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真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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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亦安苦著臉,垂頭喪氣地道:幹爸,對不起,我又讓你們為難了!
    程家安緩緩地點點頭,愁苦地說道:“你確實給我們出了個大難題啊!這事……你媽也知道吧?”
    何亦安黯然地頷首道:“嗯,上次來團場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回想到杜婉玲當初匆匆離別的場景,那份有苦難言的糾結,程家安自嘲式的苦笑道:“所以說啊,還是當媽的敏感啊,怪不得上次來就要急匆匆地帶你走呢,看來緣由都在這啊!”
    程家安此刻的憂慮不安和杜婉玲是何其的相似,經曆過一遭的何亦安似乎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忐忑地挪前一步,情真意切地說道。
    “幹爸,我知道的,這事對你和幹媽恐怕一時間無法接受。但我是真心的,我和江水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朝夕不離,慢慢的我覺得這輩子都離開不開她了。這事,我媽是知道的,雖然也勸我暫時不要考慮這些,但她也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我想……隻要你和幹媽不反對,我們是能夠走到一起的。”
    聞聽此言,程家安不禁連連苦笑。
    天真啊,真是天真!
    十歲的年紀,算是成年了吧,但距離成人還差的十萬八千裏。
    成年不等於成人,歲數不等於歲月,沒有經過挫折的雕琢和洗禮,沒有頭破血流的幡然醒悟,就無法擁有對表願景的卡尺。那些皇皇之言無異於異想天開,錚錚誓言也隻能是幼稚的誇誇其談。
    “走到一起?”
    程家安黯然神傷,鬱鬱地搖頭:“孩子,你還太單純,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婚姻,根本不是兩個人的事,這是兩家子的事,你明白嗎?你會碰到很多你根本就想象不到的困難。”
    何亦安耿著脖子,毫不畏懼地說道:“幹爸,我喜歡江水,我什麽困難都能克服!你相信我!”
    什麽困難都能克服!這是一句堂而皇之的廢話!
    程家安憂愁地看著眼前一腔熱血的何亦安,心煩意亂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可是何家的獨苗啊,還是個大學生,那在你爸媽的心目中就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啊。他們期望你將來的家庭該是怎樣的?不用說我都能猜到。你這不是隻在難為我,你是在難為所有關心你們的長輩,包括你自己還有……江水!”
    被炙熱情感激發的何亦安怎會輕易地就此放棄,沸騰的熱血伴著激昂的熱情,促使他勇敢地丟掉內心的惶恐和忐忑,大步上前,來到程家安麵前,據理力爭地說道。
    “幹爸,在您看來,我是年輕,我是不懂事,你可能會認為我這是在憑著一時的衝動,在向您信誓旦旦地保證什麽。不!這不是的。我有我的初衷,我有我的理想。我沒有按照我爸所設計的那樣,去走他認為正確的道路,我也沒有去考取什麽沿海的大學,我更沒有選擇他希望我選擇的金融專業,而是堅定地選擇了政法,為的是什麽?”
    看著程家安神情微微動容,何亦安更加鏗鏘有力地訴說道:“就因為我不想離你們太遠,不想離江水太遠。就算畢業需要工作,我也一定要回到隴佑來,回到離你們最近的地方來,照顧你們、照顧這個家,像個女婿、像個兒子、更像個家人的樣子去共同維護這個家……幹爸,我的想法你明白了嗎?”
    “你!”
    程家安瞪起眼睛,一臉的震驚,這倒不是因為何亦安的一連串慷慨陳詞動人心魄。而是從話語中他了解到,何亦安這是在一次又一次背離著何偉國的期許,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難以收場的地步,接下來需要麵對的坎坷或許更加難以想象。
    因為那將要麵對的是何偉國那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哎……你讓我怎麽說你!”程家安有點頭痛欲裂。
    何亦安不屈不撓地說道:“幹爸,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哪個人最能了解我的,那隻有您了!您要相信我是真心的!”
    程家安從來沒有懷疑過何亦安對江水的感情,哪怕是在最震驚的那一刻。
    自己養大的孩子,什麽樣的秉性自己不知道麽?可人生有著很多的機遇,為什麽放著陽光大道不走,非要踏上自家江水這個難以沉重的小木筏呢?都是自己的孩子,又讓自己該從何取舍呢?
    “孩子,我相信,我相信你的話,我也相信你的真心。你和江水都是我們的孩子,作為父母是希望你們能有個光明順當的未來。可選擇了江水,選擇了這條路,那絕對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啊。先不說我們,就你爸這道關首先就過不去的!你知道這會帶來多大的麻煩嗎?”
    何亦安據理力爭地說道:“幹爸,我爸那裏我會盡力去說服,再說了,不還有我媽麽!她會不遺餘力地幫我的,這也是她對我的承諾!”
    杜婉玲的承諾?
    程家安又愣住了,他沒想到杜婉玲會這樣許諾何亦安,難道她真的會頂著來自何偉國的壓力,堅定不移地選擇站到兒子的一邊,傾盡所能地達成他的心願麽?
    細細想來,這恐怕又是一本難念的家庭經,生生地要將夾雜在父子中間的杜婉玲難為死。
    “婉玲她!……哎,天下父母心啊!”
    看著程家安淒然地低頭,似乎有點鬆動,何亦安趕忙懇求道:“幹爸,我會努力的,盡我一切的努力,請您一定要相信我,也給我這個機會,好嗎?”
    看著何亦安紅腫的眼眶,希冀的眼神,程家安不由地一陣心痛。
    痛何亦安,痛程江水,痛杜婉玲,或許……也痛自己。
    “我還能說什麽呢,既然不能果斷地製止你們,那就把這些難題交給時間吧。好在你們都還小,還有選擇的餘地。亦安啊,幹爸隻能送給你四個字:好自為之!”
    何亦安笑了,帶著淚水笑了。
    正如他對程江水所說的那樣,考入大學,僅僅是前進的一小步。如今征得程家安的諒解,無疑又是邁出了一大步,這或許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心。
    “我會的!幹爸,我從沒讓你失望過,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何亦安是這樣確定、肯定、堅定、篤定地回答的。
    也許多年以後,他還能回想起此刻年輕的自己,那副不撞南山不回頭的倔強。等到受夠傷,再去品味程家安所說那些箴言,才知道什麽是荒誕可笑的青春誓言。
    人可以天真,可天真到了底,就是不值一哂的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