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君作守鬆鶴 【第九十二章】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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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話說得差了幾分!前幾日她與蘇郢失蹤,陛下可是急瘋了,命滿城文武四處尋找。待他二人歸來,又讓全金陵的百姓夾道相迎。試問哪一位公主能讓陛下如此重視?你可別亂說害了自己!”
    “受寵又怎樣?陛下與皇後雖然恩愛,朝堂之上卻沒少防著嶽氏一族,幾位嫡出的殿下都身無官職、閑散在京,這位懷成公主手中更是無權。一個沒有實權的公主,不過是個花架子罷了。
    偏偏還如此不知遮掩,仗著皇恩這樣勾三搭四、胡作非為!你們沒聽說嗎?朝堂之上對公主此等言行頗有微詞。勤政殿書案上堆滿了彈劾她的奏疏。陛下對此也是長籲短歎。她若在這樣張揚下去,遲早失了寵愛。”
    眾人正議論著,便聽頭頂上傳來一聲女子的譏諷:“我竟不知世家的郎君們也學了那長舌鬼的齷齪模樣?在這裏亂嚼舌根?”
    一群男郎驚了一跳四下散開,抬眼一瞧,麵前站著三個人,為首的是七公主蕭汶辛,身後跟著秦娥與嶽沐澤兩人,正冷著臉盯著他們看。
    郎君們立刻規矩起來,作揖行禮道:“原來是七公主,嶽家二郎和秦掌史啊。我等怎敢隨意議論懷成公主?隻是閑談...閑談罷了。”
    眾人訕訕一笑,說話聲也隨之越來越小。
    秦娥今日身穿官服,是得了帝後的命令,陪著蕭汶辛前來參加陸聽雲的詩會。沒想到剛至陸府,便聽到這群世家子弟在背後議論懷成,不由生氣:“閑談?隻盼著尋來幾位書侍將爾等的話都謄寫下來,遞給皇帝陛下瞧瞧,看看這到底算不算閑談?”
    郎君們臉色一變,紛紛低下了頭。
    秦娥說話一向厲害。蕭汶辛瞧著她要衝上去與這幫人吵起來的架勢,連忙伸手拉了拉,低聲勸道:“嫋嫋,莫與這些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置氣。近兩日朝堂內外對懷成的非議可多得很,你難道想再為懷成添一筆賬,讓那些大臣們沒完沒了地咬著她彈劾嗎?這些人蛇鼠一窩,若真議論起來,顛倒黑白都不為過,反而對懷成不利。”
    秦娥這才壓住了心中的惱意,惡狠狠地剜了他們一眼,便隨著蕭汶辛往內園行去。
    嶽沐澤慢了半步,冷不丁地在眾人之間撂下一句話:“大理寺近日受陛下旨意梳理陳年獄案,翻出八年前的梁康案,其中疑點頗多,我記得諸君族中或多或少都與梁康有所交集,不如我們尋個清淨的,好好聊一聊當年事?”
    梁康案,乃八年前的一樁貪瀆案,此案說大不大,因為除了少卿梁康被處以斬刑外,並無其他人被牽連。
    可它說小也並不小,此案與京城各世家都沾點關係。
    隻是當時的大周天災連年不斷,邊境又有異族侵襲,內憂外患。若在那時將矛頭對準世家,會直接損害大周根基,故而周帝壓下此案,以梁康一人之罪平息世家恐慌,才得以穩住朝局。
    時隔多年,皇帝突然將此案翻出,一則是因為康榮旗、閔無端受賄之事,決心整肅朝綱;二則是為了打壓世族,給予警告。
    此時此刻,誰家出了風頭,誰家便是那殺雞儆猴的雞。
    嶽沐澤這句話的威懾力,足以讓在場非議蕭月懷與蘇郢的人歸去後輾轉難眠了。
    諸君連忙拱手俯身:
    “嶽家二郎說笑了...我們怎會與那罪人梁康有關聯?”
    “我家中還有些事未處理,看來不能留在陸府了...”
    “是是是...我也是”
    “七公主、嶽少卿、秦掌史,我等先行告退了。”
    “...”
    這群人落荒而逃,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蕭汶辛在前麵聽著動靜,撲哧一下笑出聲,偏過頭望向嶽沐澤的目光裏藏滿了愛慕。
    秦娥讚歎道:“不愧是嶽家二郎,話裏話外都讓人心驚。你這樣一說,這群成日裏遊手好閑的世家哥兒們回去不知要怎樣驚慌失措,生怕自己為家族招致禍患!”
    嶽沐澤未語。
    三人入了宴席,遠遠的便瞧見蕭月懷被一群男郎女郎們簇擁著圍在中間。與往日不同,今日的她很是熱情,對每一個前來問候的人都格外的有耐心。
    而陸三郎則站在她身邊,替她擋去來客敬上的酒。比起蘇郢,此刻的他更像是懷成公主的駙馬。
    嶽沐澤在廊下看著,不知不覺中皺起了眉頭:“阿懷,當真是有些不顧體麵了。”
    他看著陸平笙,越看越礙眼,正欲衝上前將蕭月懷從那一堆人中拉出來,卻被秦娥擋住了去路。
    嶽沐澤疑惑不解,麵色冷凝道:“秦娘子這是作甚?難道你要縱著小阿懷這樣胡鬧?”
    秦娥卻說:“你是看著公主長大的,難道也信外麵那些流言蜚語?若不是事出有因,她絕不會與陸平笙糾纏。”
    她信蕭月懷有自己的理由。
    嶽沐澤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嘴上雖仍然責怪公主做事不顧後果,卻也聽了秦娥的勸,呆在蕭汶辛身邊,不再去幹涉蕭月懷。
    與此同時,遊廊對麵的月琅台上,也有一人正默默注視著蕭月懷的一舉一動。
    底下的女婢屈著身體、邁著小步子跑到此人身前,作揖行禮道:“五娘子,賓客已全部到齊,是否正式開宴?”
    陸聽雲冷著一張臉,死死盯著不遠處與人相談甚歡的懷成公主,咬牙切齒道:“從前詩會上的這些女娘郎君們,還未開席就爭先恐後地為陸府作詩獻詞。蕭月懷一來,他們一個個便都沒了風骨,一味地巴結奉承。真是毀了我的一番辛苦籌備!看他們這樣諂媚,還開什麽席?”
    陸聽雲滿眼怒色,纖細的雙手撕扯著手帕,似要將它扯碎。
    女婢聳著肩,麵露難色:“五娘子...若是不開席,隻怕會驚動家主。況且...今日除了懷成公主,七公主和秦掌史也來參宴了。就連往日裏請不動的嶽家二郎,亦已到場。”
    她數著今日前來的人物,越念越讓陸聽雲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