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歡迎來到新世界(1W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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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青什麽話都沒說,給李子成使了個眼色,自己走到林巍和任建模身邊,一左一右勾著兩人的肩膀。
任建模還好,林巍個子高,他勾起來那叫一個費勁,忍不住罵罵咧咧道:“長那麽高幹嘛。”
放棄了勾住林巍的打算,丁青隻勾著任建模的脖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建模,今天心情不大好?”
任建模此刻沒了表情。
他看了看身側,林巍雙手插兜,表情淡漠的望著他。
李子成沒和他對視,但站在了他身後,拿打火機自顧自的點了根煙。
丁青死死盯著他,原本似笑非笑的樣子,此刻逐漸難以掩飾。
任建模眼神躲閃的避開了丁青的視線:“哥。”
他不再用大哥,而是哥這個更為親昵的稱呼。
“今天在來酒店的路上,我出了車禍。”
林巍對李子成伸伸手,他丟來一盒煙,林巍拿出幾根,一根分給任建模,一根給丁青,一根咬在自己嘴上。
他先給表情有些驚愕的丁青點燃香煙,而後才點著了自己的那一根香煙,將打火機丟給任建模。
任建模手忙腳亂的沒有接住,打火機掉落在地,塑料打火機因此爆炸,發出砰的一聲,讓不遠處魚貫而出的其他幫派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們還以為誰開了槍。
這也讓任建模試圖去撿起打火機的手僵硬在了半空。
林巍吐出一口煙霧,看著此刻彎腰彎了一半的任建模,偏偏頭:“建模哥,你說一大早的,怎麽會有卡車失控,這麽巧的直接奔著我撞呢?
幸好我運氣不錯建模哥,你說說看,這是怎麽回事?”
丁青猛地一巴掌將任建模推了出去,他踉蹌的沒站穩,撞在會議室的長桌上,又因此倒地,手下意識的抓著椅子,卻將椅子也一把帶倒,砸在自己身上。
“大哥!”任建模卻顧不得疼痛,他滿臉驚愕,失聲道:“不是我做的!”
丁青咬牙切齒的指著會議室的大門:“關門!”
北大門的人急忙去把門關上,隔絕了內外,而丁青則伸手將任建模的衣領抓著,直接將他揪了起來:“不是你?”
“哥!大哥!我沒必要我真沒必要這麽做啊!肯定是誤會,是有人栽贓我!西八,林巍!伱他媽故意演的是不是?你自導自演的是不是!?”
任建模滿臉猙獰的看著林巍,怒道:“大哥!真的不是我啊!”
丁青卻猛地將他又推在桌子上,伸手摸向懷裏,扯出一疊照片——顯然,他原本也是想好,就在今天給林巍一個說法的。
等到和談結束,到時候,他會讓林巍有一個當麵複仇的機會。
隻是沒想到,任建模這瘋子竟然還敢動手!在這三派合談,關乎北大門派命運的重要時間節點上動手!
照片被丁青直接重重摔在了任建模的臉上,他一愣,隨後拿起散落的照片,挨個看了過去,臉色一變再變,但最後卻還是大聲道:“大哥,這又能說明什麽?幾輛車的照片?大哥!”
丁青怒極反笑,他拿起一張照片,指著車子側邊的劃痕,先給李子成看了看,嘖嘖道:“你知道之前林巍和我說什麽嗎?在搞定南門派那天,我們從ktv出來,他看見了任建模的車,就在這兒”
丁青拿著兩張照片對比著給李子成看,發出一聲重重的嗬笑聲:“有一道劃痕。
你說巧不巧?去找殺手的人,開著同樣車型的車,還有一模一樣的劃痕”
“大哥!這件事我真不知情都是可以偽造的!林巍記得這麽清楚,說不準,就是他故意照著我的車的樣子劃的呢!?”
任建模此刻又驚又怒又怕,但說的話卻滴水不漏——他方才在會議上的沉默,可不隻是單純的慌了神,而是在腦子裏飛快的將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過了一遍。
丁青失笑兩聲,看了看林巍:“你怎麽想?”
“沒什麽想法。”林巍看著沒什麽表情,說話的語氣也沒什麽怒氣,李子成望著他,心裏不由有些感歎——他是真的滴水不漏啊。
林巍不開口,這件事就還得由丁青來決斷。
丁青顯然是早早就做出了他的選擇,或者說,他這幾天,在背後早就將一切都調查清楚了。
他默不吭聲,隻是從西服的另一個口袋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一個穿著運動服,戴著棒球帽的男人。
“這個狗崽子,你認識吧。”
丁青將照片丟給任建模。
任建模拿起照片,雙手微微顫抖,他喉頭鼓動著,想要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沙啞的:“是我認識但是”
“建模啊。”丁青打斷了他,那張臉上沒有半點笑意,隻有憤怒過後,濃濃的失望與不解。
“為什麽?”
丁青疑惑地問著。
任建模嘴唇翁動著,說不出話來。
丁青卻自顧自的說著:“呀,林巍跑前跑後,為我,為幫派拚了多少次命,你清楚,我清楚,大家都清楚。
當初如果不是他帶著那麽點人解決了南門派,我們還說不準要死多少人,還說不準要多久,才能讓北大門派走上正軌。
你知不知道,如果當初不是林巍突然出現,那天要去對付南門派的就會是你?
你有自信從那活著回來嗎?你他媽欠他一條命,知不知道!?
和在虎派帝心派發生衝突的時候,也是他站出去抗雷,不僅在加裏峰洞吃了敗仗,手下的人都散夥了一半,連大頭都意外進了局子,現在已經被送進了監獄。
那時候你在幹什麽?
林巍自己想了法子,要開娛樂公司,我厚顏無恥的把他的買賣拿過來,他媽的是為了我一個人?
西八我他嗎可是白給了你百分之十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我他嗎就是怕你覺得跟不上,怕你嫉妒,怕你不安”
丁青越說越氣,他用手指指著任建模的腦袋,口水都噴到了他的臉上:“你還有什麽不滿足,你還有什麽不高興,你還有什麽不樂意?
老子給你的有什麽不夠!?讓你先找殺手去殺自己人,失敗了還不夠,今天竟然還敢再來一次!?
西八!狗崽子!你怎麽敢!”
丁青給了他重重的一記耳光。
任建模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丁青罵完之後,頹然的放下手去,雙手叉腰,轉身看向會議室窗外的街景,半晌,才道:“晚上一起去海釣吧。”
“什麽?”任建模愣愣出聲。
丁青平靜的看著窗外,輕聲道:“你,林巍,我,子成,我們四個,去海釣吧。
我租了一輛遊艇——西八,咱們這輩子還沒坐過遊艇呢。
晚上一起去海上釣釣魚我買了瓶好酒,到時候抓了魚,弄點生魚片,喝點。”
任建模張大了嘴,他雙腿有些發軟,竟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抱著丁青的腿:“大哥,大哥!!!”
“不能這樣啊不能這樣,我”
“狗崽子西八跪誰都不知道西八,你真該死!”丁青氣惱的一腳將他踹開,拍了拍林巍的胳膊,張張嘴,最後隻是低聲道:“爺們,對不住了。”
之後,便直接向外走去,將隻抽了幾口的煙隨手丟在地上,也不踩滅,將門口的小弟推開,重重踹開房門,和李子成一起離去。
會議室內,懂了來龍去脈的任建模的小弟們,此刻麵麵相覷,更讓他們難以接受的,是此刻其他北大門同僚那冷冰冰的眼神。
林巍看了一眼還跪倒在地的任建模,隻是笑笑,他將手裏的煙頭丟在任建模身上:“兩回。”
“什麽?”
“你要殺我兩次。”
林巍豎起兩根手指,指了指他的眼睛。
“林巍,你聽我解釋”任建模突然醒悟,他連跪帶爬的試圖去抓林巍的腿,可結果卻隻是抓了個空,林巍對著不遠處滿臉殺氣的尹昌南偏偏頭,尹昌南便麵無表情的走到前來,重重一腳直接將還想抓著林巍的任建模踹趴在地。
“別!”林巍出聲製止,他指了指尹昌南,一字一頓:“他是我的。”
尹昌南九十度鞠躬:“對不起!大哥!”
“送去房間裏等著。”
林巍看了一眼桌上丁青丟給任建模的照片,拿起看了看,隨手丟掉。
丁青既然搞到了照片,那照片裏的人定然不可能還在外麵瀟灑,顯然是早就落到了他的手裏。
以林巍的猜測來看,丁青若不是從照片裏的這人身上得到了確切的證據,也不會下定了決心,要徹底處理掉任建模。
是的在林巍眼裏,任建模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看著任建模還想說些什麽的樣子,隻是冷冷一笑,扭頭便走。
坐著電梯,門口有丁青留下的小弟告訴了林巍房號,他抵達了酒店頂層,敲響了總統套房的門。
有小弟從裏麵打開房門,林巍邁步而入,看到了歪歪斜斜躺在大沙發上的丁青。
丁青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過來,林巍坐到他身邊,而丁青沉默片刻,輕聲道:“對不起啊,哥們。”
“哥,你有什麽好抱歉的。”
林巍說著,而丁青卻搖搖頭,他歎息一聲,道:“我問過了幸好你反應快,提前意識到了情況不對,躲過一劫,要是真的被那輛卡車撞到”
丁青心中有些後怕——即便拋開感情的成分,隻從利害關係中考慮,一旦發生這樣的事兒,北大門派必然會陷入一片混亂。
任建模必死無疑,可之後林巍的手下能老老實實的跟著李子成嗎?顯然,到時候又是一片血雨腥風,為了搶奪林巍空出的位子,幫內指不定要亂成什麽樣。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就發生在今天——若林巍死在今天,合談的事兒恐怕又要被推遲,混亂的北大門派是否會成為在虎派和帝心派的目標?
誰知道呢
丁青的表情有些黯淡,他知曉,這件事是他的處理方式出現了問題:直到林巍說出自己又遭遇到刺殺之前,他的心裏,都還在思考著,該怎麽做,是不是該給任建模留條活路,對是否殺他,始終有些猶豫。
盡管和任建模和他的感情不如他與李子成的兄弟情義,可畢竟是從微末時就一起奮鬥出的弟兄,也曾和他多次同生共死
你說說,這人呐,都說同甘共苦,可為什麽有的人吃苦的時候反倒單純些,眼看就要苦盡甘來,卻忘了自己那些苦頭是怎麽熬過來的?
看著林巍沒什麽表情的臉,丁青知曉——他心裏此刻必然憤怒至極,隻是礙於丁青的顏麵才沒有發作,而在這件事上,林巍顯然會對他很是失望。
將心比心,若換做丁青自己遇到這事,恐怕今天的會議壓根別想開下去。
不把任建模千刀萬剮,難解心頭之恨!對於自己的大哥,想必也會失望透頂。
大家都是一個幫派的好兄弟,林巍多次拚了命,辦事又有能力,也衷心,可憑什麽任建模的命就值得丁青斟酌再三,猶猶豫豫,他卻因為丁青的猶豫而又一次和死神擦肩而過,差點命喪黃泉?
真要說起來,林巍在幫派裏最驚險的幾次,都特麽是自己人捅刀子幹的——這合理嗎?
越是如此,丁青心裏就越是愧疚,林巍能顧全大局,因為他的猶豫再一次險些喪命,這樣的表現,不亞於替丁青扛了一刀。
丁青伸手,搭在林巍的肩上,沉默片刻,看著林巍,情真意切的說著:“林巍啊,這次,是大哥對不起你——我欠你”
林巍隻是笑笑,靠坐在沙發上,不讓他把話說完:“知道了,大哥,我接受你的道歉還不行嗎?”
丁青啞然失笑,也知曉語言在此刻顯得有些蒼白,看見林巍直到此刻還善解人意的照顧他的感受,他不由笑容變得更加溫和了許多。
他同樣靠坐在沙發上,抬起眼,想了想,拿起桌上石東出分來的意向書。
“先做正事吧。”
丁青默契的和林巍一起暫時忽略了任建模的問題。
林巍拿起意向書,方才他就已經看過了一遍,沉默片刻,指出問題:“我覺得張守基不會接受這些條例,石東出這麽分,顯然是想讓大哥自己做出抉擇。
要不然把娛樂公司包括經營權都讓給張守基,徹底丟出去這部分的產業,隻拿固定的那點分成。
要不然就得在公司的其他業務上分出去一點,才能滿足張守基的胃口,合談才有繼續下去的可能性。
石東出帶來的這些社長顯然不是吃幹飯的,就我看來,在整個集團的構架裏,我們能拿到三成就是極限”
丁青此刻冷靜的思索著,扭頭看了看李子成。
李子成淡淡道:“娛樂公司的利潤複雜,沒有經營權,隻是走賬上的收入,對我們如今的體量而言,收益不大。
相反,出海貿易和房地產才是大頭——隻要得到這兩項,即便其他的項目都交出去,我們的勢力也會隻增不減。
有了石東出的人脈,大哥的生意完全可以做到全國去,比起娛樂公司這點蠅頭小利,不如及時做出利益交換。
就怕張守基不肯放過這塊肥肉。”
丁青若有所思,沒有做出結論,而是問道:
“你們對石東出提出的發展方向怎麽看?”丁青敲了敲文件。
石東出在會議上簡單的提出了三個發展重點。
第一,必須要去暴力集團化。
什麽是去暴力?
即將黑色產業與其他產業切割,僅僅將灰色產業的業務整合進入集團,三派依舊可以以自己的方式,保留現有的武裝勢力。
也就是說,這次集團化,石東出並不對三方實際上黑幫的底子做動作,比如林巍在加裏峰洞控製著的毒蛇派,尹昌南如今在麗水正在接觸的蛇頭幫派等。
這些私產,你們想玩就玩,但和公司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出問題,自己負責,自己解決。
但明麵上,無論是金融借貸公司、還是ktv等娛樂公司,都必須並入集團。
這是集團的根基——它們的作用,就是在如今這個階段,撐起整個集團的盈利,並且帶來龐大的現金流,為集團的第二個目標做孵化。
石東出提出的第二個目標,是大型化、實業化。
他堅定表示,要做實業,要開工廠,要讓集團內的正式員工在十年內達到最少一萬人,徹底將金門做成大型企業,擺脫假‘集團’真黑幫的情況。
房地產、出海商品貿易在石東出看來是集團的重要利潤來源,但想要讓集團健康發展,就必須要做真正腳踏實地的項目。
石東出指出,在當今這個年代,科技發展速度極快,比起如今的各大公司,金門集團沒有技術基礎,想要彎道超車,要不然隻能做勞動密集型產業,要不,就隻能用錢砸出個技術型產業來。
靠黑幫的底子帶來的現金流,收購,並購各類技術型產業,盡快找到合適的項目並紮根下去,以此為核心,奠定公司主流業務,並躋身財閥行列。
於此同時,兩手都要抓,也要積極收購各種中小型產業,以人力需求密集的各類工廠為主。
石東出直言不諱的表示:“如果我們隻能給一千人提供飯碗,我們什麽都不是。
想要不成為別人眼裏隨意拿捏的儲備糧,如果不想被人揪著黑幫的底子當搖錢樹,就得成為一萬個,十萬個人的衣食父母。
隻有當我們倒了、會有幾十萬人淪落街頭的時候,我們才能在首爾真正的占有一席之地,我們才能被某些人正視起來,當個人看,而非儲備糧。
才真正具備了和那些巨頭扳一扳手腕的能力,才具備了成為財閥的基礎。”
而石東出緊跟著提出的第三點,更是讓人覺得瞠目結舌。
石東出發表了振奮人心的講話:“我們要全國化、世界化,不僅要做首爾的生意,還要做釜山的、大邱的、濟州島的。
我們不僅要做南韓的生意,我們還要做全世界的生意!”
接下來石東出便說了很多和出海貿易相關的生意,重中之重的點明了出海貿易,出海投資,以及在海外拉投資投在南韓的相關業務。
他在發下來的意向書裏,寫出了幾家世界聞名的投資公司,並表示,他有把握在金門集團正式成立,走上正軌之後,拉到這些資本的投資,繼續擴大經營。
石東出隱晦的表示——前期投資他已經有了著落,隻等三方合並,一切業務就能資金充沛的迅速開展,讓金門集團以雷霆般的速度,在所有人意料不及的情況下,迅速膨脹到南韓中型集團的規模。
林巍回想了一遍石東出的全部發言,結合資料,斟酌片刻,卻是讓李子成先說。
李子成表現的有些興致缺缺。
也難怪,他現在最大的願望是把石東出抓捕歸案,對集團發展哪有什麽興趣?
他巴不得金門開業即倒閉,石東出直接破產滾到監獄去,省去他未來不知道還要幾年的苦工。
“我覺得挺好的。”
李子成含糊不清的回答。
丁青搖搖頭,沒好氣地說著:“你倒是一點都不在乎。”
李子成笑了笑,翹著腿,看起來淡定自如。
丁青看向林巍。
林巍點點頭:“我認為石東出思路清晰,目標明確,計劃中罕有紕漏。
這次主動將自己背後的許多社長都帶了過來,不單單是為了展現資本,胸有成竹。
也是他沒有了多少耐心的表現——金門集團若是想做到他說的那樣,第一步便是重中之重。
他多次暗示選舉情況的焦灼,並表示自己看好其中一位,顯然,這是他已經在背地裏下了注的表現。
但若是賭贏了自然一切都好,賭輸了,我們必然會因此殃及魚池。
如果確定要集團化,那就一定要盡快,隻有在暴風雨來臨前,徹底將集團的第一步做完,才有抗風險的能力。
否則,大家屁股都沾著屎,到時候暴露在陽光下,誰都討不著幹淨。”
“咦~”丁青嫌棄的擺擺手:“我可沒沾嗷!”
他故作滑稽的樣子引得李子成和林巍相視一笑,但很快,丁青便又追問道:“那你覺得,我們這次談判中能爭取什麽,該放棄什麽?”
林巍沉吟片刻,道:“這要看張守基的眼光。”
“他的眼光?”
丁青一愣。
林巍微微一笑,隨後道:“下午六點的會議,我們試試便知了,倘若張守基對娛樂公司的經營權不願退步,那我們就隻拿下金融借貸公司的經營權”
“那你呢?你的那個小弟,權俊佑,還有那位王社長,一直都跟著我的人忙來忙去,這公司班子都要搭起來了,全都讓給張守基?”
丁青眉頭微皺,看了一眼李子成。
經曆了任建模的事兒,他也不想再讓如今唯一值得依靠的左膀右臂再生間隙,直接道:“金融公司這邊一直都是子成在負責的”
“我知道,我對金融公司不感興趣。”
林巍說著,隻是眯眼笑著:“我方才說的,是我們要放棄,可關鍵在於,石會長會同意嗎?”
“倘若我們讓出娛樂公司的經營權,那娛樂公司的業務,就變成了李仲久和張守基的雙方博弈。
以我看來,張守基對金融公司的興趣不大,他的業務也主要以各類娛樂業為主,我聽說,首爾目前幾個高檔酒店的老虎機,還有幾個大型賭場,背後幾乎都是他在運營。
與其在金融和娛樂公司這兩方麵以一敵二的對抗我們兩家,張守基顯然更傾向於放棄自己本就不斷被北大門派、在虎派蠶食的借貸業務,專心抓著娛樂業的現金奶牛發大財。
反正他賭場裏一樣有的是賭徒願意借他的錢——這筆錢還能走他私人的賬戶,何必要和我們在賭場之外的金融借貸業務上硬碰硬呢?
所以,張守基若是聰明,再退出金融公司,那金融公司的業務,就變成了子成哥和李仲久的雙方博弈。
但石東出石會長肯定不願意如此。
在虎派勢力大,涵蓋的業務範圍也大,我們能放棄娛樂公司,張守基能咬牙割掉金融業務,他可不行,他若是兩者丟了任何一個,都得變成瘸子。
李仲久就得麵臨既要在娛樂公司和張守基抗衡,又得在金融借貸上和我們抗衡的境地。
從三方混戰,變成了以一敵二,石會長怎麽會心甘情願的讓自己成為靶子?”
林巍的話讓丁青若有所思,他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若不出我所料,在下午的談話裏,他就會在股份上做出讓步,到時候,三家再分。”
“集團有集團的玩法,公司有公司的玩法,先把集團成立了,再去從公司內部拚個高低就是了。”
丁青追問:“那你說的,主動放棄娛樂公司是為了試探?”
“是的,如果張守基聰明,他定然會答應下來,並且在另一方麵主動補償我,將這件事坐實。
可若他隻是愚昧的貪心,他就不僅會答應下來,還會借機貪婪的想要更多,到那時石東出會長再居中調和,把金融業務拆分給他一部分,再把經營權分給我們一點,他必然會欣然上鉤。
想要全都要,就得要做好全都失去的準備”
林巍笑道:“到那時,雖然看似張守基兩頭得利,可實際上,卻被我們和李仲久夾在了中間。
不出意外,石東出必然會讓李仲久私下和我們接觸,到時就要看看我們的目標了。
若是著眼未來,大不了將借貸和金融都丟給李仲久,專心發展房地產和海外貿易、風險投資,我再拿一筆錢,玩玩互聯網這種新興產業去,如今互聯網百廢待興,我看好它的發展潛力。
若是都想要,就得看看大哥的本事了,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先搞定了張守基,才能拿到我們想要的。”
“驅虎吞狼?”丁青對林巍口中的互聯網並不在意,他也不覺得互聯網能有多大的市場,隻覺得是個新玩意,說不準是個機會。
他笑著搖搖頭,感歎道:“這就叫做,陽謀吧?”
“是的,我們也可以不入局,但代價就是,無論誰贏,都和我們沒了關係,要是李仲久一個人幹掉了張守基,到時候吃了獨食,我們的處境可就反而落了下風。
不如將計就計——我讓權俊佑一直在跟著跑業務,讓他學習娛樂公司該怎麽運作,就是為了用他去和張守基打擂台的。
至於明麵上這生意誰說了算,我不在乎,反正有錢就行。”
林巍看得透徹,說到底,還是得看能到手多少錢,他做娛樂公司就是為了搞錢,在集團化後,本來就有刀子的他,兜裏有多少錢,就有多少地位。
“就這麽做吧,我們的重心還是得放到房地產和貿易上我個人比較偏向房地產。”丁青說著,而林巍也點點頭,表示讚同。
李子成依舊很無所謂。
三人就此達成了共識。
既然石東出有意讓三方打擂台,那就先試試張守基的態度,他要是貪心的想全都要,那就幹脆大家在公司裏繼續打擂台,寸土不讓。
若張守基思路清晰,那不妨讓出娛樂公司,和張守基默契的共同鉗製李仲久,專心發展房地產,在未來取得先機,再扭頭看看,集團裏誰的勢力最大。
之後的業務,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房地產也不可能是丁青一個人吃得下的——他或許可以拿到集團執行董事或常務理事的職位,也可以拿到房地產分公司的執行董事的權力,但其他人必然也會在分公司內身居要職,互相製衡,有錢一起賺,隻是看誰賺得多罷了。
敲定了思路和意見,丁青便找來自己的律師,開始研究石東出給出的股份去了,他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可丁青能彎下腰去,認真聽,認真學,即便是一個字看不懂,也一定要律師解釋給他聽明白再說。
等他讀懂了合同,和律師確認了股權的分配等等合同上的細節,時間已經到了再次開會的時間段。
三人整理了一下西裝,再次奔赴會議室。
這一次,會議持續的時間很長。
從下午六點,三方互不退讓的開始針對業務劃分、股份、經營權開始了拉鋸戰。
股份的每一個小數點之後的數字都可能意味著十億數十億的金錢,誰願少上半分呢?
直到晚上十點,石東出熬不住了,表示散會,三方也未能敲定具體的分成比例。
可結果依舊是好的——起碼這一次,大家夥討論的是股份的多少,集團下各個公司的實權問題,而非是合不合作的問題了。
張守基不出意外的選擇了我全都要的道路:他不僅欣然接手了丁青丟出來的燙手山芋,還在石東出的鼓動之下,貪婪地看向了原本已經打算放棄的金融公司。
這導致了丁青的強烈反對,最後在石東出的調和下,三方達成初步共識。
娛樂公司以張守基為主,李仲久第二,林巍第三。
金融公司以李仲久第一,張守基將賭場的借貸業務並入金融公司後排第二大股東,李子成第三。
房地產公司由集團出資收購大地建設,並將新區的項目拿到手裏,由集團擔任第一大股東,丁青在集團中負責房地產項目的經營與實權,並且在分公司以個人的身份持股,成為除集團外的第一大股東,張守基其次。
若將集團內的丁青的股份和房地產分公司內丁青個人的股份加起來,丁青差不多就是房地產公司的第一大股東,保證了他的權利。
而在其他的業務上,基本都是集團為主,張守基、丁青各自拿一部分
以石東出為代表的集團股東在所有的項目中都有一定的股份權力,石東出本人牢牢把持著集團的核心股權,這部分倒是沒有人有意義。
石東出讓出了不少錢,大家也願意給這位野心勃勃的老前輩一個執掌公司的機會和權力,算是交換。
畢竟集團化的過程中,出力最多的也是石東出嘛,由他來掌控集團,合理。
而張守基的收獲看似很大——他在所有的公司項目裏都摻了一腳,不是第二就是第三,可實際上,卻隻在娛樂公司拿到了實際上的主導權。
可偏偏娛樂公司最為複雜,除去集團占據一部分股權外,剩下還有諸多零散的股份散落在大小社長身上,股權混亂,即便張守基算起來是最大的股東,但卻並不保險。
隻是張守基並未意識到這一點罷了——他覺得很合理,自己之前的娛樂產業也是有很多人一起投資做起來的,自然要給自己的合夥人分股份。
在張守基眼裏,他的合夥人永遠都是他的人,他們的股份自然也是自己的,也就意味著,他在娛樂公司的地位不可動搖。
但實際上
會議結束後,看看李仲久和林巍相視一笑的場麵便能看出端倪。
而張守基還野心勃勃的盯上了其他的業務,在會議結束後,便笑嗬嗬的拉著會議室裏那些同樣有些疲憊的社長們互換名片。
顯然,他早早的也意識到了集團化之後三派的爭鬥將演化為集團內部的權力之爭,股權,就是權力的一部分。
集團化的股份必然是零散的,這些石東出拉來的各位社長,自然也是為了花錢拿點股票入局,他們手頭零零散散的股份加起來,可絕不少。
這也是難免的——石東出盡量避免了由大資本一家獨大的情況,並對股權交易做了嚴格限製,可想要讓集團成立,僅靠三派自然是不夠的,必須要有足夠多的資金支持。
今日到場的股東們可不是全部,還有很多大投資方尚未入場呢。
散場之後,三方約定在兩日之後再次見麵,到那時,將會正式確定股份、公司構成、包括其他今日未到場的大小股東也都將齊聚一堂,最後一次進行股權確立。
再往後,便隻剩下集團的成立了。
臨走之前,李仲久還特意來找林巍打了聲招呼。
“呦,你們那位任社長呢?”李仲久故作好奇的握著手的同時發問。
林巍表情淡漠:“他病了,來不了。”
“病了?什麽病啊?”李仲久笑了起來——他笑的肆無忌憚、幸災樂禍。
“腦子有病,可能活不過幾天了,真可惜,年紀輕輕的。”林巍不願與他多說,鬆開手後,正要轉身離開,李仲久卻唉了一聲,叫住了他。
李仲久笑眯眯的看著林巍:“既然以後都要是一家人了,沒必要搞的這麽僵嘛。
大哥很欣賞你,我也是,以後常聯係,等之後,來我場子裏喝兩杯?”
林巍扭頭看著他,也笑笑:“好啊,剛好我也學學怎麽運營夜店,免得之後在公司裏表現太差,被踢出局。”
“這話說得,踢誰出去也踢不動兄弟你啊聽說你今天差點遭遇了車禍?嘖,兄弟,你真該去驅驅邪了,我認識個還挺靈驗的神婆”
“算了,我受過佛祖和基督的恩惠,再多來一個,我怕自個兒扛不住。”林巍婉拒,輕飄飄道:“車禍嘛,人這輩子不經曆一回也說不過去,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這連著死裏逃生,現在集團成立,看來我的好日子快到了。”
“有道理。”李仲久嗬嗬笑著,看林巍不想多聊轉身離開,一扭頭,看到了張守基有些冷冰冰注視著林巍的視線。
李仲久走過去,臉上的笑容可比麵對林巍要熱情許多:“張社長n,怎麽,看林社長不怎麽順眼?”
“嘿,可不敢,接下來都是一家人。”張守基嗬嗬笑著,表現親昵:“李社長你呢?我聽說你和他關係好像一直都不怎麽好,接下來可都得在一個公司裏打轉兒了。”
李仲久看著林巍出門的背影撇撇嘴:“是啊,想想就煩,不過好在娛樂公司裏,有張社長在,我們兩個做事,他老老實實分錢就好了,應當也鬧不出來什麽風波。
不過,張社長,照顧好其他股東才是重中之重啊——娛樂公司成分複雜,大小股東加起來也得有十幾個,可別給這小子找著漏洞了。”
張守基毫不掩飾他對林巍的不喜歡,冷笑兩聲,道:“有我在,他翻不了身,那些小股東加起來,能翻得起什麽浪花?
他要是老老實實的,還能做個公司的總裁,要是不想幹,就在董事會裏坐著等著分錢吧。”
張守基自信的說著,拍了拍李仲久的肩膀,意氣風發的笑道:“娛樂公司的事兒哪還需要操心,李社長,不知道你對建築公司怎麽看?
收購大地建設,說實話,我還是能拿出不少錢的。”
言下之意,他可不打算老老實實的讓丁青坐穩之後房地產分公司的第一把交椅。
李仲久笑著含糊道:“我就不如張社長了,還得看看石會長的意思。”
“現在你也是董事會的股東了,也得想想自己的前途嘛,石會長永遠都是石會長,李社長不能一直都隻是李社長吧?哦,對了,應該是李理事了,哈哈哈。”
張守基麵露幾分喜悅之色,顯然,一想到集團即將成立,他的心情便很是美妙。
李仲久樂嗬嗬笑著:“哎一古,那我看來也得改口了,常務理事?張社長起碼也得是個常務理事吧?還是說,執行董事?”
“哎~這話可說不上,還得看石會長和兄弟們的意思再說。”
張守基笑眯眯的,看著有一位社長要出去,急忙道:“之後我們再好好聊聊,我先去和那位社長說說話。”
“好,不打擾。”李仲久笑吟吟的看著他追了上去。
他離開會議室,沒看到北大門派的人,搖搖頭,找到了石東出。
石東出此刻正在總統套房的沙發上閉目養神。
“來了?”
“嗯,那也沒什麽可待的,現在那邊兒的社長都看著張守基像個孔雀似的開屏呢。”
李仲久麵帶嘲弄。
石東出沒睜眼,困乏的長舒一口氣:“丁青他們呢?”
“聽說今早林巍出了車禍,一輛卡車差點要了他的命,現在,恐怕正忙著清理蛀蟲呢——嘖,這任建模也是沉不住氣,要是再等一段時間,多好啊。”
李仲久有些遺憾。
石東出笑笑:“成不了大事的人注定成不了——我倒是覺得那個任建模做得到也沒錯,他不急,之後也就沒他急的機會了。
那李子成呢?”
“他看起來倒是淡定,丁青說什麽就做什麽,說實話,比我看著都聽話。”
“誒呦,我們仲久啊~幹得好~”石東出被他這句話逗樂了,調侃著。
“會長n。”李仲久的無奈的笑笑。
“既然要聽話,那就好好做事,我知道你對林巍有看法,但張守基不倒,他就不能出事,之後你若是覺得不安”
石東出表情複雜,沉吟片刻,最後也隻是道:“我們到那時再看。”
李仲久沒有得到想要的答複,低著頭,半晌才笑道:“我知道了。”
“嫉妒了?”
石東出笑眯眯的看著他,戴上了眼鏡。
“沒,怪我自己不爭氣。”李仲久口是心非的說著。
“哈哈哈,那就再努努力吧!林巍可是個能做大事的家夥,你要是不說,我都不知道他早上差點被卡車送走了
要是真想和他作對,就得一鼓作氣。
可是算了,現在還遠沒必要去想這些,仲久啊,我們的金門集團,終於要成立了。”
石東出滿臉的成就感。
李仲久笑著,感同身受的祝賀道:“大哥,恭喜!”
“哈哈哈,還差幾步,還差幾步。”石東出起身,長舒一口氣。
“大哥,這是要?”李仲久笑吟吟的。
石東出對他眉頭一挑,笑著:“大好的日子,我不也得找個人好好去分享分享?”
“知道了,大哥,我安排車,特殊時期,多小心一點。”
“嗯嘖,這卡車的事兒一出,可還真嚇人。”
“大哥,放心吧,您可不會遇到那樣的事兒。”
李仲久說著,而石東出則隻是哈哈笑著,拍拍他的後背:“當然,我可是還有仲久呢,誰敢動我啊。”
“大哥,我去備車。”
李仲久接下了讚美,打起電話,安排出行車輛。
而石東出站在套房窗前,看著屋外安靜的街道。
他想著——金門集團日後的辦公樓,可一定要比這更好才行。
與此同時,波濤洶湧的黑夜海麵之上,一輛亮著燈的白色遊艇衝破海浪,停在了無人的海域之中。
白色遊艇的甲板上,丁青坐在椅子上,扶著欄杆,教著林巍鼓搗手裏的魚鉤。
船上的人並不多——除去此刻被捆在一張椅子上,被用毛巾堵著嘴的任建模以外,就隻有三個小弟,一個船長,兩個水手。
船長和水手都是自己人,之前在仁川港的水泥油桶,就都是他們負責處理掉的,在幫派內也算得上是非戰鬥人員的核心骨幹。
都說北大門派是首爾風生水起的大幫派,這大幫派的含義可不僅僅是打手多這麽簡單。
丁青坐在一張躺椅上,大晚上的帶著墨鏡,教導林巍鼓搗魚竿的時候,還得時不時把墨鏡抬起來,看起來頗為滑稽。
李子成早早準備好了魚竿,放在遊艇的圍欄上掛著,自己則翹著腿,躺在躺椅上,打著瞌睡,借著燈光。
如今天氣雖冷,可畢竟也快到了夏天,不那麽冷的刺骨,雖然是夜裏,可幾人穿著西裝革履的,還有外套披著,倒也能享受這少有的閑暇夜釣。
林巍好不容易設置好了魚竿,躺在了躺椅上。
幾人誰也沒搭理被捆在椅子上,此刻無聲的落著淚的任建模。
他後悔嗎?
想必然是後悔的——也許是後悔自己做了這件事,又或許是後悔自己最開始沒能一擊致命,但無論如何,如今他已經沒有再選擇一次的機會。
丁青躺了一會,坐起身來,西八一聲:“怎麽沒有魚呢?喂,是不是沒打窩?”
“海裏也得打窩嗎?”林巍好奇的問著。
“我哪知道,反正聽說是要。”丁青擺擺手,笑道:“正好還有給你的道歉禮物。”
他扭頭,對著一個手下點點頭,很快,一個手下便從遊艇的船艙裏,拖出了一個滿臉是血,麵目全非的男人。
那男人被死狗一樣的拎了出來,還沒看到人,便用喑啞的聲音求饒道:“求求你,大哥,不是我,不是我想做的我也隻是聽話,我都說了,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
被捆在椅子上的任建模嗚嗚的發出了聲音,椅子在晃動的甲板上發出摩擦聲,一個不穩,傾倒在地。
“呀!抓住他!可別讓他掉下去了”丁青連忙叫人把任建模重新扶起來。
林巍在躺椅上看著,而李子成也放下了手裏的。
他看的是中文的,林巍撇了一眼封麵,不熟悉。
“你也加入北大門派了是吧?”丁青起身,將墨鏡推到自己的爆炸頭上,蹲下身去,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家夥,對林巍介紹道:“是任建模的堂弟阿西吧,老子以前還和他喝過酒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那男人抓起來,重重砸靠在遊艇的圍欄邊:“就是這個狗崽子找的延邊人。”
林巍打量了一遍,點點頭。
丁青有點流鼻涕,他擤了下鼻子,從後腰摸出一把帶著皮質刀鞘的匕首:“你來吧,三刀六洞,咱也學學那老幫派的規矩。”
任建模還在嗚嗚的叫,丁青有些煩了,大聲道:“讓他說話!”
小弟過去摘掉他嘴上的毛巾。
“大哥饒了他行不行他隻是聽我說話聽我的話在做事”任建模聲音淒厲,涕淚橫流:“大哥!”
丁青冷笑兩聲,扭頭看著林巍:“你怎麽想?”
林巍隻是接過他手上匕首,拔開刀鞘:“大哥,不會是用這家夥打窩吧那魚還能吃嗎?”
“呀,你不是廚子家裏出身的嗎,切個魚片還能收拾不幹淨?”
丁青笑著說。
林巍點點頭:“也是。”
他舉起匕首,在那男人驚恐的表情下,對準了肩頭:“三刀六洞是怎麽弄來著?”
“不知道,我也就知道有這麽個詞”丁青扭頭看向李子成。
李子成歎了口氣,一攤手:“隨便戳三個窟窿就差不多了吧?”
林巍點點頭:“那能多戳幾個不?”
丁青翻了個白眼,扭頭看著任建模:“問你呢。”
“林巍!對不起!對不起啊!求求你”
任建模話沒說完。
林巍一刀刺在男人肩頭。
那血肉模糊的男人本就靠在圍欄上,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可傷痕累累的身體又怎麽經得起這樣的動作?
他一個踉蹌,竟然在挨了一刀的同時,直接翻身落入海中,撲通一聲。
海水浸透他的傷口,讓他因為劇痛發出哀嚎,可落入海裏,一張嘴,卻又灌了一肚子海水,掙紮著探出頭來,伸出手去,在海麵上那滿是光亮的遊艇上,卻隻能看到丁青和林巍漠然的探出頭來。
“西八,我的刀!剛買的新刀啊!”
丁青發出鬱悶的聲音。
林巍聳聳肩,拿起魚鉤,慢悠悠拉動魚線,那人慌亂之中纏住了魚線,林巍便轉不動了。
他也不轉,隻是順勢提杆,那人便掙紮著,忍著劇痛,試圖再爬回遊艇來。
丁青就看著他借助林巍的拉力往上爬,一隻手努力地抓住了遊艇的邊緣。
他翻過欄杆,一隻手抓著欄杆,一隻手向下伸去,費勁的抓住了那人肩頭的匕首,用力一拔。
那人發出一聲慘叫。
丁青取回匕首,順勢割斷林巍的魚線,一腳將他抓著自己腳腕的手踹開:“西八!”
男人慘叫一聲,再次落入水中,這回沒了魚線的幫助,他又肩膀中了一刀,隻能用一隻手扒拉著遊艇,怎麽也撐不起自己的身體來。
“救救我,救救我!建模哥!丁青大哥!林巍大哥!!”
他又利索的爬了回來,推了推墨鏡,搖著頭,心有餘悸的看著林巍:“我覺得我晚上要做噩夢了。”
林巍麵無表情的看著那男人哀嚎求救,緩緩坐回了躺椅上。
“大哥,我是不是又得重新穿魚餌了?”
“對對對,忘了說,上次你穿的可不好,魚餌得這麽弄,魚咬了才能咬到勾上,來,給他換個魚線。”
丁青笑嗬嗬的說著。
李子成沒有去看,隻是表情漠然的重新躺下,拿起,看了起來。
“吵死了。”
他話音落下,身後一位小弟猶豫的看了一眼丁青。
丁青眼也沒抬,揮了揮手。
有小弟取來一根金屬棍,在遊艇邊向下重重一揮。
林巍聽得有點頭癢。
他看著一旁麵若死灰的任建模,歎了一聲:“丁青哥——下次釣魚,是不是還是戴個頭盔比較好?”
“有道理,誰釣魚不帶頭盔啊?”
丁青煞有其事。
他扭頭看著此刻呆呆地望著海麵的任建模:“你說呢?”
任建模心如死灰,臉上更是如此。
他絕望的慘笑兩聲:“殺了我吧。”
“你當然得死。”
丁青臉色一冷。
“隻是,死的不會太痛快。”
他看了一眼林巍,語氣冰冷的說著:“我得給兄弟一個交代。”
“大哥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的份上殺了我吧。”任建模低聲哭求著。
丁青不為所動。
他的魚竿忽然動了。
“西八,不會勾到鬼了吧?”
丁青有些煩躁,生怕自己勾到了髒東西,拉起魚竿,估摸了一下重量,臉色一喜,收杆,竟然真的釣上一條海魚來。
身旁小弟急忙拿兜網給他將魚捕捉上船。
他拿起匕首:“林巍,生魚片的事兒交給你了。”
林巍歎了口氣,也懶得鼓搗魚鉤了,將魚竿丟到一旁:“是~大哥。”
他在甲板上,用早有準備好的桌子和案板拆解了魚肉——為了避免一些惡心的事兒,他隻切了外邊薄薄的幾層魚肉。
緊接著,丁青也不釣魚了,拿起白酒,用盤子裝肉,和李子成與林巍一起,在任建模的注視下,舉起酒杯:“祝願我們兄弟三人,日後平平安安,前程似錦!”
丁青說完,將杯中白酒一飲而盡,而後,又拿出一個酒杯,倒滿,走到任建模身前。
“喝吧,喝完就上路——我也想給你一個痛快,可你又做了什麽?西八,你怎麽有臉叫我給你一個痛快?
你配嗎?”
丁青聲音帶著幾分悲痛,他看著任建模,眼裏閃過一絲複雜,但最後隻是狠著心,咬緊了牙。
他不能在此刻表現出半點動搖來。
對於幫派,背叛者與告密者,都是必死無疑的,三刀六洞也難解其恨——作為如今北大門派的領導者,丁青不能在這件事上再猶豫些什麽了。
否則,今天他給了任建模一個痛快,林巍會怎麽看?
所以,丁青必須要狠,不僅要狠下心來殺掉他們,更要表現的尤為殘忍狠毒!
否則,遲早,底下的人會給丁青一個痛快!
這也是為何林巍同樣表現冷漠的原因所在。
他不能對任何敵人表現出半點憐憫,如此,方能震懾其它宵小!
任建模嘴唇翁動著,最後,隻是頹然的一動不動。
丁青解開繩索,將酒杯抵在他的嘴唇上。
任建模無聲的舉起手,拿過酒杯,飲盡白酒。
而後,丁青給他穿上救生衣,又將繩索重新給他捆綁起來,繩索的另一端綁在遊艇後頭。
任建模顯然已經意識到了即將發生什麽,臉色慘白,但卻一聲不吭,隻是看著林巍,眼神有幾分怨毒,他張著嘴,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有什麽意義呢?
丁青對著幾個小弟使了個眼色。
他們齊齊走上前來,將任建模抓著,推搡著,直接從後邊丟下了海。
因為救生衣,任建模沉不下去,露著腦袋,時不時發出咳嗽聲和隱約的啜泣聲,隻是沒有哀嚎和求救。
丁青重新入座,倒滿一杯酒。
“船長!啟航。”
遊艇引擎發動,在海域上,全速前進。
任建模的哭聲逐漸微弱。
他的身影在漆黑的海麵上不斷地翻滾摩擦著。
直到繩索之後,不見人影,他從繩索中脫落,隻剩下一件脫落的救生衣漂浮在海上。
丁青才打出一聲酒嗝,麵露幾分哀傷。
“就這樣夠了吧?”
林巍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丁青將墨鏡拉下,遮著眼睛,大口咀嚼著魚肉,半晌,吐了根刺。
“西八,下次,還是去店裏吃吧我還以為,自己釣的,會更好吃點呢。”
沒人回應。
李子成沉默的喝著酒,林巍亦是如此。
李子成的沉默很好理解——今天丁青處理的是叛徒。
可他恰恰就是一個深藏在丁青身旁的臥底是叛徒中的叛徒。
見到任建模的下場,看到任建模手下的下場,這讓李子成的心情,如何能好的起來?
他此刻喝酒的手都在隱約的有些顫抖,不知想到了什麽,時不時看向海麵。
而林巍原以為在這一刻自己會有大仇得報的痛快感。
可當罪魁禍首當著他的麵被處決。
他竟一時,隻覺得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若自己日後棋差一著的輸了若自己沒能一直贏下去若自己哪天被暴露了臥底的身份,任建模的今日,就是他的明天!
倘若向上爬的路隻有這一條。
倘若海底的冤魂永遠隻多不少。
他希望
成為下一個的。
永遠都不會是自己。
林巍舉起酒杯,無聲的飲下辛辣的美酒。
之前的快意恩仇、熱血拚殺、都在這一刻隨著任建模的死,和冰冷的海風一起,讓他覺得渾身刺冷。
也許
此時此刻,正是這冰冷而又無情的世界,在用海風清脆的對他說著。
‘歡迎來到新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