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江南風浪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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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反而似笑非笑道:“這後宮之中諸多貴人,哪個不是皇上的人?前朝大臣,也都是皇上的臣子。黎民百姓,那更是您的子民。就連會昌侯,也是皇上的人。”
    朱見深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又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那些人都是皇帝的。於我個人,隻有身邊的妻子孩子,才是自己人,真正的家人。”
    方元芷沒有繼續抬杠,而是把頭輕輕靠在了他肩上。
    是因為自己什麽都不要,他沒有負擔,沒有壓力,才敢把感情都寄托在自己和孩子身上。
    永和宮裏的柏賢妃和二皇子,清寧宮裏的太後和崇王,都是他的骨肉血親或者有肌膚之親的妻妾。
    可他隻敢在自己這裏放肆地表達和傾訴感情。
    朱見深聲音低沉地向她道歉:“真是虧待你們母子了。”
    元芷笑著摸了摸腮:“怎麽今天這麽酸?”
    她留在宮中是心甘情願,這個孩子雖然來得意外,可也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哪裏需要他隔三差五地表示歉意?
    ……
    成化七年正月,浙江巡鹽監察禦史李鎔對鹽政又上了新的奏折——主要針對鹽場、灶戶所存弊端提出了一些針對性的改革意見。
    這些意見本來在成化四年初鹽政新法裏也提到過,隻是落實得沒有那麽到位。這些年來,鹽政新法裏的“開中占引”弊端得到了很好的遏製,鹽政改革也慢慢進入了深水區——鹽場改革。
    這次改革涉及的就是江南派核心利益地帶了——徐家這些年雖然把鹽業扔了出去,可鹽場還是牢牢把握在手裏。
    徐琳在家氣得砸了茶杯,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放肆!大膽!白眼狼!”
    一旁垂手而立的徐淳麵色冷峻,沉默不語。
    徐琳氣急敗壞地罵道:“不過才三年,我們幫他牽製外戚黨,損失慘重,他居然恩將仇報,這麽快就向我們徐家動刀子了!”
    徐淳低垂眼皮淡淡說道:“說到底,還是我們的不是。十分的鹽課,我們隻給七八分,甚至有的才四五分。那些納糧開中的商人又不是傻子,他們沒錢賺,早晚得捅出來。”
    徐琳依舊氣恨難消:“若不是為了對付外戚黨的落井下石,我們需要大量銀錢,何須出如此下策?等過幾年外戚黨徹底扳倒了,自然會恢複正常,拖欠幾年又如何?”
    徐淳慢慢抬眸看著徐琳,又打量了一下房間,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嘲:“當年也是在這個房間,伯父說要把鹽業丟出去。如今的做法,豈不是回到了老路上?”
    徐琳一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票號業務沒起來,四處都要花錢。鹽業來錢最快。”
    他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徐淳:“當年是為了你才打算舍棄鹽業的。隻是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事與願違。”
    徐淳一副雲淡風輕的態度:“無所謂。反正我已經不打算出仕了。”
    徐琳沉吟後道:“也罷。我的位置將來正好你來接替。如今有一件大事要辦,正好委托你。”
    徐淳無喜無憂地說:“還請伯父明言。”
    徐琳沉默了半天,才淡淡說道:“二皇子如今已經有一歲多了,是時候立儲了。”
    徐淳眼中銳利之色一閃而過,又隨即恢複了正常:“是,侄兒去安排。”
    伯侄二人細細密謀了半天才散去。
    ……
    去往京城的船隻甲板上,穆梁不甘心地看著憑欄遠眺的徐淳,欲言又止了幾次,終究還是說道:“你就心甘情願當個棋子一生受擺布?”
    徐淳淡淡說道:“元楷已經娶了孫家女,我伯父與孫家達成了什麽協議也未可知。會昌侯府勢力如今大不如前,而江南派已成氣候,又與江西派守望相助,新皇登基,對江南派利大於弊。”
    穆梁眼神晦暗:“那你可知道,元芷和她孩子沒了皇帝庇護,還能有什麽活路?”
    徐淳冷嘲:“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穆梁嗤笑:“你瞞得了別人,還能瞞得過我?”
    徐淳不說話。
    穆梁把手背在身後,也眺望遠方,輕輕說道:“你不怕她到時候恨毒了你?”
    徐淳淡淡一笑:“我如今有妻有子,日子幸福美滿,早就忘了過去。”
    穆梁挑眉:“嘴硬吧你就!若真是幸福美滿,怎麽見你常年在外漂泊,回蘇州了也不回家看看?你當你是治水的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
    徐淳長歎一聲,憑欄念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穆梁無奈搖搖頭,自顧自回了船艙。
    ……
    成化七年二月,皇帝朱見深開始逐漸提拔與方家有關的武將,濟陽衛帶俸都指揮使劉能升為中軍都督僉事,武成後衛帶俸都指揮使高俊為左軍都督僉事。這些人以前都是南和侯方瑛的得力部下,當年被英宗通過明升暗降的方式升成了帶俸都指揮使。
    三月,皇帝親封後軍都督府左都督劉聚為寧晉伯,歲支祿米一千石,在朝野引起了軒然大波。
    朝野眾人議論紛紛,說劉聚雖然擔任副總兵與撫寧侯朱永禦虜於延綏嚐失利黃草梁受傷差點兒戰死,論功進升左都督也就罷了。更多的人鄙夷劉聚是太監劉永誠的侄子,開了這個頭,以後的人恐怕都會以為襲爵是個容易事。
    皇宮裏這事也傳得沸沸揚揚,眾位內侍都眉飛色舞地議論此事。
    連蝸居不出的方元芷也聽到了。她很奇怪地問朱見深:“為何非要把劉大人置於火上烤?”
    朱見深胸有成竹說道:“封侯乃武將畢生追求。如此一來,既給那些忠於皇帝的太監們打了一個好樣板,也給劉家吃一個定心丸。”
    方元芷聽不懂,不知道他要給劉家吃什麽定心丸。不過,軍國要事,也非她一介女流所能置喙的,她也就閉口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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