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正義,即是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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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阿爸!爸!”
小家夥叫喚的聲音從進門開始響起。
林巍看著坐在客廳地麵,聲音尖銳又嘹亮的小家夥,隻是有些無奈的笑笑,對忍受著噪音攻擊的保姆樸秀妍表示抱歉。
對方很識趣的抱著小家夥起來,遞到他的懷裏,林巍拒絕了對方替他拿公文包的好意,而是抱著小家夥上樓。
“想我啦?”林巍有力的臂膀,僅一隻手就能穩穩地抱著他,小家夥仰著頭,發出傻乎乎的笑,伸手抓他的臉。
“阿爸~”他叫著林巍的名字,含糊不清的說著:“歐媽~媽媽~”
林巍嗯了一聲:“好~帶你去找媽媽,今天乖不乖啊?”
“乖~乖~”他語言能力比林巍預期的更好,或許是繼承了他的身體素質,不僅小身板發育得快,腦袋也很聰明,一歲的年紀,就已經能踉蹌學步,掌握許多簡單的發音回答對話,能聽懂的話就更多了。
林巍心滿意足的逗著孩子,和他說著簡單的悄悄話,上了樓推開臥室的門,牟賢敏正在裏頭打著電話,看到他進來,隻是笑著揮揮手,林巍懷裏的小家夥也跟著揮了揮,叫喚著媽媽。
“那就先不聊,我們俊兒又來找媽媽了。”
牟賢敏笑著掛斷電話,走到近前,接過小家夥:“俊兒~俊兒~想媽媽了嗎?”
她拉高聲調,小家夥便露出咯咯笑臉,林巍笑笑,先親了親小家夥的臉蛋,而後輕輕摩挲著牟賢敏的秀發,親了她一口。
“我先去書房,如果有客人,就讓她到書房來找我。”
“.今天?”牟賢敏眯起眼,看著林巍的表情,見他露出無奈的樣子,便知曉了來者的身份,她舒一口氣,笑道:“行,那你就在書房呆著那先不吃飯?”
“留下兩份,我估計她是顧不上吃的。”
林巍說著,牟賢敏發出一聲嗬笑:“我怕她沒胃口吃哦。”
“如果你把酒放在書房,她甚至可能會順手吹一瓶。”
林巍聳肩,隨後微笑道:“她要是說了什麽,就當沒聽見。”
“我可不會給她機會。”牟賢敏捂嘴輕笑,微微仰著頭,高貴的大小姐隻是淡定道:“讓她憋著。”
“是是是~”林巍微笑回應,路過崔敏舒臥室,叫她下去吃飯,自己則進了書房。
先推門而來的是崔敏舒,她拿來一瓶高檔威士忌和冰桶,放到桌上:“歐巴今天是想喝點嗎?怎麽不一起吃?”
“要來個客人。”林巍微笑接過東西,崔敏舒便不再多問,輕吻他一口下去吃飯,過了一會,保姆送來兩份托盤托著的食物,蓋著保溫用的蓋子,放到桌邊。
林巍低頭處理著工作,手指在文件上輕微滑動,寫畫片刻,停頓片刻,直到書房外傳來鐺鐺鐺三聲響。
“進。”
林巍聲音落下,就見千信雨昂首闊步推門而入,剛一進門,就看到桌上的兩份食物和一瓶美酒,她腳步一頓,隨後雙眼浮現些許強行壓抑的怒火。
“呦,看來我們林會長對於我的出現,早有預知?”
林巍抬起頭,看著千信雨說話時的神態,沉默片刻,露出平淡笑容:“別和那個女人學這個,怪討厭的。”
“嗬”千信雨自顧自坐在他的麵前——這家夥早早在書桌另一側放了一張椅子,明顯,就是在等著她。
這讓她不由既感到懊惱,又感到些許危險。
安喜延說的話半點不差,林巍在檢察係統耳目眾多到了讓人有些頭皮發麻的程度,分明自己才是掌握著權力的檢察官,可對麵坐著的這家夥,卻在無形中,用另一種方式驅使著這種權力。
然而,這也更讓千信雨感到憤怒——他消息如此靈通,他甚至能想到自己今天晚上會主動來見他,從打開的食物蓋子來看,他甚至知道自己幾點會來.
那就絕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地檢遭受的一切,或許安喜延並未說謊,林巍就是故意讓人折磨她,等著她來找自己,再對自己進行洗腦,進一步的控製。
“今天保姆做的是韓餐,應該還算合你的口味,雖然我不覺得這些小菜湊一桌子有什麽好吃的就是了,但這道辣炒豬肉做的我很喜歡,嚐嚐看。”
林巍慢條斯理的在紙張上畫下最後一筆,規整文件,斜著擺放到桌子一角,站起身來,不緊不慢的布置餐桌,打開酒瓶,給杯子加上冰塊,倒入美酒。
如此風度翩翩卻.令人厭惡。
千信雨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林巍,拿起筷子,仿佛啃咬著的是他一樣,咀嚼著食物,味同嚼蠟的同時,聲音竭力維持平靜。
“為什麽對我這麽做?”
林巍坐下,抬起頭,不急不緩:“你是指?”
“是你讓我去了南部地檢。”千信雨說。
“是。”林巍平靜的夾起一塊肉,細嚼慢咽。
“是你讓我的上司故意折磨我。”千信雨話語急促一分。
“這是每個普通檢察官都要麵臨的曆練。”
林巍平淡的話語讓千信雨發出一聲嗤笑:“你所說的曆練,就是讓人每天從上班加班到十點才能回去?”
“這是絕大多數普通檢察官的日常——首爾的或許還清閑點,但在鄉下地方的檢察官,他們就是這樣工作的。”
林巍說完,頓了頓,平靜的看著她道:“我隻是說,你不會懂。”
“你”千信雨張開嘴,坐起一些,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卻又在一個沉重的呼吸後,重新坐回椅子上,凝視著他:“你是在等我求你。”
“是。”林巍麵不改色,眼神毫無波動的看著她:“我在等你主動開口,否則你不會來主動找我。”
“贖罪?道歉?”千信雨表情再也難掩憤慨,用戲謔的語氣重複著之前他所說過的話。
“這的確是我對你的補償——一畢業就留在首爾南部地檢,擁有獨立辦公室,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林巍平靜的拿著酒杯,輕抿一口,道:“你同期畢業的檢察官有三百八十二名,隻有二十二個人畢業後留到了首爾,成為這二十二分之一,是什麽意義,你明白嗎?”
在所有的一切都高度集中在首爾的小島國,離開首爾,就意味著離開了一切事物的中心。
檢察官如果是從外地開始拚搏,想要到首爾去?
嗬,那可有的熬了。
“我知道這不容易,但這不意味著你應該用這樣的事情.”千信雨瞪大眼睛,無言的質問著他的同時,雙眼逐漸彌漫水霧,她呼吸急促,舉起酒杯,猛地一飲而盡。
林巍依舊不急不緩。
心裏,難掩愧疚的同時,十分清楚她為何會如此憤怒。
倘若兩個人隻是朋友,又或者說,隻是簡單的對她有所虧欠,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可千信雨很清楚,林巍也很清楚,兩人不該隻是這樣。
兩人用了許久才平複了過往的愛恨,隻餘下淡淡的美好殘留心間,但這一刻,那些美好的徹底粉碎不見,千信雨自嘲的想著,自己是何等的愚蠢,在這一刻,竟然還對他心懷期待。
他有老婆,有孩子,甚至還有個光明正大住在家裏的小三.她怎麽會對這樣的人,愛意難消,甚至期待他也是如此!?
甚至於.
千信雨不敢細想,她仔細思索,若今天如果沒有安喜延出現,那之後的事情會變成什麽樣?
她會一步又一步的習慣利用林巍給予她的便利,在檢察官係統裏依附著他越走越遠,也在這個過程裏,再次放下防備,然後就會像
從前那樣。
被他操控且不自知,被他所謂的愛玩弄於股掌之間,可悲的成為一個情人?或是好用的檢察官工具?
千信雨拿起酒壺,再次倒上一杯。
“不要相信那個女人所說的話.也不要與我為敵,信雨,做我的朋友。”
林巍聲音突然地溫和,千信雨抬起頭,看到的,是他有些愧疚和溫柔的眼神,是真是假她分辨不出,她一直都未曾分清過,隻是此刻,她選擇違背自己的感覺與判斷,用理性來否認自己所感知到的一切。
“.否則呢?”千信雨舉起酒杯,試圖用寬大的酒杯遮掩自己濕潤的眼眶。
林巍歎息一聲,低下頭去,半晌,緩緩抬頭:“我始終是贏家。”
“是啊,你一直都是贏家.”千信雨一飲而盡,威士忌灼燒胸膛,她目光灼灼,仿佛要燃燒了他似的盯著他:“從未輸過。”
“但你要的不是朋友。”她重重講酒杯砸在桌麵,起身,拿起酒瓶,看著這豪華的名酒標簽,露出嗤笑。
“你從沒把我當過朋友,愛人.隻是一個所有物,任你愚弄操控的所有物,你丟掉了,卻又舍不得,更不想給別人,隻想讓我當你的籠中之鳥,等你心情來了逗弄片刻,有正事要忙,就丟到一邊。
你從沒愛過任何人,你隻愛你自己,就像你隻在乎你是否幸福,卻沒在乎你老婆的想法——看看你的所作所為吧,當爹的人了,家裏竟然還要光明正大的放下另一個女人?
真是好笑,你兒子要叫她什麽?阿姨嗎?
嗬.謝謝你讓我成為一名檢察官並留到首爾,你欠我的,兩清了。”
千信雨舉起酒瓶,豪爽的大口吞咽著,隨後將酒瓶重重放在桌上,目光冰冷如刀:“你再也不欠我什麽東西.所以,拿出你對付其他檢察官的本事來吧!”
她視線瞥過桌子一角,不著痕跡的停頓片刻,林巍一隻手撐著側臉,一隻手拿著酒杯,隻是平靜的看著她。
直到她說完,林巍露出平靜微笑:“那就記住和我在一起時的教訓。”
“當然!謝謝你的忠告,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給任何人操縱我的機會。”
千信雨扭頭便走,雷厲風行,方才喝下的酒水讓她臉頰一片通紅,卻也掩蓋了她的淚眼婆娑。
林巍目視她離去,半晌,搖了搖頭,拿起酒杯,輕抿一口。
一切都如他的意料之中,卻也如意料之中的,讓他愧疚之餘,意興闌珊。
她會輸,或者說,林巍認為自己一定會贏下安喜延的重要原因,可不是什麽操縱之類的無聊理由。
她們會輸的理由有且隻有一個。
正義本身——便是一種無法消除的弱點。
林巍抬起頭,望著窗外搖曳的樹枝,輕抿著酒水。
權力的世界,總是正義獲得最後的勝利,但這並不是因為正義能帶來勝利,而是勝利,即是正義。
“叩叩。”
“進。”
推開門的是牟賢敏,她看著桌上空蕩蕩的酒瓶,嘖嘖稱奇一聲,走到林巍身邊:“你倆這可算是徹底結束了。”
“我知道。”林巍微微一笑,扭頭看著她,眼神溫和:“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
“算是吧”
牟賢敏先答應了一聲,而後,卻沉默著,靠坐在他身側的桌邊,與他麵對麵。
她無聲的凝視著他的臉,許久,伸出手去,輕輕摩挲他的麵容:“有些時候,比起我們能獲得怎樣的成就,我更希望你能過上你曾經渴望的人生”
“現在的生活就是我所渴望的。”林巍的臉貼著她的手,主動輕輕蹭了蹭,她忍不住露出有些憐惜的笑容,戳破他的偽裝:“心裏並不好受吧?”
“沒有。”林巍矢口否認。
“是嗎?”
她微笑著,站起身,拿起他手上的酒杯,把玩著,沉默許久,才將話平靜的說出:“我能理解,你越來越習慣偽裝自己真實想法的動機,但我不認同。
從這次計劃開始之前,你就已經很久沒有對我流露出任何負麵情緒了。
你說,這正常嗎?”
牟賢敏平靜的看著他,溫柔的用手指不輕不重的點著他的臉:“家是你該放鬆的地方,這不是指你習慣呆在的這個小小書房.而是家人。”
林巍沉默著,少見的沒有回話,臉上的表情,不見了平日溫和的笑意和淡定沉著的態度,他隻是垂下眼簾,一動不動,麵上毫無表情,身體依舊挺拔,但卻莫名能夠讓人感覺得到,一種肉眼可見的疲憊感,充斥著他的全身。
半晌,他他起頭,重新露出笑容:“隻要你在我身邊,不管多辛苦,我都不會覺得難受。”
牟賢敏歎了口氣,對此的原因心知肚明,烏雲已經彌補,暴雨即將到來,即便事事算計到了極致,他卻仍不敢大意半分,隻因為如今身後的人,都是在他這顆蒼天大樹的庇護之下生存著。
她拿起酒杯,坐到了他的懷裏。
“我媽剛才來了,我叫她帶著俊兒去和我爸住一夜,保姆我也叫她一會收拾收拾回家休息一天,明早再來上班。”
林巍看著她,麵露疑惑。
牟賢敏額頭輕靠著他:“今晚不忙工作,行嗎?”
“.”林巍與她極近的四目相對著,半晌,嗯了一聲。
牟賢敏露出笑容:“我還留下了小崔。”
她不看林巍作何反應,拿起酒杯,自己飲了一口,隨後,抿住一口,捧著他的臉。
接近一個小時,崔敏舒姍姍來遲,紅著臉打開門,卻又差點順手關上。
牟賢敏依靠在桌子一側,對她輕輕揮手,崔敏舒猶豫著走到近前,被牟賢敏隨手抓過來丟到林巍懷裏,自己則再次倒了一杯酒,鬆了口氣的同時,望著他桌上散落的文件。
整理著的同時,牟賢敏眉頭一挑,拿起一張,看向林巍:“這是?”
林巍抱著崔敏舒,抬頭撇過一眼,低下了頭:“假的,簽名是炫優寫的。”
牟賢敏心知肚明,放下手裏的文件:“替你丟掉?”
“嗯。”林巍和崔敏舒同時答應了一聲,牟賢敏沒好氣的紅著臉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縫隙透了口氣,隨後將文件放到碎紙機上,最後一瞥。
《順洋保險收購協議》
簽字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林巍,一個是順洋鋼鐵的大股東,陳星俊的二伯——陳東基。
牟賢敏將收購協議隨手丟到碎紙機,任由它被攪成碎片。
她扭頭,看著林巍的側臉,露出了些許溫柔的愛意,隨後扔自滿臉紅暈扭頭避開:“我去浴室。”
“好,一會去找你。”
“呸我要去臥室了。”
“那就洗完再去找你。”
“.”牟賢敏沒回應,紅著臉衝出了書房,關上門的刹那,隱約聽到了崔敏舒總算是發出一聲痛快的喘息聲。
她靠著牆壁,半晌,露出有些複雜的笑容,輕歎一聲,邁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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