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血……”
    方術腦中一嗡，猛地收回手，隻見溫熱鮮血沾滿手心。
    “死不了。”
    衍嵐按住他想撕白大褂做繃帶的動作，指尖冰涼，跟冷凍室的死人差不多。
    方術繃緊神經：“嵐姐，我們先走。”
    “好，”衍嵐轉身上樓，“你剛剛許了什麽願？”
    “讓二樓地板在五分鍾內堅不可摧、不會坍塌。”方術看了眼黑龍，“這是個很小的願望，我把充電寶丟進去就夠了。”
    知道加上時間限製減小代價，不錯。
    方術：“你還剩多少時間？”
    衍嵐按開手機瞧了眼：
    【恭喜您正確探索真相，獲得獎勵倒計時10分鍾！】
    【背景相關任務：探究“九龍祭”怪談真相（總體完成率70）】
    推動百分之十。
    “還剩十多分鍾，夠了。”
    衍嵐彎腰，從樓梯上撈起剛剛掉落的手術刀，“你看到九頭龍的臉了嗎？”
    “看到了，在灰霧徹底降臨前——小心！”
    方術按住衍嵐後肩護著她下蹲，黑龍咬住欄杆使勁一扯，在坍塌聲中毀掉了扶手護欄。
    八顆頭近在咫尺。
    它從最開始的一男一女七無麵，變成了現在中間的兩顆男女相分明，其他四顆無麵頭都被死去玩家的臉替代。
    隻剩兩顆猙獰灰白，看不清具象。
    [怎麽是……四張臉？]
    博物館樓梯為了優美和節省空間都做為懸空，巨力扯下扶手後連台階銜接都不穩。
    方術扶了把衍嵐，在黑龍怒紅眼睛摧毀樓梯的瞬間登上二樓平台。
    下一秒，樓梯坍塌，黑龍從灰霧中怒視。
    二樓平台有許願支撐，接下來三分鍾算是安全狀態。
    衍嵐鬆了口氣，渾身冰冷發軟，麵上依舊平穩：
    “你接著說。”
    這還說個屁啊！
    方術深呼吸，半是商量半是請求：“嵐姐，你讓我先給你簡單包紮止血行嗎？”
    “先往裏走。”
    衍嵐拍了下他肩膀，撐身往神龕走，“你接著說。”
    方術無奈跟緊，眼神不停往傷口瞟，等到衍嵐偏頭看他時才緩神“啊”了聲：
    “我看見九頭龍有四張玩家臉。”
    “我們死了幾個人？”
    “五個。”方術遲疑皺眉，“所以應該是五張……”
    衍嵐突然笑了聲，偏轉目光，玩味輕聲：
    “誰告訴你，我們死了五個人？”
    方術一頓，瞳孔極致收縮，脊背微寒。
    “四張玩家臉是誰的？”
    “宋鏡鴻、沈夏日、樊明虎、尹廷綸，”方術迅速應答，“最先死亡的那位啤酒肚先生並沒有……”
    衍嵐打斷：“第一階段我們並沒有自我介紹過，你怎麽知道後三個人的名字？”
    方術動了動唇：“……死亡通告。”
    “那你為什麽不知道第一位‘啤酒肚先生’的名字？”
    衍嵐駐步，微微傾身靠近方術，漆黑瞳仁直視他的眼睛。
    “因為他根本沒有死亡通告。”
    聲音輕緩，入春時節讓方術打了個寒顫。
    “……理由不充分。”
    方術抿唇，冷靜思維：
    “有可能是係統還沒有正式宣告遊戲開始的原因，我們親眼看見了他的死亡，你還掰了他的——”
    沒等方術說完，衍嵐掏出蛇頭晃了晃，倒出來塞給蛇環：
    「00:11:21」變為「00:11:33」
    方術震住。
    [就加了12秒？！！]
    [蛇頭共兩半，那玩家剩餘的時間隻有24秒？！]
    [這根本不可能！]
    [好嚇詭啊救命，我蜷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就算沒死他時間也不夠，要怎麽避免倒計時清……”
    方術逐漸消音，心底發寒。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增添倒計時的方法有三種，最有效率就是‘間接殺死玩家，得到三十分鍾增時’。”
    衍嵐彎唇，說出他所想：
    “沈夏日的死亡原因是有‘人’設置了23:29的三號冕車變軌運行預案，設置時間為2023年2月20日23:02，那個時間能脫離我們視線，設置程序狩獵玩家的人會是誰？
    “玩家分為三組我沒有反對提醒，是因為樊明虎雖然很蠢很自私，但也不會傻到以那種腎虛皮去扛兩個成年人的傷害，而那個男學生怯懦，外賣員老實，不會輕易和黃毛起衝突。
    “但他們卻恰恰相反，傲慢、暴怒、貪婪，於是兩個人自相殘殺，又中他人一計。”
    方術略微思索：“可如果那是人類極端求生意識下的反常之舉呢？”
    “我在那場自相殘殺的戲劇舞台邊發現了這個。”
    衍嵐從兜裏撚出片淡綠色花瓣，笑意加深：
    “——綠色曼陀羅。”
    方術眸色微變。
    “綠色曼陀羅，花語是生生不息的希望，完整花瓣看上去會非常美豔，但是帶有劇毒，會散發出富有迷幻藥的氣味。
    “當然，對普通人來說需要大量花瓣才能做到這點。”
    衍嵐饒有趣味地把玩著花瓣：
    “但要是修行者，就隻需要在一個不太遠的地方放一株，用幻術施法，輕易就能讓人陷入暴躁、易怒的情緒化狀態。”
    方術凝眉，目光落在那片花瓣上。
    “或許，在沈夏日登上死亡冕車時，樊明虎和尹廷綸橫屍暴斃時，都有這麽一個人躲在暗處，手握曼陀羅花，笑盈盈看這場大戲。”
    衍嵐抬手輕搭在方術心口，手指輕輕敲擊，手心感知著心髒略微加快的跳動。
    她掀眸，眼神似笑非笑：
    “這幕後黑手的心理我都能猜到：把眾人玩弄鼓掌之間，自認技高一籌，無所不能，好一場幻術大戲，好一個暴力美學。”
    方術視線下移，盯著她手臂的傷口，沒忍住開口：
    “嵐姐，咱能不能先包紮？”
    衍嵐：“……”
    方術稍稍猶豫：“還有腰上的傷。”
    “腰部這種刀切口除了縫針，沒有其他普通良法，”衍嵐放下手，“要是有醫丹術的修行者，一切就很好辦。”
    方術歎息：“我先簡單給你纏一下。”
    “好，你來弄，”衍嵐點頭，“我不好彎腰，血沾住衣服了，有點疼。”
    方術半蹲，捏住衣角稍稍撩起。
    “哦對，用這個吧。”
    衍嵐忽然開口，兩指夾住手術刀刀柄，刀刃向下遞出：
    “你的手術刀。”
    方術微微仰頭：“好……”
    “噗呲——！”
    脖頸的鮮血噴濺，方術瞳孔驟縮，對上衍嵐玩味滲笑的眼神。
    “這個角度也很有美感，不是嗎？”
    衍嵐鬆開握住手術刀的手，微微斂眸，眼底卻流轉冷冽的幽微。
    “怎麽樣，暴力美學、角色扮演，都好玩嗎？”
    衍嵐柔聲，冰冷指尖緩緩擦過湧血的脖頸，回手按在蒼白唇瓣。
    “啤酒肚先生，或者是……”
    她在舌尖嚐到血，低低笑了聲：
    “熱愛幻術和美學的‘曼陀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