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殺神隻身闖海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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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衛山隨著這位海鯊幫二當家穿行濘淖,七拐八彎之後,竟然走出了那片茅草房。
二人來到一處三麵環繞崖壁的海灘,不遠處竟有一艘擱淺的巨船。
那艘巨船有一大半都已經在岸上,隻有船尾一截還在淺灘上被海水拍打。
數十根巨大的梁木支撐著船體,讓這艘岸上巨船如同一座造型怪異的塔樓,矗立在這片荒蕪人煙的沙灘上。
高聳桅杆上的主帆早已是千瘡百孔,卻仍在海風中獵獵揚起,像是一麵詭異至極的旗幟。
而那船身卻似乎被銅漆重新刷過一層,泛著油亮的金黃色,在陽光下甚是晃眼。
白衛山見此情此景,當下譏諷道:
“海鯊幫大當家的品味倒是獨具一格,看來是要在這海角荒灘做土皇帝,不,你們靠海,應該是海皇帝啊!”
獨山倒也不惱,接言道:
“白將軍說笑了,蛟虯戲於淺灘,豈敢比之真龍。這艘船船號龍武天寶,數百年前曾是南北海路上最大的海船,後幾易其主,也裏裏外外翻修了不知多少次,船體早已不複當初,但船號卻沿用直至海禁,船主另謀營生,這海船也擱置此地,輾轉一番後又贈予我海鯊幫老幫主。”
白衛山對這艘船的來曆沒有興趣,問道:
“顧邊城在裏麵?”
獨山大手一揮,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
“大當家在船首恭候白將軍大駕。”
白衛山提步便走,再懶得管什麽獨山海鬼,今天耽擱了這麽久,已然是耗盡了他所有的耐心。
獨山卻饒有興趣地看著白衛山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暗暗想著:
“這廝目中無人的樣子,還真像那小子……哼,那小子既已誇下海口,我倒要看看,他怎麽對付這個殺神!”
……
白衛山走至那巨船一側,此時更感這船大得甚至有些可怕,巨大的陰影幾乎讓這一小片沙灘如臨日暮時分。
一排木製扶梯從巨船船舷的一處缺口蜿蜒垂下,白衛山拾級而上,不一會兒便到了這龍武天寶號的甲板上。
甲板上空空蕩蕩,一眼盡收,船首卻突兀地擺放著十二座銅箱,每座銅箱都有近半人高,上麵布滿被海水侵蝕的銅綠。
而在那排銅箱前,站著一人。
那人中等身材,身著長衫,長相也是平平無奇,不論是在稷下城的十方街,還是在鄢都的長平市,這種樣貌打扮的人都是隨處可見。
“顧邊城?”
白衛山有些疑惑地喊了一聲,他實在不太確定,這樣的人能是號稱南陸第二大幫的海鯊幫的主事者?
眼前那人卻沒有抬頭,他一直在用一塊巴掌大的磨刀石打磨著他手中那把布滿鐵鏽的長劍。
那把劍仿佛是剛從海底沉船上打撈上來一般,鏽跡斑斑的劍刃上也是坑坑坎坎,像是不規則的鋸齒。
白衛山想不明白這一把破劍還有什麽好磨的,那刺耳的聲音更讓他心煩,抬高聲音又喊了句:
“你到底是不是顧邊城?!若不是,讓他來見我!”
對麵那人依舊不為所動,但磨劍的手好歹停了下來,但他的目光卻依舊留在那柄鏽劍上,嘴裏喃喃吐出一句:
“這把劍是永遠磨不出來了啊……”
白衛山已有些克製不住怒意,吼道:
“你再鼓搗那塊廢鐵,就休怪白某無禮了!”
“廢鐵?”
那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轉瞬又消失不見,麵色如常地看向白衛山,緩緩開口:
“此劍名赤鯊,也曾在江湖展露過鋒芒,鐵甲龍王趙印龍曾持它叱吒涯海,無人能匹,白將軍稱之廢鐵,未免厚此薄彼了吧。”
白衛山對那把劍的來曆絲毫沒有興趣,他極力壓抑著怒氣,咬牙再問:
“我最後再問一句!你!究竟!是不是顧邊城?!!!”
“正是在下。”
顧邊城似乎非常享受激怒白衛山的整個過程,答話之後臉上浮起一抹笑意,一種頗為得意的笑意。
能僅憑三言兩語激怒殺神白衛山,這的確是足夠令他得意的事情。
白衛山握緊手中絕地破風刀,眼神中已經流露出殺意:
“好!那下麵我問你答,不要再東拉西扯些沒用的東西!”
顧邊城卻好似完全不在意那種殺意壓迫,笑著打斷白衛山:
“慢著!白將軍遠道而來是客,但客應隨主便,不要急著傳達侯爺的問訊。”
“你還想要如何?!”
“白將軍剛剛說我這把赤鯊劍是廢鐵,顧某鬥膽想用這塊廢鐵向白將軍討教兩招。”
“來啊!”
白衛山拔刀出鞘,絕地破風刀的櫻紅刀刃寒光四射,垠風真氣充盈全身,一身銀鎧幾乎要被撐裂。
能忍到現在才拔刀,白衛山已然是到了極限了!
顧邊城則依然麵不改色,手中那把沒有劍鞘的赤鯊在空中舞出血紅劍花,身上的長衫也在海風中揚起,那張相貌平常的臉上似乎也漸漸泛出異樣的光彩。
他看出白衛山罡氣護身,仿若金剛羅漢臨凡,手中那把被殺意染得更加血紅的長刀,更是如同佛陀戒刀,隨時準備斬碎一切膽敢忤逆它的凡人。
不愧殺神之名,看來,十二式泅龍劍今日要直接祭出最強的那一式了。
高手過招,勝負往往隻在一瞬,那些動不動就大戰數百數千回合的描述,要麽是隻存於說書人的武林軼事,要麽就是決鬥雙方皆沒使出傾盡全力、毫無保留的殺招。
而此刻龍武天寶號上的兩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一片血光隨著赤鯊劍那海潮般的劍意卷起,化成一道深紅的劍光,裂電般擊向白衛山!
“潛龍出淵”,泅龍劍法的最後一式,意在困龍升天,無拘無限,吞噬一切!
與此同時,白衛山也騰身而起,刀光衝天,絕地破風刀凝聚強絕無倫的垠風真氣,向顧邊城怒斬而下。
刀劍鏘然撞擊之聲響徹天際!
然而兩人的真氣卻皆已化作實體,如盾甲護身,雙方的刀劍都再無法近身分毫。
僵持之際,白衛山自感體內真氣仍有盈餘,剛想再度發力,卻突然感到丹田一陣虛空,連凝於破風刀上的垠風真氣都無力為繼!
白衛山心叫不好,這全力一擊動用太多護體真氣,剛才那兩壇秋風醉的餘毒開始在體內發作,正如抽絲剝繭般一點點將他的真氣泄出體外!
顧邊城也看出白衛山此時氣力頓滯,反手哧哧十幾劍頃刻間刺出,十幾道血紅劍光透體斬過,宛如破了個氣泡,白衛山體內的鮮血立即“啪”的灑了出來!
然而白衛山到底是悍勇冠天下,身體中噴薄出的鮮血並沒有落地,反而妖異地化成一道赤流,向絕地破風刀上卷去。
以己之血祭刀!
這一刀,凝結的不僅是垠風真氣,還有白衛山殺意貫天的精血。
這一刀斬下,鬼神都將為之變色!
恍惚間,白衛山看到了顧邊城眼中的懼色。
但也是恍惚間,白衛山眼前又變成了墨般的純黑。
“快哉……”
……
當白衛山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仍躺在龍武天寶號的甲板上,胸口和四肢都綁滿了雪白的繃帶,微微有些發麻,似是有人已經給傷口上了止血的草藥。
離他不遠處,顧邊城盤坐於地,身上也是繃帶纏身,原來穿著的那件長衫被隨意丟在一旁,已被鮮血染透。
顧邊城蒼白的臉上帶著笑,笑得十分真誠,沒有絲毫敵意,見白衛山醒了,便開口道;
“白將軍,顧某輸了。”
白衛山微闔上眼,沉聲吐出一句:
“惺惺作態。”
顧邊城大笑道:
“白將軍,顧某真的輸了,若不是海鬼的兩壇秋風醉,顧某哪還能坐在這兒和白將軍說話。”
白衛山掙紮起身,臉上和顧邊城一樣沒有一絲血色,一黑一白兩張臉遙遙相對。
半晌,白衛山再又開口說道:
“現在,能告訴我了嗎,你是受何人指使,到下唐劫殺北陸世子?”
顧邊城避開白衛山的目光,望向茫茫大海,歎道:
“我沒有受人指使,我隻是受人所雇,白將軍也知道。禁海後,海鯊幫沒了營生,有人出錢,我們便賣命。”
“是誰出錢雇你們?”
“白將軍,呂侯應該早有答案,我也該感念呂侯,隻派了白將軍一人來,而不是直接帶兵把我們海鯊幫給剿滅了。”
白衛山冷哼一聲,繼續問道:
“你們現在,還受那閹蟲所雇傭嗎?”
顧邊城搖了搖頭,道:
“我們雖然是為了錢,不論什麽正邪,但現在也明白,什麽錢能掙,什麽錢要命,若是呂侯能開恩,海鯊幫定再也不會涉足大昊朝堂權鬥。”
白衛山勉力站了起來,冷眼看著顧邊城,一字一句道:
“那我將侯爺的話帶給你,好自為之!勿倒行逆施,助紂為虐!”
顧邊城也搖晃著身軀起身,恭恭敬敬拜道:
“謹遵!”
兩人不再說話,一會兒又同時力竭坐了下去,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斜照在龍武天寶號上,把甲板上二人的身影拖得老長。
他們都看著金光一片的海麵,海麵上此刻突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點,正向著海岸聚攏而來,細看之下,竟是數不清的大小船隻。
“不是禁海了嗎?”
白衛山不禁疑惑地問道。
“禁的是遠洋海運,那些都是漁船。”
顧邊城的臉上現出一抹悲涼,接著說道:
“我接手海鯊幫後,幾年幫眾擴至兩萬餘,世人皆說我海鯊幫是天下第一大匪幫,殊不知,這兩萬餘人裏,有一半都是像他們一樣的漁民,兩萬人……那是兩萬張等著吃飯的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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