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坤把衣領拉了起來，低下頭，雙眼之中的銳氣被黑框厚鏡片眼鏡掩藏，下巴與嘴唇也被衣領遮擋。
    全校師生都對被校長迎接的古德裏安教授一行人感興趣，如今艾坤跟著古德裏安教授從校長辦公室走了出來。
    幾個站在樓上向下眺望的學生將艾坤認了出來，對著一行人指指點點嘰嘰喳喳，他們是艾坤的同班同學，今天是來學校自習的。
    複習過的學生都知道，一個有學習氛圍的環境能夠讓學習效果事半功倍，反之也是一樣。
    酒德亞紀一直在偷瞄艾坤。
    “艾坤君不喜歡引人注目嗎？”
    “算是吧。”艾坤甕聲甕氣地點了下頭。
    引人注目、出風頭與否，其實艾坤都不是很在乎。他不想引人注目的主要原因，還是缺乏安全感。
    安全感隻有相對沒有絕對，艾坤追求的是相對基礎上絕對的安全感，下意識中艾坤就會將所有人都當做假想敵。
    艾坤習慣高估對手，並讓對手低估自己。拔出來的刀從來都不是最可怕的。
    隻有藏刀歸鞘，在需要時從敵人意想不到的位置出刀，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
    “難怪艾坤君會戴這樣一副黑框眼鏡呢。”
    卡塞爾學院的相關檔案中，有很多張艾坤的照片，絕大部分都是艾坤戴黑框眼鏡時“平平無奇”的照片。
    但還有兩張照片與其他照片截然不同：一張是艾坤初中時參加劍術比賽的獲獎照片，另一張是剛從高架橋下來時的視頻截圖。
    這兩張照片上艾坤都是摘下了黑框眼鏡，將頭發背了過去，鋒芒畢露，眼神中有一抹濃到化不開的高傲與殺氣。
    像是立於蒼穹之上，睥睨世間萬物萬象的王。
    葉勝與酒德亞紀幾乎不敢相信，那些照片上的是同一個人。
    親自見到艾坤，酒德亞紀觀察許久之後，發現了問題所在：小半在發型，大半在眼鏡。
    艾坤的臉型很完美，棱角分明，五官立體富有銳度，發際線也不高，這樣的臉型與五官其實很適合露出額頭。
    絕大部分人留劉海是為了修飾臉型遮醜，艾坤是為了遮美。
    被發型遮蓋的額頭與鬢角、眉眼，掩飾住了艾坤那立體鮮明的臉型與五官輪廓，讓他泯然眾人矣。
    帥還是帥，卻沒有那麽引人注目了。
    而就遮醜而言，黑框眼鏡的效果還在發型之上。艾坤那張臉上，最具銳氣與殺意的一部分，就是那雙狹長丹鳳眼與柳葉眉。
    黢黑且粗的鏡框、渾濁不清泛出黃色的厚樹脂鏡片，很好地掩蓋住了艾坤眉眼之中的高傲與殺氣。
    將自身最引人注目的優勢掩藏、遮蓋，艾坤仍舊算得上是顏值中上的俊男，底子擺在那裏。
    “到了，艾坤同學，請上車。”
    葉勝指著一輛其貌不揚的黑色奔馳pv。
    “這是卡塞爾的車還是麗晶酒店的車？”
    星級酒店會給重要客戶配車，這是艾坤在《極品公子》之類的都市小說中看到的知識點，什麽奔馳、加長林肯、勞斯萊斯。
    艾坤看了看這輛麵包車，方方正正其貌不揚，這不就是一輛麵包車嗎。
    “卡塞爾的車，從執行部調過來的。”
    葉勝拉開主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這次任務需要他客串司機。
    酒德亞紀坐進副駕駛，古德裏安教授拉開後排的車門，與艾坤一起坐了進去。
    亮灰色的大理石地板、奶油白色的航空座椅、微黃色的護眼燈光，繁星遍布宛若銀河的星空頂……
    這內飾著實讓艾坤有點小驚訝，論豪華程度，這輛掛著奔馳標的“破麵包”，甚至比楚天驕當初開的那輛一千萬的邁巴赫更加豪華。
    “這什麽車？”
    艾坤坐在航空座椅上，拍了拍扶手，四處張望打量。
    死神的年齡與凡人不能簡單畫等號，兩世的記憶加起來總計不過一百年，對死神而言這個年紀隻能算是青少年。
    小男孩對汽車的認知僅限於豪車、跑車，雖然沒摸過卻能一點不差地報出各品牌跑車各型號的馬力與扭矩。
    pv這種破麵包超過了艾坤的知識範圍。
    “奔馳v級，pv商務車，內飾特別改裝過的，我今天早上第一次開這輛車時也嚇了一跳。”
    葉勝掛擋點火，同時回答艾坤的問題，並未對艾坤的東張西望表示鄙夷，今天早上他的反應甚至比艾坤更大。
    葉勝家也不算很富裕，中產之家，也沒怎麽見過這種豪車，更何況這隻不過是中國浙江執行部分部的一輛行動用車罷了。
    “你們卡塞爾都這麽有錢嗎，執行部專車都改得這麽豪華。
    我現在有點相信楚子航說的，執行部專員坐私人飛機滿世界亂飛、香檳魚子醬、豪車沙灘美女的大餅了。”
    艾坤嘖嘖稱奇。
    “這件事說來話長。”
    古德裏安教授轉身，打開後麵的車載冰箱，“執行部專車的標準與各方的標準一致，都是要盡可能減少車上的電子元件，忽略舒適度追求極致的可靠性。
    學校論壇裏一直有傳聞，據說校長幾年前來中國旅遊時，被黑車司機拉著在市區裏轉了兩個小時。
    一氣之下校長就從執行部調了輛專車，但是又對專車的舒適性不滿意，要求執行部把那輛車的內飾拆空，對標美聯合航空公司飛機的頭等艙來裝修。
    車改好後校長早就離開了中國，那輛車他一直沒坐過，據說還因為這件事被校董會投訴濫用職權浪費校方的經費。
    我們來時讓中國執行部調一輛車，沒想到他們把那輛車調來了。”
    “卡塞爾的校長真是一個。”艾坤對昂熱做出了評價。
    “確實。”
    卡塞爾招生團三人組異口同聲，對艾坤的說法表示讚同。
    “香檳，還是紅酒？”
    古德裏安教授從冰箱中掏出兩個瓶子擺在桌麵上，又從酒櫃裏拿出兩個高腳杯，“這可都是執行部給校長配的高檔貨。
    一瓶就要上千美元，便宜咱們了。”
    艾坤瞅了眼標簽上那看不懂的法文，默默打消了要杯礦泉水的念頭。
    “香檳。”
    “明智之選。”
    古德裏安教授起開香檳，為自己與艾坤分別倒了小半杯。
    淺黃色酒液流淌進高腳杯之中，在柔和的燈光下泛出金色光澤，翻卷的氣泡細膩紛繁。
    “幹杯，為卡塞爾。”
    “幹杯，為打倒腐朽奢靡的資本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