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淒婉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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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元芷一直衝到南山碼頭,才下了馬,衝著碼頭邊停靠的船隻一一找了過去。
實在是送信人被落在了後麵,她隻能靠自己了。
一直找到最裏頭停靠的那艘船,方元芷才見到徐淳在船艙門口一閃而過。
方元芷如乳燕投林般就衝船艙跑了過去。
在門口卻被徐淳推了出來:“左邊第三艘船,徐武功正候著見駕。”
徐武功就是徐有貞。看來徐家想把徐有貞也推薦給皇帝。
方元芷見徐淳麵容平靜中略帶嚴肅,絲毫沒有見到自己的喜悅和興奮,猶如當頭澆了一冷水。
她訕訕地退回碼頭,說道:“好。”
朱見深已經跟了上來,將剛才一幕都看在了眼裏。
方元芷對他說:“你等一下,我先去看看。”
她先去徐淳說的左邊第三艘船,裏麵果然坐了徐有貞一個人,正淡定喝茶。
方元芷行禮後退了出來,和朱見深小聲說了幾句話。
朱見深認真聽著,目光卻看向了最裏頭的那艘船。
他剛才隻看見一個灰色衣衫男子的半個身影。
“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見。”方元芷看朱見深沒什麽反應,最後提醒了一句。
朱見深挑眉笑道:“都到這裏了,現在說不見,合適嗎?”
他也不等方元芷再說什麽,一甩衣袖,進了船艙。
方元芷此時感覺朱見深氣場突然變強,有些感歎自己對他的認識不足。
她跟進船艙,徐有貞正在行跪拜大禮,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朱見深上前虛扶了一下:“武功伯平身。”
朱見深坐下,徐有貞謙遜了好幾次,也還是坐下,與朱見深寒暄起來。
方元芷沒什麽心情聽他們談話,跑到船艙門口東張西望。
父親方勵已經帶人過來了。
最裏頭的那艘船卻已經駛離了碼頭。
方元芷一著急,跑到船靠水的那一邊遠眺,徐淳乘的那艘船正沿河行駛,越來越遠。她顧不得許多,跑出船艙,跑上河岸,沿著河邊一邊跑一邊喊:“徐淳!徐淳!”
徐淳的船卻並未停頓,反而越來越快,越來越遠。
方元芷心急如焚,感覺有千言萬語,卻無法傾訴,心頭悶悶的脹脹的,無法言喻。
她見追不上船,索性爬上一棵高高的樹,大聲呼喊:“徐淳!徐淳!”
喊了半天,一點作用都沒有。方元芷心裏又難過又傷心。她最重要的話還沒跟他說呢!
她猛地想起來懷裏的短笛,掏出來斷斷續續地吹了起來,吹的正是那首《歸來》。也不知道徐淳還聽不聽得到。
朱見深一邊與徐有貞寒暄,一邊留意方元芷的行蹤。見她跑出船艙沒再回來,他便有些不淡定了。
再後來聽到方元芷的喊聲,他索性站了起來,跑到船艙外遠眺。
方元芷急切地沿河岸邊奔跑邊呼喊,又爬上樹高呼徐淳,甚至掏出短笛吹曲。
朱見深心裏又酸又澀。
這副少女追趕情郎的畫麵,熱烈又淒婉,斷斷續續的曲調在這春風裏洋洋灑灑,又美好又令人感傷。
他不知道這份感傷,是為那位傷心吹曲的姑娘,還是為別的。
徐有貞看著朱見深微沉的麵孔,也有些感傷。
他隻歎息自己消息太過閉塞,知道皇帝下江南的消息時,皇帝已經離開了蘇州。他跟徐琳爭取了好幾次,終於爭取到了這次麵聖的機會。
他做了充分的準備,打算以自己的才學見識打動皇帝,獲得重新入仕的機會。
誰料皇帝的心思壓根不在他這裏,已經完全被那個樹上吹曲的少女勾走了。
方勵看著女兒那副丟臉勁兒,氣得臉色鐵青。
女孩子家哪有這麽不矜持的?真是把方家的臉都丟光了!
他轉頭看到麵色微沉的朱見深,心裏又突的一跳,隨即暗暗慶幸。女兒雖然追著徐淳不放有些丟臉,應該也會讓皇帝死了心。
不多時,笛聲終於停了。方勵悄悄鬆了一口氣。剛抬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笛聲又響了起來。
這回的曲子方勵熟悉,女兒小時候就唱過這歌兒,說名字叫《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灑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快速行駛的船艙中,穆梁看看表情嚴肅的徐淳,忍不住吐槽:
“這樣好嗎?小姑娘這會兒估計正哭呢……”
徐淳看了他一眼:“你沒看到剛才那艘船上的武當派弟子嗎?”
穆梁搖搖頭:“你也太狠心了些!”
徐淳輕抿嘴唇,一言不發。
過了半晌,方元芷終於回來了。
父親方勵站在船外頭,惡狠狠地瞪著她。
方元芷心虛,索性進了船艙。朱見深和徐有貞正麵對麵地聊天。茶杯都空著。
方元芷把手中短笛放在一邊,主動提壺沏茶。
茶水添了好幾回,日頭都偏西了,還不見聊完。
最後還是方勵沒忍住,進來催促:“皇上,該啟程了……”
今夜得趕到杭州去安歇。之後,皇帝的安危,就移交給錦衣衛指揮同知楊宗了。
朱見深遺憾地對徐有貞道:“武功伯金玉良言,朕今日受益匪淺,隻歎時光飛逝,未能盡興。望日後還有機會再敘。”
徐有貞心中大喜。有皇帝此話,看來起複有望!
方元芷先起身去打開船艙門,侍立碼頭,等朱見深、徐有貞一前一後出來。
臨走前,方元芷見徐有貞看了自己一眼,有些奇怪。
方勵堅持讓朱見深乘坐馬車,說是騎馬的話,危險性極大,容易遭遇襲擊。
朱見深倒沒有固執地非要騎馬。隻是天黑時分到了杭州城,他提出要去方家住宿,明日再讓錦衣衛迎駕。
方勵為難半天,還是領了命。
方家現在住在蔣家原來的宅院裏,說是方家,其實就是蔣家。
方家一頓著急忙慌地收拾,才給朱見深收拾出主宅大院,梁芳伴駕伺候。
方元芷回到自己房間就趴在了床上。
她感覺自己仿佛散了架,全身上下都難受。她實在搞不懂徐淳為什麽對自己這麽絕情。
難道就因為自己太過主動,他因此厭煩嫌棄嗎?
還是因為自己的利用價值已經達到,沒有必要再虛以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