歇片刻,這雞馬上好了。”
    蕭月懷乖巧地蹲在他身側,將腦袋搭在手臂上,眨著晶亮的眸子問:“大將軍怎麽什麽都會?一點也不像世家出來的兒郎。蘇家以前雖然落魄,但到底還是貴族,不至於什麽都要你親自去做吧?”
    蘇郢盡量不去看她,手裏翻動著那隻烤雞,唇角含笑:“臣十多歲入軍營,在那黃沙之地長大,每日睜眼便是操練,刀槍劍戟防不勝防。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無一刻喘息之機。若什麽都不會,隻怕不能活到現在。”
    他語氣平淡,仿佛那生死一線、危機重重的日子不足為道。
    這番話卻讓蕭月懷傷感起來,她也在軍營裏呆過,她知道那裏的士兵每天都過的是怎樣的生活。也許前天剛見過這個人,後天他便會血肉模糊地躺在校場上咽了氣。
    她親眼目睹過許多活生生的人,不過幾日便在她麵前變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首。
    山穀裏襲來一陣冷風,她的身體和心靈都跟著顫抖了一下,眸子裏浸滿憂傷,感歎了一句:“是啊。邊疆殺伐不斷,成日裏提心吊膽,自然什麽都要靠自己。”
    說罷又覺得心疼,掀起眼簾看向蘇郢,低聲喃喃道:“你一定很辛苦。”
    柴木在烈火中燃燒著,沙沙作響。
    蘇郢沒聽見她這句輕喃,見野雞熟透了,便從烤架上挪了下來,從懷裏掏出一把短刃,切成了小塊,裝在寬大的箬葉裏捧到了她麵前。
    “殿下,肉好了,可以吃了。”
    他把野雞身上最嫩的部分全部給了蕭月懷,自己則蹲到一旁啃著剩下的骨頭和雞屁股,模樣可憐。
    蕭月懷略感不適,滿腹無奈地翻了他一記白眼:“你這是做什麽?到這深山裏來,還要搞這一套君臣之別麽?”
    她湊過去,推開蘇郢麵前放著的雞骨頭,指著那鼓囊囊的箬葉,笑著道:“我們一起吃。”
    她刻意靠在他肩膀旁,撒著嬌。
    蘇郢的心瞬間化成一灘水,脖子和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得通紅,還莫名其妙啞了嗓子,變扭且不自在道:“臣...臣理應把最好的留給殿下。”
    蕭月懷未曾留意到他的變化,目光落在蘇郢那雙修長白玉般的手上,皺起了眉頭。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將手掌翻過來看,瞧見一道深褐色、已幹涸凝固了的血痕,眉心不由一跳,不高興道:“你什麽時候傷了手?”
    蘇郢僵著身子,想將手抽走,不知怎地平日裏力氣那麽大,此刻卻比不過公主,怎麽也拗不過她,隻能攤著手掌由她細看。
    瞧著公主愈發黑沉的臉,他慌忙解釋道:“無礙的。許是從馬車上跳下來抓住藤蔓時,被上麵的荊刺割傷了。”
    蕭月懷責怪道:“那你下午還幹了那麽多活?也不覺得疼嗎?”
    蘇郢並不在意這點傷,卻見公主如此重視,不禁生出了愧疚之心:“讓公主憂心,是臣的過錯。”
    聽見他致歉,蕭月懷不可思議地望向他:“你同我說對不起作甚?怎麽就成你的錯了?若沒有你,我今日活不活的下來都未可知。”
    她從衣袍上撕下一塊布,在一旁盛著水的木盆裏浸濕,又小步回到蘇郢身邊,捧住他的手,如嗬護珍寶般,小心翼翼擦著傷口周圍的血漬。
    蘇郢受寵若驚,時不時就想把手抽走,一顆心髒被蕭月懷擾得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奈何她抓得太緊,根本不給他機會。
    待處理好那傷口,她從懷裏掏出一條帕子,把他整隻手掌都包了起來。
    等公主再抬眼時,蘇郢發現她紅了眼眶,於是更加慌神:“公主...”
    他輕喚了一聲,對麵的女娘立刻撲到了他懷中,將他緊緊抱住,小聲嗚嗚道:“蘇郢,實在對不住。是我任性,連累你與我一起受罪。”
    蘇郢已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身體靠著扶欄,不敢動一下。
    無措許久,他才支吾出一句話:“這...不能怪公主。”
    女娘抱著他不撒手,繼續扮可憐:“既然不怪我...那你肯同我說些實話嗎?”
    蘇郢吞了吞喉嚨,耳垂愈發鮮紅:“公主要聽臣說些什麽?”
    女娘終於起身,麵對麵直視著他,目光如炬:“告訴我...‘江老翁’的死,是不是與你有關?”
    她終於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蘇郢並不意外,卻仍然心慌難忍。他被這女娘徹底拿捏住了,一顆心早已掛在她身上,又如何禁得住她這樣的撩撥?
    他暗自歎了口氣,盡力調整亂了的內息,思索了一番,認真回答道:“‘江老翁’並非臣所殺,但確實與臣有關。”
    蕭月懷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蘇郢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殺他之人,是宣王殿下。”
    “什麽??”
    蕭月懷驚詫至極:“蘇郢!你不想說實話,也不用瞎編吧?六皇兄與此事有什麽關係?怎麽可能是他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