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疑問。”
    兩指捏著黑色鱗片，艾坤轉身，“每一個來到卡塞爾的新生，都會被展示這鱗片，或是與這鱗片規格相等的物品嗎。”
    “隻有優秀的學生才會被單獨入學輔導，展示這種規格的物品。”
    富山雅史教員解釋說：“與強大的真龍相比，混血種無疑是更加弱小的那個。
    想要屠龍，混血種需要具備多種素質，首先是優秀的血統。什麽都不需要做，真龍僅僅是釋放出龍威，就足以壓垮血統不達標的混血種。
    其次是覺悟，必死的覺悟。
    卡塞爾執行部不會讓專員去執行必敗的任務，每一個優秀混血種都是人類的英雄，我們會製定周密的計劃，選定一個理論上可以解決的目標，譬如說剛剛蘇醒實力百不存一的真龍。
    盡管如此，屠龍仍舊危險重重，如果不是抱有明知敵人強大無比仍舊敢於發起衝鋒的必死決心，任務就絕不可能成功。
    這就是卡塞爾學院製定如此嚴格階級製度的原因，我們會從一開始就篩選掉那些不達標的學生，將合格者分出階級。
    最優秀者會得到學院以及整個密黨的資源傾斜，這是英雄應得的禮遇。”
    想讓馬兒跑，又不想讓馬兒吃草，天下沒有這麽便宜的事。
    密黨做事很公道，“比待遇越比心胸越窄，講奉獻越講境界越高”、“雖然你拿的少，但是你幹的多啊”之類的話，密黨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我出錢你出力，也許你會死，但你會成為被整個混血種世界銘記的英雄。
    名利權情，密黨從不吝嗇。
    “真醜陋啊。”艾坤說。
    “什麽？”
    富山雅史、芬格爾等人微微一怔，難道不應該說偉大、浪漫嗎，為了屠龍偉業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向往美好，就要先做到醜陋。
    想生存下去，首先要接受死亡。
    為阻止昔日的霸主卷土重來，貧弱的人類隻能在群體中選拔出相對不那麽貧弱的存在，前赴後繼地阻止龍族重回大地。
    用一代又一代無畏者的犧牲，將天災無限期延後，換取人類能夠醉生夢死，繼續苟延殘喘的生存下去。”
    艾坤握緊手中的鱗片，有些厭惡，“這樣的世界，這種醜陋的生存方式，我不喜歡。”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子的。”
    古德裏安教授無奈，“我們無法改變，隻能去接受並適應。”
    “這是完全的敗者理論。”
    艾坤望著掌中的龍鱗，“勝者絕不會輕言世界是何種存在，而是會強調世界應該是怎樣的存在。
    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使用了什麽方法，人類與混血種終結了龍族的文明，在那個文明之後又開創出了新的時代，這是事實。
    成為勝者的人類有權利去選擇新的生存方式，製定新的秩序，重新定義世界。
    為什麽還要選擇敗者的生存方式，仍舊使用舊時代的規則與秩序去迎戰舊時代的霸主？”
    什麽？
    古德裏安教授與富山雅史教員對視一眼，琢磨許久之後隱約明白了艾坤的意思。
    經曆過美蘇冷戰軍備競賽，進入1世紀後，科技高速發展，人類確實擁有更多手段去阻止舊時代霸主的歸來。
    次代或初代種的鱗片能夠抵擋狙擊槍的射擊，那又如何，狙擊槍不行就換迫擊炮，迫擊炮不行就換洲際導彈。
    巔峰期的龍皇與初代種或許確實強，可自幾千年前至今，人類一直憑借犧牲的方式阻止了龍類的回歸，那就證明龍族並非不可戰勝。
    在擁有了更強的科技與更先進的武器後，人類理應不再繼續使用讓部分人犧牲的手段，而是使用賽博屠龍的方式去阻止龍族的回歸。
    科技爆發前是那樣，科技爆發後還是這樣，那科技不是白爆發了嗎？
    “那會在整個世界範圍內造成恐慌。”
    古德裏安教授說：“維持傳統的屠龍方式，再輔以部分新時代的科技與煉金科技，全力武裝我們的戰士。
    將屠龍的影響降到最低，這是表裏世界的共識。”
    “嗬。”艾坤嗤笑。
    拒絕接受新事物，故步自封美其名曰“無知也是一種幸福”、“為了大局”，這種做法與屍魂界的中央四十六室何其相像？
    不做出改變最大也是唯一的真正理由就是：成功的東西不需要改變，顯然又部分人不願因為變革失去他們原本持有的東西。
    隻有既得利益者才會去維護一個極不合理的腐朽愚昧秩序。
    “所以說，真是醜陋啊。”
    艾坤微笑，五指緊握掌中黑色鱗片，指節泛出白色，腕部青筋虯起、跳動。
    “師弟小心。”
    芬格爾提醒說：“那東西很鋒利。”
    “哢……”
    這聲音微不可察，與動車穿過山洞隧道、車窗外空氣呼嘯而過的聲音相比，不值一提，大概任何人都不會在意。
    芬格爾、古德裏安、富山雅史、楚子航卻注意到了，四人同時望向艾坤握著龍鱗的手，放低呼吸。
    哢……
    以艾坤的五指所握處為脈絡，黑色龍鱗表現出現發絲般細的裂痕，而後不斷向周圍延伸、蔓延，很快在龍鱗表麵織出一張蛛網。
    能夠抵禦狙擊槍射擊的堅硬龍鱗終於抵達極限，轟然一聲破碎，化為細密的數十塊碎屑殘渣，被艾坤緊握的拳頭攥在手中。
    芬格爾發誓，他平時吃生蠔捏貝殼都沒這麽輕鬆，也做不到把貝殼捏碎至那種地步。
    越過幾人向前走了幾步，手腕翻轉五指張開，龍鱗碎片洋洋灑灑地飄下，重新落回原本裝載著它們的第一個手提箱中。
    艾坤轉頭，笑問：“抱歉，剛剛情緒有些激動了，稍微大力了一點點，不介意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楚子航眼神閃爍，芬格爾、古德裏安、富山雅史三人望著手提箱，久久不能回過神。
    我是誰我在哪，我剛剛看到了什麽。
    次代或者初代種的龍鱗，能夠抵禦狙擊槍射擊的龍鱗，被級新生一隻手，生生捏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