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爺眉頭深皺，溫言道：“然後呢？”
    “然後呀，”珠珠想了想：“然後，壞珠珠在房間裏坐著，兩個大師在遠處說話。說了好多，珠珠聽也聽不懂，就說……天眼通啊……天生神通太難得啦！”
    端王爺也不由得吸了吸氣。
    珠珠續道：“然後一半黑一半白的大師就走回來了，他一直要教壞珠珠念聽不懂的書，還問壞珠珠，你不想救爹娘了？”
    團子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珠珠想救呀，珠珠想念那個書，可係珠珠一個製製也不認識。然後壞珠珠念著念著就哭了，就扔書，摔東西，砸到了黑白大師的頭，好多錦衣衛跑了進來……壞珠珠太壞啦！後來大師就走了，爹娘也戴著木板板走了……”
    她在自己脖子上比量了一下，直聽得幾個人心驚膽戰。
    正所謂刑不上大夫，端王爺身為實權親王，皇上是他親哥，就算真的犯下大罪……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算他謀反了，也隻會死，不會戴枷的。
    再說了，還有謝大將軍呢！他們夫妻倆都戴枷，總不可能謝家也倒了吧？
    還有……天眼通，佛家的天眼通。
    大盛朝極多儒佛雙修的人，端王爺對佛理也有一些了解。
    佛家說的神通，分為五通，一是天眼通、二是天耳通、三是他心通、四是宿命通、五是身如意通。
    再加上漏盡通又叫做六通。
    但常說到的，隻有前五通，稱之為“世俗通”，意思是能通過修行得來。
    其中天眼通，指的是超越肉眼的障礙，可見常人所不能見者，簡單來說，就是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其實修行到一定境界的人，差不多都能修出一點點神通，但覺醒了神通的人，卻絕不敢輕易使用，因為你要是本末倒置，一昧求神通，很快就會失去這種能力。
    因為在佛家，神通不屬於正道。
    佛家不許為求神通而學神通，最終求的是佛理，所以才說“莫忘初衷，方得始終”。
    但，天生神通又是什麽意思？
    這個夢，所謂的“明珠蒙塵”，又是什麽意思？
    與此同時，
    盛明麟坐在那兒，緊緊地捏著拳，勉強控製著不顫抖。
    他在想，珠珠這個夢，可能是那個盛明珠經曆的事情，也就是說，那個世界，他死之後，她所經曆的。
    他死的時候，剛過弱冠之年，那時珠珠剛及笄。
    在那個時候，端王府似乎就有變故了，隻是他臨死前病的挺重，也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麽變故。
    但這個暫且不管，他在想，是不是就因為那個盛明珠是“天生神通”，可她卻辜負了這個天賦，所以那位大師才會說“明珠蒙塵”，而之後，那位大師才會試圖教導她佛理，想讓她徹悟？找回天生神通？
    最後……是失敗了嗎？
    父子兩人都思考了挺久，但最終，兩人的念頭都聚集到了……
    那個“好看的大哥哥”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這不分明是故意釣著珠珠，好借她來對付端王府的？？
    盛明麟咳了一聲，問她：“珠珠，那個好看的大哥哥，叫什麽名字，是誰家的人？”
    端王爺也盯著閨女，等著聽。
    珠珠想了半天：“不幾道呀！”
    她的小眼神兒無辜極了，理直氣壯道：“他不好看的，珠珠才不要看！”
    端王爺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
    半天他才道：“他不好看，而且心又壞，我們要知道他叫什麽名字，才能收拾他……珠珠想想，難道壞珠珠沒跟他說過話？”
    奶團子呆住了，想了一下覺得有道理，於是又努力想了想：“對了，壞珠珠叫他……金魚鍋鍋！”
    “金魚？”一直沒發言的端王妃一臉嫌棄：“一聽就是一個油滑的人！滑不留手！”
    團子點頭：“對的！”
    有文化的父子倆：“……”
    咱就是說，有沒有可能，這個人叫瑾瑜、或者金玉？
    但兩人：“安寧/珠珠說的對！”
    團子又道：“而且，他很窮，吃飯沒有菜菜！也沒有又又！隻吃饅頭，他還大聲跟壞珠珠說，有錢有勢又於何！銀隻買不到德行！”
    她捏著小拳頭，努力學那人那個勁兒，看得幾個人又好氣又好笑。
    然後她還很好奇地問娘親：“德行不是罵人的話嗎？為行麽還要用錢錢買？”
    差一點就要脫口罵出“德性”的端王妃咳了兩聲，迅速決定，以後想罵別人德性的時候，就改成“瞧他那樣！”
    總覺得味兒差了許多……沒有了老京城人罵人那個酸辣爽利的勁兒。
    端王爺悶笑著岔開話題，問：“還有嗎珠珠？”
    團子雙眼大睜，呆呆地坐著，想呀想的，然後忽然想起來：“黑白大師老係讓壞珠珠看一個畫畫，有一減減像鍋鍋今天畫的那樣！”
    盛明麟一愣，“我？我今天沒畫畫啊？”
    他腦子裏迅速把今天做過的事情過了一遍，然後猛然想了起來：“在桌子上畫的那個？”
    珠珠點頭。
    盛明麟倒抽一口氣，抬頭看著端王爺：“我在桌上畫的，是輿圖。今天七皇子提到了中州瘟疫，我就畫了輿圖給他講解……”
    端王爺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看輿圖啊！
    讓那個珠珠看輿圖，肯定是因為，珠珠的天眼通，跟社稷或者疆域有關啊！
    他真真是心驚膽戰，也顧不上心疼閨女了，又問了幾句，但珠珠已經想不起來更多了。
    短暫的安靜之後，端王妃忽然問：“珠珠，你以前做過這樣的夢嗎？”
    團子道：“做過。”
    端王爺兩人都有些吃驚：“以前也做過？”
    團子點頭，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上次夢到了什麽？”
    盛明麟心弦都是一崩，雖然他也不知道她之前做過夢，但本能就覺得，跟他有關。
    卻見團子認真地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搖頭：“好久啦，珠珠都忘啦！”
    盛明麟暗暗鬆了口氣。
    珠珠又努力想了半天，小手敲了敲腦殼殼，又道：“可是上次做夢，珠珠以為自己就係壞珠珠！好難過！但係這一次，珠珠想打壞珠珠打不到，叫爹娘也聽不到，珠珠都急死惹！”
    兩個半大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上一次做夢，她就像自己在做這些事，可是這一次，她卻明明白白是“旁觀者”。
    這又意味著什麽？
    端王爺輕輕吸氣，百思不得其解，卻又溫言哄她：“好了珠珠，爹爹都記住了，沒事了，珠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