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太夫人家的一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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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顧若素躺在床上反反複複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望著窗外發怔,謝汝卿抱著顧若素哄了許久,到了三更天的時候,顧若素才在謝汝卿的疏導下慢慢入睡,這邊的顧若素和謝汝卿各有各的苦惱,好似一朵烏雲蔓延在他們的頭上,而僅僅一牆之隔的謝好安那邊卻猶如久旱逢甘霖,久雨逢驕陽一般歡喜。
    “你怎麽來了,我娘和我爹可就在隔壁呢。”一身紅色裏衣鬆鬆垮垮的穿在謝好安的身上,謝好安此刻睡眼惺忪的靠在床頭,看著一身黑色夜行裝的人,說道。
    “嗯,我知道,但我實在有些擔心你……那日,我應該同你一起去的。”那人說道。
    “你別勉強啦,你素來不喜歡這種場合的,去了幹什麽~”
    “反正那個鄧博弈聽說現在已經被打的下不了床呢,比我還慘~”
    “這我也知道,是國公爺使了銀子,讓打板子的兩個親衛下了狠手。”
    “你怎麽知道的啊?這事情連我都還不知道呢……”謝好安驚訝的長大了嘴,湊近那人道。
    “我庶長姐前些年嫁給了一個寒門庶子,那寒門庶子如今正是陛下身邊的親衛之一,這次領了打人差事的,就有他。”黑衣人看著謝好安酥肩外露,不禁暗了暗眼,隨後,一邊回答謝好安的問題,一邊著手謝好安鬆鬆垮垮的衣服給他穿好。
    “你別幫我整衣服了,今夜有些悶,我一睡著就控製不住的踢被子扒衣服,就算你現在幫我穿好了,明天早上也是這樣的。”謝好安嘴上拒絕道,但並未出手阻止黑衣人的動作。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我有的你都有啊……”謝好安嘟囔道
    “……”那黑衣人一時之間竟然無話可說。
    “我娘準備辦個馬球會,你來嘛,我好久沒看你打馬球了。”謝好安並未發現黑衣人的“尷尬”,在床上翻了個身,說道。
    “你若是非要看,私下,我找個莊子再讓黑一黑二幾個人與我一起打給你看就好了,這種場合,我已經多年不去了。”
    “唉……那好吧,其實,我還是很想你來的,我娘辦的這個馬球會名義上吧,就是打打馬球玩玩捶丸什麽的,但實際上啊,就是個相親會……煩死我了……”謝好安頗為苦惱的說道。
    “相親……你母親想給你相親了?”黑衣男子替謝好安梳理亂糟糟的秀發的動作一頓。
    “也不算是吧,我家裏好幾個侄子侄女再過兩年陸陸續續都該到了適婚的年紀,一家有女百家求,男兒也是一樣,可得要提前相看起來才好。”
    “至於我嘛……我估摸著過幾年我母親也要替我張羅婚事了吧……隻是,我實在沒什麽喜歡的姑娘,不是那麽想成家……”謝好安說到此處,那黑衣人正準備緩緩舒一口氣,卻又聽謝好安說道“對了!我跟你說,我大嫂嫂今天帶了她侄女過來,說是拉過來瞧瞧世麵,結果啊,我大嫂直接就把她那侄女就往我身邊湊,我又不笨,一看就知道我大嫂是什麽意思。”
    “那你……怎麽想?”
    “你大嫂出身顯貴,容貌豔麗,想來她的侄女也不會太差才對。”
    “嘻嘻嘻,你說的還真挺對,我大嫂那侄女規矩禮儀樣樣到位,生的也頗為標誌,說話溫溫柔柔的,一看就是個賢妻良母。”
    謝好安說到此處,那黑衣人一時之間沒忍住狠狠抓住了謝好安的手,嘴裏硬生生的擠出了幾個字“那……你……可想……娶她……”
    “哈哈哈,你怎麽會這麽想啊,我才不會娶她呢,這小姑娘雖然一看就是個做賢妻良母的樣子,但先不說我和她之間差了一輩,就說她……生的還沒我好看呢,我幹嘛要娶她?”
    “我要和我娘一樣,要嫁就嫁這世上最好看的,要娶也娶這世界上最好看的~”
    “不過,你抓著我幹嘛,疼~你看……都被你抓紅了……”謝好安拉出自己的手,借著微弱的火光,指著那紅圈說道。
    “我……幫你揉揉。”黑衣男子再次拉過謝好安的手,用自己長滿了老繭的大手,輕輕的替謝好安推拿。
    “阿舒,你是不是怕我比你先一步娶妻,等我娶妻了以後,見色忘友,就把你給忘啦?你放心吧,我謝好安這個人什麽都拿不出手,就是臉和信用最拿的出手,我答應過你的,隻要你不娶我也不娶,就算你娶妻,我也還是會當你一輩子的家人的,隻要你有需要,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說著,還特意從床上爬了起來,赤著腳站在黑衣人的身前,踮起了自己的腳尖,摸了摸黑衣人的腦袋。
    “嗯……我怕……但以後我不會再怕了,你記著,以後也不要受傷了,若有人欺負了你,你就在心裏記著,我幫你挨個把他們打回去。”黑衣人縱容的讓紅衣少年摸著自己的腦袋,隨後一把攬住少年的腰,讓少年緊緊貼著他,燭光掩影,繾綣羅帳,二人一黑一紅,在這無邊的黑夜之中,好似融為了一體。
    “你回頭讓人給我送請帖來,我去馬球會。”
    “咦,你怎的忽然想來了,不過也好,我一直覺得你應該多出來見見世麵才好,不然整天在軍營裏待著,多沒意思啊。”
    “都聽你的,日後,我有空的話,都來陪你,你記著讓人把我的位置放在你的身邊,我在你身邊,沒有什麽小娘子敢來惹你。”
    “切~你怎麽這樣啊,說不準我就有看上的小娘子呢,你這可是斷了我的桃花呀~”
    “你說了,你喜歡好看的,滿都城的小娘子,沒幾個好看的,好看的也沒有你好看,你一定瞧不上他們。”
    “好吧,好吧,算你有道理~我也覺得我是這全天下最好看的小郎君了~隻是你看,我的臉現在還沒好……是不是沒以前好看啦……要是到了馬球會那天,我不能豔壓群芳怎麽辦啊……”謝好安狀似悲傷的說道。
    “豔壓群芳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我回頭讓人把巫醫製的藥拿過來,雖然你家裏人肯定替你尋了諸多美顏聖品,但巫醫醫術高明,且一向隻為軍中效力,軍中將士傷的重,但隻要用了巫醫的藥,哪怕再大的傷口也可以恢複如初,我保你的臉一定會好好的……就算巫醫治不好你,在我眼裏,你也是最好看的小郎君……日後,若是有別的小郎君比你還好看,我就把他們的臉劃花,給你……”黑衣人越說越離譜,謝好安沒好氣的伸手捂住了黑衣人的嘴。
    “阿舒,你在胡說些什麽啊,我就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這麽認真幹什麽啊,真是的,皮囊這個東西本來就不長久,我隻是珍惜我的容貌,但我並非非要這絕世美顏不可,若以後能用這容貌換我珍重的東西,比如我爹爹的命,母親的命,還有你的命,我可是十分願意的。”
    黑衣人聽到這,也伸手輕輕掩住了謝好安的嘴,十分認真的說“不會有這一天的,永遠不會,我會用我的手,護著你一輩子,讓你永遠做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好看的小郎君。”
    “哎呀,阿舒,你看你,又當真了,真是的,怎麽這麽大了,還和小時候一樣啊……你真的不要太在意這些事情,誰都會有老的那一天,鄧我老了肯定就是滿頭白發,滿臉溝壑,難不成到那時候我還能天下第一美不成,哈哈哈。”謝好安說到此處,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笑聲似銀鈴般清脆悅耳。
    “你老了,在我心裏,你也是最好看的小郎君……”黑衣人倔強的說道。
    “噗呲……阿舒~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好了吧,我以後一定乖乖的躲在你身後,讓你保護~”
    “嗯……好。”
    “唉~阿舒,我爹娘常說我像個小孩,整天裏沒個正形,說要是我可以向你這個黑麵郎君學那麽一二分,他們也就能多放心些,可我怎麽瞧著,你比我還像個小孩子,小孩子脾氣才這麽倔強呢。”
    “我在別人麵前不這樣,隻在你麵前不一樣,你若是有什麽不喜歡的地方,我改好嘛。”黑衣人說到此處,還十分認真的抬頭看著謝好安。
    “改什麽改,你這樣就是最好的,我喜歡的是你,你可是我的家人,你怎麽變,我都喜歡。”
    “好啦~天色不早了,你要不直接留在我這裏睡吧,我又有些困了呢。”謝好安一邊和和氣氣的說道,一邊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你睡吧,我軍營之中還有事情,隻是聽說你出事,實在沒忍住,這才過來的,黑一黑二還在外麵等著。”黑衣人一邊扶著謝好安乖乖躺下,一邊替他掖了掖被子。
    “嗯……那好吧……你早些回去吧,路上記著注意安全,回軍營忙完以後就立刻休息……
    還有……記著下次你再來和我一起睡,我好久沒和你一起睡過了呢……”謝好安本就是睡到一半被喊起來的,現下重新“擁有”了他親愛的被子的和枕頭,更是瞌睡蟲上線,話音剛落,便閉上眼睛睡著了,嘴裏還發出來淺淺的呢喃聲,隻是聲音太小,讓人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活著的……”那黑衣人伸手摸了摸謝好安的小臉,不斷摩挲著那還未好全的淤青傷口。
    黑衣人不知在謝好安的房間裏待了多久,總之是在日出之前,總算是從謝好安聚福齋後院的圍牆給翻了出去。
    圍牆之後,黑一黑二已經是牽著馬苦等多時,見黑衣人總算是翻牆而出,兩人趕忙迎了上去,其中,黑一說道“將軍,你可算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待在這謝六爺的屋子裏一宿呢。”
    “你胡說些什麽呢,我們將軍是那種人嘛,而且,那燕國公可說了,不讓咱們將軍在功成名就有能力保護謝小爺前,對謝小爺下手的,就算生米煮成熟飯,咱們將軍也甭想把人給從燕國公府裏帶走。”
    “是是是,我真是糊塗了,差點忘了,燕國公可不是吃素的……”
    “哎呦……咱們將軍可真是可憐啊……唉~”
    兩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黑衣人聽了許久,才出聲打斷道“好了,你們二人都給我安靜些,身上功夫沒見長進,這嘴上功夫倒是給我厲害了不少,也敢聯排起我來了。”
    “屬下不敢……”黑一黑二兩個人趕忙請罪。
    “回去讓人去尋巫醫來謝府給謝六爺看傷,還有,記著去給禁軍打聲招呼,鄧博弈的板子打的可以再重一些,不需要手下留情,痛了才知道長記性。”
    “啊……這……”
    “怎麽,有什麽問題。”那黑衣人嘴上說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問句,但口吻儼然是不容置喙。
    “沒有問題,屬下回了軍營立刻和黑一開始行動,保證一切都是按照將軍你說的來做。黑二趕忙說道。
    “嗯,走。”得到兩個手下的保證之後,黑衣人也不再多說些什麽,隻是翻身上了馬。
    黑一黑二跟在他身邊多年,對於他的心思,自然也能揣摩的出來,辦事也頗為利索。
    月色消散,朝陽新出,此刻還是空空蕩蕩的京都街道響起了三聲馬蹄聲,一晨起打掃的婦人隻看三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黑衣掩麵的人,掩著麵直直往城外奔去,三人身形壯碩,周身自帶一股子的殺伐之氣,一看便知道不是什麽普通人,婦人還聞到了一股子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再看三人腰間皆配了一把短刃,短刃的首上還刻了一個醒目的標記,那標記人盡皆知,乃是孤狼軍軍徽,婦人心下大驚,不知是何事能讓孤狼軍軍營中人偷摸入京,隻盼不是什麽禍害民生的大事才好呢。
    婦人抱著這樣擔憂的心情,苦苦關注了好幾天的消息,但都沒見傳來什麽大事,隻街道上多了一張鄧府的尋醫單,聽說是那鄧公子被打的狠了,實在受的傷有些重,隻得找些名醫來瞧瞧可有什麽快速恢複的好辦法,但這對於婦人來說無關緊要,隻要不打戰,她的心永遠是安著的,至於那日看見的事情,隻當是軍營中人思念親人,悄悄回來探親罷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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