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學前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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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
誰信西行從此始,
一重天外一重天。
這是明代王禕所做的《蘭州?洮雲隴草都行盡》,寥寥幾筆卻也道盡了蘭州在地理位置上的獨特性、重要性。
這一絲綢古道上的重鎮,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在兩漢、魏晉時曾在這裏設置過金城縣,十六國前涼時又移金城郡治於此。公元583年,隋文帝廢郡置州,在此設立蘭州總管府。
蘭州之稱,始見於史冊。
它北達敦煌,南抵甘南,西至西寧,東入銀川,黃河水奔騰不絕,自西向東穿過,將其夾於南北兩山之間。展眼望去,鐵橋深幽,白塔魏巍,屹立在黃河兩岸,烘托著這顆塞外的璀璨明珠。
而蘭州大學就佇立在這個狹長城市的中心地帶,1909年清政府在此創建甘肅法政學堂,1954年,蘭州大學直接歸屬於教育部管轄,是全國僅14所教育部直屬綜合類高校中的一所。在1960年被選為“全國重點綜合型大學”。
要知道這在西北地區,這樣的桂冠也僅僅隻有這一所而已。更甚者,在兩彈一星時期,一批優秀的科學家齊聚於此,使得蘭州大學一舉成為全國叱吒風雲的高等學府。
在西北,蘭州大學也是賞景的好去處。
黃河之畔,萃英山下,亭台林立,古木參天,恢宏大氣之間夾雜著細碎的美感,彰顯著獨有的高貴氣質。初春的季節,道路兩旁的胡楊,將蕭瑟的枝丫挺拔傲立,映托著古樸的教學樓。暖洋洋的陽光灑下,凝固了點線和棱角,讓光線躍動靈動的節奏。
首次踏入大學校門的何亦安,上身一套藍色粗布的中山裝,下身一條綠色軍裝褲,腳上又重新踏回自己最習慣的解放膠鞋。
後背上用背包帶捆紮著杜婉玲給準備的被褥,兩個綠色的網兜裏裝著搪瓷的洗臉盆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日用品,前後隨意地搭在肩膀上。
右手提著一個黃兮兮的行李包,左手則是各種顏色的網兜,裏麵裝滿了瓶瓶罐罐,這是李秀蘭給準備的各種鹹菜,因為東西實在太多,走起路來叮叮咣咣一陣作響。
如果不是那張清新俊逸、飄逸寧人的俊美臉龐是個“解惑”般的存在,就他這副怪異的打扮,還真就像個剛從偏遠山村進城賣貨的鄉巴佬。
這倒不能怪杜婉玲不懂得儀表上的體麵,而是何亦安根本就不在乎著些虛頭巴腦、徒勞無用的外在東西。
杜婉玲給準備的呢子大衣不要,何偉國那雙鮮亮的三接頭皮鞋不穿,進口的行李箱不提。偏偏就鍾愛李秀蘭用程家安婚服改製的中山裝。
那個黃不拉幾、滿目補丁的行李袋,還是當初團場歸來時,李秀蘭給裝衣服的舊貨。
用何亦安自己的話說,衣服穿著舒服就行,又不是去參加什麽國宴,幹嘛整得像個戲台子上的名伶。
杜婉玲對於兒子這種一意孤行、自行其是的做法也是大為糾結,無奈之下最終還是隨了他的意,包括了拒絕自己相送,獨自前來報到的要求。
此刻的何亦安正跟隨著報到的學生,熙熙攘攘地行進在校園寬闊的大道上,充滿好奇地打量著朝氣彭勃、青春洋溢的大學校園,心中一陣陣的興奮躁動。
即便是道路再寬,也被川流不息、熙來攘往的報到學生占去了半壁江山。
眼花繚亂的何亦安正興衝衝地趕往報到點,突然後麵一陣喧鬧,一個倉皇的學生不知道是否因為尿急,急匆匆地向前猛衝。旁邊竄動的人群被擠了個趔趄,撞在了何亦安的身上,隨後左手裏的那些瓶瓶罐罐“砰砰”一陣亂響後,隨即脫手飛出,咕嚕嚕地滾作了一地,如同驚慌的老鼠般四散逃亡,何亦安慌忙地蹲下身子就準備四處撿拾。
“叮鈴鈴……”
正當這時,同為應屆女大學生鄭柯正騎著自行車,馱著最要好的女同學肖雅梅有說有笑從後麵緩緩而來。被眼前突發的一幕嚇了一跳後,慌不擇路間,輪胎壓上了滑不留手的瓶罐。
“啊!啊!”
兩聲慘叫過後,二人一頭栽進了道路旁的草叢裏,溝深草密,瞬間不見了二人的蹤影。
何亦安大驚失色,顧不上撿拾瓶罐,上前慌張地撥拉著草叢,使了半天的勁,才從密密麻麻的枯草中將人拽了出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這位女子,身穿一套淡藍色的“列寧裝”,顯得樸素幹練,一頭烏黑的秀發紮成簡約的馬尾辮,瀟灑地甩在腦後,寬闊的鼻梁上,炯炯大眼正冒著絲絲惱怒的寒光,神經大條地叫喚著。
“媽呀,我的老腰啊。鄭柯?鄭柯!人呢?哦……”
女子大咧咧地揉著發痛的腰臀,恍然間才想到自己還有個遭難的同伴,於是慌張地回過身來,連同何亦安一起將其從草堆裏拽了出來。
當看清這個被協力拽出的女孩,何亦安眼前一亮,腦海裏突然冒出來一個詞來:琉璃!
對!就是琉璃!
這位名叫鄭柯的女孩,一頭烏黑飄逸的秀發,齊肩而下散布在開領的橘紅洋裝上,精致白皙的麵頰隱隱反射著瑩光,鋪滿粉光水膩的韻味。
薄如蟬翼的嘴唇鑲嵌在精巧的鼻梁下,配上點點星光的眼眸,顧盼生姿。劉海處那一撮微微卷曲的秀發,遮住了飽滿的額頭,一套難得一見的粉色長褲,點綴著朵朵花瓣,勾勒出風風韻韻的曲線,完美地展現一個青春少女曼妙的身姿。盈盈一握的秀足,一雙中式的小皮鞋套在潔白的襪子上,更顯得純潔無暇。
如果說程江水如同寒冬綻放的幽香臘梅,那麽眼前的這個女孩則是一朵高貴典雅的鬱金香了。
隻是這個琉璃般的女孩此刻秀發上斜插著幾根枯草,精致的臉頰被絲絲的疼痛扭做了一團,悲戚地呼叫著。
“啊,雅梅,快扶著我,哎呦,好痛!”
“鄭柯,你沒事吧!”
肖雅梅趕緊扶住鄭柯,腦子像是被摔糊塗了一般,瞅都不瞅眼前麵色糾結的何亦安。眼睛瞪得滾圓,掃視著周圍一群茫然的學生們,單手叉腰潑辣地吼叫著。
“是哪個不長眼混蛋,給我滾出來!”
周遭的眾人像是被充滿霸氣的怒吼氣浪掀得連連後退,趕緊心有餘悸地扭頭散去。
何亦安擰巴著笑臉,忐忑地上前半步,尷然地說道:
“這……這兩位同學,對不起啊,真是對不起!”
“哦,是你幹的?”肖雅梅杏眼一翻,這才留意到了何亦安。
“啊!這個……我真不是有意的!”
被當前這個彪悍的女孩問的有些茫然,連何亦安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事故的肇事者了。畢竟人家自行車是壓到了自己的鹹菜罐,才倒黴地滾進溝裏去的。
這麽說來,自己還是有些連帶責任的。
“屁,說一句不是有意的就完了?”
肖雅梅瞪著眼,一手扶著鄭柯,一手誇張地揉著膝蓋,不依不饒地訓斥道:“嘶……你看看把我倆摔成什麽樣了,我這麽說你願意嗎?這事你必須負責!”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