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飲鴆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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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午,終於等到了商輅。
方元芷殷殷切切地讓內閣的內侍把商輅叫了出來。
兩人站在金水河邊,商輅看看附近無人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問道:“元芷可是有事?”
方元芷開門見山:“不知道商閣老可否知道,徐淳拒絕了皇上給他和我的賜婚?我就想托閣老問一句,為什麽?”
商輅毫不意外,他有些同情地看著方元芷:“徐望川今天上午已與彭家定親,下個月成親。望川也托老夫帶了話。”
“一是徐家根基弱,護不住方姑娘。二來,”
商輅頓了頓,才說道:“他說方姑娘品行有虧,難作徐家婦。即便方姑娘肯屈尊降貴為妾,他也不肯接受。”
方元芷隻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將她全身凍住,動彈不得。
商輅見她小臉煞白,於心不忍,還是勸慰道:“方姑娘應該體諒望川的一片苦心。他自知護不住姑娘,才說這些誅心之語,免得姑娘舊情難忘,自苦自傷……”
方元芷深吸一口氣後冷笑道:“他話都撂這裏了,哪裏值得我去自苦自傷?煩請閣老轉告一聲,元芷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我會怎樣,用不著他操心!”
方元芷說完也不等商輅再說什麽,草草行禮告退,大步離去。
可天大地大,有什麽地方她可以去呢?
方元芷漫無目的地朝西內而去。
那邊樹多人少,她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通。
連徐淳都覺得她品行有虧!
可她的所有有虧的品行,都是因徐淳而起!
俊信死後,是徐淳要了她的身子,她隻是沒有拚死拒絕!
她就這樣,被他釘在了恥辱柱上!
可她後悔麽?
無論是俊信,還是徐淳,她都不曾後悔過分毫。
品行有虧就有虧吧!
至少自己活得盡情恣意,於感情上,不曾虧欠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俊信是個渣男,扔下她赴死。
徐淳也是個渣男,扔下她另娶他人。
她就是個渣男收集器!
徐淳娶別人就娶吧,還非得埋汰自己,讓自己對他徹底斷了念想,他果然好狠!
她惡毒地詛咒:徐淳你生孩子沒屁眼!
不行,太惡毒了,還是詛咒徐淳猝死在新婚床上!
讓他全身長滿爛瘡,那個端莊優雅的彭芸小姐嚇得高聲尖叫,得了失心瘋!
方元芷暢想了徐淳的各種死法,走路摔死,喝水嗆死,和人說話,突然被人爆頭打死!
這讓她心裏暢快多了。可很快,她又想到顧夫人那張端肅的臉。
她隨手拔起身邊的一棵野草,對著野草小聲說道:“徐淳,我衷心祝你,幸福美滿,兒孫滿堂。也祝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在愧疚裏掙紮一生。”
說完,她雙手抱著膝蓋,臉埋在膝蓋裏嚶嚶哭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耳邊響起一個清浚的聲音:“誰家的小花貓走丟了,在這哭鼻子呢?”
方元芷扭頭,發現天已黑透,身邊坐著皇帝朱見深。
他這個通身氣派高貴的皇帝,居然和自己一樣席地而坐?
方元芷沒好氣地說:“誰要你管?”
朱見深身體後仰,雙手撐住了身後的泥地,抬頭眺望星空,語氣帶著調侃:“這小花貓還牙尖嘴利,兩頓飯都沒吃,還有力氣罵人?”
方元芷反而更覺委屈,忍不住罵道:“你走開!你和他們一樣,都是渣男!”
朱見深坐正了身子,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我怎麽就是渣男了?”
說實在話,他還想當渣男呢!可惜元芷不給他機會啊!
方元芷哭道:“你不就是看我傷心,想趁機占便宜?徐淳一樣,俊信一樣,你也一樣!”
“我是品行有虧,可就該隨你們欺負嗎?!若不是你們這些男人,我的品行能虧到哪裏去?!”
方元芷聲音低沉了許多,小聲哭著嘟囔:“一個個信誓旦旦地求著要一生一世,有哪個能做到?誰能真娶我?!”
朱見深漆黑深邃的眼眸深處閃了閃,卻沒有說話,而是站了起來,也把方元芷拉了起來:“走吧!”
方元芷想掙開他的手,幾次都沒有掙脫,就任由他拉著去了文華殿。
方元芷呆呆坐在起居室,就著茶水等內侍送上飯菜。
飯菜沒來,朱見深卻手拿著一個卷軸走了過來。
他目光深沉地看著方元芷,把卷軸遞給她。
方元芷有些疑惑地接過來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冊封濟陽衛千戶長女為宸妃……”
那印泥還濕濕的,看來是剛用完印。
她抬頭,怔怔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朱見深。
她是有些恨嫁,可卻沒想過眼下這個局麵!
朱見深蹲下身子,雙手握住她的手,神情認真,目光炯炯:
“元芷,我也想和你一生一世。可是我不確定自己還能活幾年,未來還有多少的日子。如果你願意,就陪著朕,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方元芷看著真誠的朱見深,說不出話來。
他很年輕,比徐淳和俊信都年輕,可說出的話這麽沒有未來。
可他依舊給了自己最炙熱的感情,用無數小心翼翼、克製和隱忍,不停向自己走來。
淚水不知道什麽時候溢滿了眼眶,她的手指輕輕撫上了朱見深還有些浮腫的臉頰。
朱見深內心突然湧起一陣巨大的勇氣,他站起來把她擁入懷裏。
她乖乖地依靠著自己,眼淚打濕了衣襟。
這種他渴望了很久的親密突然滿足不了他。
他托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覃吉帶著端了飯菜的內侍剛要進門,看見起居室內的旖旎風景,連忙輕甩拂塵,親自關了門,讓內侍們先都下去,準備換洗衣衫、沐浴用水。
朱見深覺得元芷如同雞蛋一樣嫩滑,又如同水蜜桃一樣甜美。
她軟軟地依偎著自己,不再像母老虎一樣惡狠狠,也不會拳腳相向。
這讓他的膽子又大了許多。
身體的異樣難堪地碰上了元芷。
可她並沒有回避。
朱見深牙一咬,心一橫,把她抱了起來,向寢殿走去。
覃吉忐忑地侯在門外,也不知道裏麵怎麽樣了。
是又打了起來,還是有人得償所願?
他負責管理朱見深的貼身事務。
他一直不解於皇上對元芷姑娘這過分的寬縱。
每天皇上離開文華殿時的戀戀不舍,他都瞧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