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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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麽名字?”
“簡夢甜。”
“名字很好聽。”
衍嵐食指抬了抬眼鏡,彎了桃花眸,先溫聲穩定簡夢甜的情緒。
“擦一擦眼淚,別害怕。”
簡夢甜接過紙巾,小聲道謝。
“你說最近總有老鼠給你托夢?”
簡夢甜茫然“托夢?”
“啊,不是。”
搞錯專業素養了。
衍嵐換了種說法“你說你最近總夢見老鼠提親?而且非常真實。”
“是。”
說到這裏,女生恐懼地抽噎。
“我外祖母患有精神病,我覺得我可能也有這種傾向,從小到大我就體弱愛做噩夢,但這是第一次重複夢境,我一定是和我外祖母一樣……”
“不,這不是精神病。”
衍嵐掐了掐眉心“準確來說你不該來精神病院,該去道觀。”
“為什麽要去道觀?”
衍嵐手指點在桌麵,語氣不容置疑
“因為你被灰仙兒盯上了。”
“灰,灰仙兒?”
“保家仙知道嗎?胡黃白柳灰五仙家。”
“知道一點兒,”簡夢甜遲疑,“就是狐狸、黃鼠狼什麽的修煉成仙。”
“對,灰仙兒就是老鼠。”
衍嵐看向目露懷疑的簡夢甜“而且灰家特別喜歡在白事上娶親。”
“醫生你在開玩笑嗎?我不迷信。”
“迷信?我也不迷信啊。”
衍嵐笑笑,微微彎身靠近簡夢甜“小朋友,你不僅被盯上了,而且七天後你就要死了。”
簡夢甜瞳孔驟縮,尖叫著要推開衍嵐。
“你是什麽醫生,你有沒有醫德?!我要舉報……”
我何止沒有醫德,我甚至沒有證。
“別激動。”
衍嵐伸手按在簡夢甜後頸。
稍稍用力,迫使對方鬆懈力氣,同時放鬆精神。
“我隻問你兩件事,你就知道我說的真假。”
簡夢甜顫唇點頭。
“第一,今年正月初三的時候,家裏有沒有鬧過老鼠?”
“是,我記得。”
簡夢甜恍惚,“那天我的衣櫃裏躥出來兩隻灰老鼠!我從來沒在家裏見過老鼠……”
“那就對了,老鼠娶親一般在正月初三,它那天是在給你牽紅繩。”
衍嵐繼續“那第二,你今早有沒有在枕頭下發現碎紅紙?”
“碎紅紙?是像是剪紙那樣的嗎?”
“是。”衍嵐點頭。
簡夢甜麵上慌張“我,我以為是昨天親戚家的孩子惡作劇,所以讓保姆掃掉了。”
“沒關係。”
衍嵐按了下眼鏡,似笑非笑,“你明天還能看到,直到葬禮開始。”
“啊!”
簡夢甜捂住嘴,崩潰哭喊,“你到底怎麽知道……”
“甜甜!甜甜你在哪呢?!”
焦急的中年男聲傳來,手腕上的炙熱更甚。
幾乎要被怨氣點燃。
“別說見過我。”
衍嵐迅速脫掉白大褂丟在衣帽架。
簡夢甜呆滯,不敢置信地打量著她身上的病號服。
腦海中不可遏製地躥出一個念頭——
她是不是在耍我?!
“我沒耍你,你可以不信,甚至可以賭。”
衍嵐摘掉銀邊眼鏡,彎唇笑笑
“就賭自己,會不會成為一隻長尾巴灰耗子的新娘。”
簡夢甜麵色霎白。
“幫我掩飾過去,明早拿著碎紅紙到210病房找我,過時不候。”
“等……”
衍嵐一把抄起龍魚,迅速開窗躍出。
這,這他娘是五樓啊!
簡夢甜嚇到渾身冒冷汗,剛要驚叫,就看到一隻手抬起關上窗戶。
簡夢甜緩下口氣,看向走進來的中年男人。
“爸。”
“哎,你怎麽在這啊?這怎麽回事?怎麽魚缸破了?”
“剛剛我打碎的,不小心,還被嚇到叫了聲。”
“沒事沒事,沒傷到就好,就是個破魚缸而已。”
交談聲逐漸遠去。
“不用管了,爸爸帶你去吃大餐,這裏我找人來收拾。”
衍嵐站在空調外機上,靜靜聽完兩人對話。
這個中年男人聲音好像是……
院長。
對了,差點忘了。
進來這裏的時候,那院長還想讓她幫忙畫一張斬祟符,說是免一半的費用。
可惜當時她沒功德沒法力,免不了那費用。
“老鼠娶親,還二十年多年前就下了聘禮,剛剛該看看那小姑娘的手相。”
衍嵐輕輕攥了下發絲,翻湧的怨氣被安撫。
這種反應,隻能是對獻祭者。
“院長嗎?可這時間倒是能對上,獻祭對象對不上啊,不是灰耗子該是隻蠢魚……”
衍嵐目光下移,看著手裏被提著尾巴的龍魚。
“你抓緊我啊。”
龍魚仰臥起坐,緊張地用魚鰭抱住衍嵐手指。
“抓緊?”
衍嵐笑了聲,低頭看向地麵的小池塘,“我請你高台跳水還差不多。”
她差點就要替這隻蠢魚背鍋了!
衍嵐高空拋擲,揚手就丟。
“別別別……畜生啊——!!”
龍魚哀嚎著打了個圈。
“砰!”托馬斯旋轉落水。
龍魚撐起身子,從水中探出頭怒吼
“有你這麽當老板的嗎?!我還沒正式入職呢,你就虐待員工!”
叫吧。
反正這魚的聲音沒點道行聽不見。
衍嵐邁步,借著空調外機輕巧落到二樓廁所窗口,從內回到原病房。
病友看到她回來,驚訝地關心了幾句。
“我沒事,允許回來。”
衍嵐跑回床上躺好“我需要休息一會,如果護士長來,麻煩幫我解釋一下。”
“好,你放心。”病友應聲,還幫忙拉上了窗簾。
房間昏暗。
衍嵐側躺在床,摩挲發絲。
除卻被邪祟寄夢、強行拉入【魘】外,修行者也能通過靜坐、夢境等方式主動進入。
不過她法脈斷了,靜坐運行周天有些困難,隻能借助夢境銜接。
好在遊戲耗費精力,她現在身心疲憊,入睡無礙。
是個碎片化的夢。
父母混亂的爭吵,悲哀隱忍的窮苦,望不見邊際的大山。
以及如老電影鏡頭般,快速掃過的獎狀、錄取通知書。
然後是望不見盡頭的水,模糊得逞的笑臉,詭異陰森的低喃。
“命,這就是你的命……”
“賤命啊,改不了的……”
懸溺的窒息與無助,漸漸侵湧的死亡。
世界死寂,一片漆黑。
不知何時又掀開一角光明,夢裏人渴求地,拚了命地去夠去看。
她看到了。
看到一張詭笑的老鼠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