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太夫人那準備離家遠行的好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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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天公在為謝長白這些年來所遇到的世態炎涼,人情淡薄以及當下所遇到的愛情不順而悲憫,當海娉婷說出了那番話之後,一道驚雷忽然從窗外響起,驚雷的聲音讓人震耳欲聾,一道閃電也從窗外閃過,一乍那就照亮了謝長白不可置信的神情,也是在這一刻,顧若素看見了謝長白的眼眶紅了起來,一滴淚珠好似從謝長白的臉上滑過,轉瞬即逝。
驚雷過後,屋外便下起了瓢潑大雨,楊柳在風雨中擺動著柔軟的柳絲,煙縷迷漾織進萬千春愁,嬌嫩的海棠在雨點的拍打之下,難免的折了腰,梨花的白色花瓣也不堪重負的如雪花般紛紛飄落。
“娉婷妹妹你當真對我隻有過兄妹之情,而無半點男女之愛嘛。”謝長白無心顧忌窗外的雨水,隻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海娉婷說道。
“自然,娉婷我自小沒有親哥哥,一直以來都羨慕意思妹妹能有長榤表哥這樣的兄長疼愛,渴望我自個兒也能有個親兄長,此次來了謝府,在老祖宗這裏與長白哥哥你相識,就好像有了親兄長一般。
沒想到,平白惹出了這麽多事情,讓長白哥哥你誤會了是我的不是,日後,長白哥哥莫要再喚我娉婷妹妹了,喊我一聲海家妹妹就好了。”海娉婷低眉順目,卻不肯直視謝長白一眼,嘴裏依舊無情的說著這些話語。
“是啊,長白,你少年正好,還不懂得何為男女之事,說不準,你對娉婷也不一定是男女之愛呢,和娉婷一樣,都是兄妹之情呢。”海氏適時的開口幫著海娉婷一塊兒撇清與謝長白的關係。
顧若素聽到姑侄二人一唱一和的將男女之事硬生生顛倒黑白成了什麽所謂的兄妹之情,真是直皺眉頭,正欲開口替謝長白分說幾句,那海氏卻直接用下麵的話堵著顧若素有話說不出口。
“母親你或許還不知道吧,前些天,我這侄女的父親,也就是我那嫡親的大哥哥來了信,說是他與家父在家鄉已經替娉婷相看了一門好婚事,對方可是城宣侯張老侯爺的嫡親孫子,家境殷實,一表人才,且年紀輕輕就考中了秀才,可以說是前途無量啊,現下隻等著兩家人落定商量此事了呢。”
“城宣侯門戶尊貴,家教極嚴,也是看中了咱們家娉婷出身名門,且品行端正,是個大家閨秀,現下沒得的鬧出了這番事情,到底是咱們家的不是。
所以呀,媳婦特意求母親一個恩典,兩個孩子不過是年少慕艾,不懂情的糊塗賬,還請母親幫忙壓下這事情,回頭等我這侄女兒出嫁的時候,再以母親你的名義替我這侄女兒添上一份嫁妝,算是給了我這侄女兒一份臉麵。”
顧若素聽到此話,原先想要替謝長白分說一二的話卻忽然梗在了喉嚨裏,無法說出來,若是海娉婷還未許了人家,那她開口,說兩個小孩兒卻是有情,那倒也無傷大雅,說不準,還是一樁年少慕艾的美談,但此刻,海娉婷許了人家,且還是個高門大戶,若她再開口,便是蓄意毀壞姑娘家的清譽,毀了她的好姻緣,強行替謝長白出頭,頗有些以大欺小,以強淩弱的意味。
顧若素想到這,便也不大好開口,隻得把目光投向了一臉哀默的謝長白。
“是……既然……海家妹妹都這般說了,那我也不好再強求一些什麽,都是我癡心妄想了,原以為同妹妹你一塊談論過……已然有了情意,是我叨擾妹妹了,還傷了妹妹的清譽。”謝長白紅著眼眶,忽然狀似輕鬆的開口說道。
“也麻煩祖母了,為我這個不爭氣的孫兒勞累了一回,是長白的不是。”謝長白又轉過身,這般對顧若素說道。
“待海家妹妹出嫁了,我們謝家一定會準備上一份厚禮給妹妹,聊表我們今日的失禮之處。”
說完,謝長白深深地向海娉婷行了一個禮,以表示自己的歉意。
海娉婷麵色如常的受了這個禮,隻她身邊的婢女卻瞧見了海娉婷衣袖下的手已經狠狠地用長指甲給自己掐出了好幾道印子,紅的紫的,瞧著怪為瘮人和心酸。
她一個做奴婢的其實是頗為心疼自家小姐的,處境不好,除了一個嫡長女的虛名,要什麽便沒什麽,難得的遇到了有緣人,可有緣人卻是身份低微,自己卻也不敢放出手替自己去爭取一番,隻得是與有緣人一別兩寬,當真是可憐極了。
在場所有人,除卻了海娉婷和這名婢女,並無人能夠知曉一二海娉婷心中此刻的痛,隻知曉了海娉婷此刻的無情。
哪怕是自詡眼光毒辣的顧若素亦是如此,她認為海娉婷或許對謝長白有情,但所謂的情,還是比不過那些實際上的利益,但這也是人之常情,她並不想去指摘她些什麽,隻心疼謝長白這滿腔情意罷了,若是不能,為何不早與謝長白這單純小孩兒說清楚呢?平白給了他希望,卻又私底下找了好夫家,還攛掇著謝長白來找她給他們做主……
“嗯,那就按長白所說,此事是我們謝家的不是,也是我的不是,老大媳婦兒,等你這侄女兒出嫁了,告知我一聲,我與你公公二人,定然好好的添一份厚禮。”顧若素到底還是不忍心將兩家人的臉麵就此撕破,忍著性子,順著謝長白的話往下說道。
海氏也知曉自家婆母此番定然是氣著了,自個兒也不宜帶著人兒在這兒找晦氣,趕忙說道
“母親說什麽就是什麽,兒媳莫不敢聽從的。
這番事情真是叨擾母親了,母親今日身子不適,兒媳和兒媳這侄女兒便不好再繼續打擾了,日後,等著母親身子好些了,兒媳再帶著幾個兒小孩兒來母親跟前盡孝。”
“好,你們姑侄二人就回去吧,無事,也不要來了。”顧若素不禁有些負氣的說道。
海氏此刻也顧不得顧若素這番話打了她的臉麵,趕忙就帶著海娉婷離開了這屋子,腳下此刻若有風,走的極快。
顧若素並不願意去看這對姑侄兒們離去的身影,隻謝長白,站在顧若素的身邊,眼睛在海氏和海娉婷她們轉身離去的那一刻兒不知覺得噙滿了淚水,還戀戀不舍的瞧著她們一幫人等離去的背影。
“長白……坐下吧……”顧若素看著此刻好似搖搖欲墜,毫無生氣的謝長白,抿了抿嘴唇,拉著謝長白的衣袖,柔和著聲音,十分關切的說道。
而藏藍等人也十分有眼力勁兒的,離開了這屋子,並在退下去的時候,關上了門,隻留著這對祖孫二人在屋裏。
“祖母……我……是真的喜歡娉婷……海家妹妹的……”謝長白在眾人離去之後,好似被抽走了最後一絲的精魂,再也撐不下去了,直直的跪在了顧若素的腳邊,小聲地啜泣道。
“長白……祖母懂你……祖母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有事情……或許真的不是有情就可以了的……”
“或許,你那海家妹妹……對你是真的有情……但她……賭不起……”
“祖母,難道,庶出的孩子真的永遠矮了別人一頭嘛……真的,就連追求自己所愛之人的權利都沒有了嗎……”謝長白紅著眼睛,臉上掛著淚珠,抬起頭,看著顧若素說道。
“胡說!怎麽會呢!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麽配不配的權利,身份不過是你的起點,哪裏能是你的終點,你隻要肯努力,這天山地下,哪裏有不能改變的?
依我看,你與那海家姑娘隻是沒緣分罷了,說不得這樣也好,你們既然不是命定的姻緣,散了也好……
好男兒應當是要誌在四方,你瞧你祖父,原先連你都不如,你雖然是個庶出的孩子,但好歹是國公爺家的孩子,可你祖父當初呢?是嫡出不錯,但不過是一個白丁,三十來歲了,還沒有立足之地呢……那日子……過的可苦了呢……連個稍微富裕人家的庶出孩子都不如呢……”
“可如今呢……你瞧瞧咱們謝家的觀景,誰能想得到你祖父還能有今日的好日子可以過呢?”顧若素立刻搬出了謝汝卿的發家之事對謝長白進行勸慰和教導。
“可祖父才華橫溢,其智謀天下無雙,可我……哪裏能有祖父的十分之一呢……”謝長白不禁自卑道。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沒有誌氣!難不成你祖父是天生就能夠識文斷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那不也是一步一個腳印兒學出來的嗎!更何況,你祖父當初哪裏有這麽多現成的教育資源,先生老師……那可都是要自個兒去找的,哪像你?你現下有了這麽多的好的環境,還怕學無所成?!若你真是這般想……那才真是沒誌氣呢。”
“要我說,你就是活該被這小姑娘甩了,誰會喜歡一個沒誌氣的小夥子……再說了!天下那麽多好姑娘!你還怕找不到與你真正心意相通之人?!
你若隻為了這一個姑娘,就什麽都不要了,連你自己的誌氣都不要了,天天在我這裏自我否定!那你幹脆不要當咱們謝家子孫,不要活了!”
“祖母我是有誌氣的……咱們謝家的孩子……都是有自己的誌氣的……我信我自己……我相信沒有什麽事情是天生就定好的……我相信,日後憑著我的一番手……我也一定要得到別人的尊重,庶出的身份……遲早一天……我會努力讓旁人不在在意的……”謝長白好似忽然被點醒了一番說道。
“嗯……這番話,倒還像是我謝家子孫能夠說出來的,若你真如你祖母所說那般自卑,對自己沒信心,也枉費了這些時候以來,我與你祖母在你身上所付出的心思了。”謝汝卿的聲音忽然從門外響起,隨即,渾身濕漉漉的謝汝卿就這樣在顧若素和謝長白的注視之下推門而入。
“你什麽時候在門外的!”
“祖父!”
“你怎麽變成了這樣?像……一隻落湯雞……而且,你這手怎麽還紅紅的……”顧若素瞧著謝汝卿渾身濕漉漉,一看便是沒有打傘的樣子,且右手還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發紅,就不知為何心中有些心疼,隨即說話,帶了些許的責備。
但謝汝卿卻是難得的沒有像顧若素解釋這是為什麽,他並不想顧若素知道,自己一聽到手下人來報這和風堂發生的事情,自己就生怕顧若素因此氣出個好歹,隨即,就不小心打翻了蠟燭燙傷了手,來不及處理,就不管這瓢潑大雨就從自己的書房往這邊趕的事情,平白的惹顧若素擔心。
但好在,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他的娘子,就是個女英雄。
更準確的話,就用他娘子的話來說,就是個人間清醒,不僅自己不被氣到,還能反過來安慰這失了戀的謝長白,實在是個出色的娘子~
“我沒什麽事,你不必擔心了,倒是你,沒事就好。”
“我能有什麽事情……失戀的又不是我。”顧若素一臉疑惑的看著過分擔心的謝汝卿,不解的說道。
“嗯,你說得對……但你放心,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負你的。”謝汝卿正式的說道。
謝長白[失戀的我被迫吃了狗糧……]
或許是謝長白的遭遇太慘,且目光太為幽怨,謝汝卿隻與顧若素膩歪了兩句話,便將心思放到了謝長白的身上。
“你這孩子,什麽都好,隻太過軟弱,多須磨礪,男女之事,你也無需太過放在心上,此次,就當一個教訓吧……你也不必怪那姑娘,她有錯,你也是。”
“她或許對你不夠有情,並非什麽情深幾許,但一個男人,自己還沒有未來,如何能給自己心愛之人一個家,能讓她如絲蘿一般,安心攀附在你的身上。”
“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有你祖母那樣的勇氣的。”
“是……”
謝汝卿瞧著謝長白此刻的頹廢之樣,皺了皺眉頭,隨即說道
“你剛剛不是還在怪罪命運不公,讓你是個庶出,還想好好給自己爭口氣。
我身為你的祖父,並不介意給你個機會。
但你要想好了,若你若是願意為自己的未來再拚搏一把,且隨我去書房,但這條路很苦很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眼看著謝長白沒有任何反應,謝汝卿又說道
“若是不願意,不勉強,看在你是我謝家子孫的麵子上,我也會替你尋個好去處,你書畫驚豔,我可替你在宮內,尋個宮廷畫師的職位,或是捐個散官,給些錢財,再替你選一門好親事,安安穩穩便可過了此生,也算是你熬出了頭。”
“怎麽選,你此刻自己做主。”
謝汝卿直截了當的給了謝長白兩個選擇,並沒有過多的安慰和煽情,有的隻有“不合時宜”的兩個選擇。
而謝長白雖然驚訝於此刻事情的發展,但也明白,自家祖父,絕無戲言,當下思索了許久,說道
“祖父,我隨你去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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