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說是這麽說，但艾華斯還是找了個空檔、先給莉莉使用照明術進行了治療。
    她雖然說著自己的傷勢不嚴重，但艾華斯治療她的時候用了接近兩點法力——對於普通人的生命力來說，這已經相當高了。
    這說明多半已經傷到了骨頭或是內髒，隻是莉莉格外擅長忍耐。幸好艾華斯治療及時，才沒有讓傷勢進一步惡化。
    與上次發生在白舞鞋俱樂部的毒殺事件不同，這次針對外傷、牧師們的搶救非常專業且及時。
    這次事件無法稱為“白舞鞋慘案”——因為整個事件中的死者僅有一人。而且還是那個在進入表彰大會之前，就已經被惡魔學者控製住的祭品。
    ——就是那個用自己的軀體、如蛹殼般“孵化”出了畸肢魔，將停留在玻璃島外麵的畸肢魔召回到契約者身邊的中年男人。
    一般來說，惡魔學者召回自己的契約惡魔是需要展開大型儀式的。不是一抬手，一個響指就能輕易召回的。不然他們根本沒有隨身攜帶惡魔的必要，完全可以把惡魔放到安全隱蔽的地方、自己單獨行動。
    就如同艾華斯在儀式中遇到的那位操控鐵鉤魔的惡魔學者，他就始終待在自己的儀式場內、實時與惡魔建立精神聯係並隨時準備召回。而這次混入白舞鞋俱樂部的惡魔學者，顯然不可能在會場內展開大型儀式。因此他就需要用祭品來進行召回。
    那位“祭品先生”，就是吃下了畸肢魔的部分血肉，並在身上寫下了大量的符文——用他自己的身體構建神殿、在他自己體內完成了儀式。這就是畸肢魔的體型比他要大，還能鑽出來的緣故。
    雖然不清楚他是被人操控了意誌、亦或是被蠱惑欺騙、再或者是被綁架威脅……但既然他全程保持沉默、幫助惡魔學者們安全混入了會場、並用自己的身體與生命召喚了惡魔，那麽他無論如何也要分一部分鍋。
    因此，那個人並不算作此次事件中的“遇難者”。
    而排除掉他，這次事件就是奇跡般的全員生還！
    就是因為事情解決的足夠快，那些被畸肢魔重創的督察與監察及時接受了大量牧師的治療、全都被順利救了回來。
    ——正麵對抗上位惡魔並順利完成驅逐，保證公主殿下與在場所有官員、商人、神職人員毫發無傷，甚至連二樓觀禮的平民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在場沒有一個官方超凡者因恐懼而潰敗逃跑，也沒有任何一位督察或者監察不幸殉職……最終順利擊殺了一位第四能級的惡魔學者，還活捉了一位第二能級的學徒。
    這是毫無疑問的大勝。阿瓦隆已經許久沒有這樣一場大勝了。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半個月乃至於一個月、各種報紙都會反複提及這件事。
    艾華斯的稱號也將不再是“偵探”。而是“英雄”。
    他是貨真價實的英雄——
    假如他沒有站出來以聖劍重創惡魔，那位惡魔學者就不會被打斷精神操控；戈登多半會死，其他人可能也會遭遇不幸；就算惡魔學者被其他手段抓了出來，但誰也不知道惡魔被驅逐前會殺死多少人。
    伊莎貝爾也變得很高興，甚至可以說是興高采烈。她看起來仿佛有滿肚子的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憋住了。
    若非是她不被允許在外麵參加宴會，否則她多半還會跟過去。
    其他見證了這一切的人們，精神也異常亢奮。
    突然遭遇襲擊並沒有讓他們感到太多恐懼——因為完美大勝的喜悅衝淡了不安。在頒獎典禮結束之後，宴會還是如期召開了。並且參加宴會的人比之前多了好幾倍，原本與艾華斯毫無交際的人，也在宴會上與艾華斯交談甚歡。
    艾華斯的確喝了不少酒，甚至還跟安吉拉說、如果自己沒起來的話就幫自己請了明天上午的假。
    言下之意是自己已經喝多了，或許明天上午會爬不起來。但他今晚會回宿舍，而不是直接請假回家。
    ——全程埋伏在陰影中的克羅艾，清晰的聽到了這句話。
    艾華斯早就察覺到了她的存在，但他並沒有聲張。他身邊有警惕性拉滿的幾位高階超凡者，克羅艾除非有必殺的把握是不會敢再來襲擊他的。
    但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所以艾華斯打算故意製造出一個絕妙的破綻，勾引她來暗殺自己。
    而克羅艾沒有立刻襲擊艾華斯的另一個原因，是她的心中生出了不必要的貪婪。
    ——仔細想想，她為啥對艾華斯這個與她任務無關的人心生仇恨不就是因為他那一句話暴露了自己、導致自己把大量收集不易的保命道具都消耗掉了嘛！
    她的工作本就非常危險。全靠這些保命道具，才能保證應對各種突發狀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道具就是她的另一條命——預先支付的虛假生命。被打掉了不止一條命，她當然會想要來報複。
    但是，艾華斯所展示出的聖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把“紅柄劍”可是【聖劍看守薩繆爾】的武器、也是導致他的職業變成“受詛聖騎士”的原因……那可是32版本的boss。艾華斯使用每個月一次的“聖劍術”來恢複它的表象，也僅僅隻是儲存詛咒的另一個殼。
    克羅艾的眼光肯定是沒問題的。
    這把劍的確具有超凡價值，甚至涉及到使徒與天司的秘密。而她想要奪得這把劍，最好就是在沒有人知道是她動手的情況下將艾華斯殺死。
    不知道奪走聖劍的具體目標是誰，這樣她拿著它才安全。不然就是平白無故給自己惹麻煩。
    當然，如果是純粹適應道途的超凡者，她多半是能保持清醒的。她會意識到，艾華斯既然能持有這把聖劍，那就不是她能輕易招惹的。
    但艾華斯知道，她絕不是那種人。
    她會前來自己的表彰儀式，那隻能是想要報複自己。這一舉動就已經證明了她不是純粹的適應道途追奉者，一定有其他道途的適應性偏斜了她的行為；而靠著影魔的實時報點，艾華斯知道她甚至跟著人群還去參加了後續的宴會。
    她這是來打聽消息呢。
    果不其然，在艾華斯說出這話之後，克羅艾就很快離開了。
    ——魚上鉤了。
    艾華斯心想。
    他並不怕自己喝醉。
    因為【酒】這種食物在分類上屬於愛之道途的造物。飲酒後造成的瘋癲與混亂，也是與恒我溝通的一種方式。牧師祭祀恒我的時候，就要在大吃大喝、飽食且醉酒的狀態下進行祭祀。
    而影魔的“陰影”能力同樣也屬於愛之道途，如同炎魔的火焰屬於奉獻道途一樣。所以艾華斯在抽取影魔的力量製作大罪塔羅的時候，才會使用“月亮”這張卡。
    從這個角度來講，艾華斯喝的酒越多、他與影魔的精神聯係就越緊密。
    就算他完全喝醉也不會昏迷過去。最多也就是讓影魔上號代打。
    而如今這個狀態的影魔，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所以艾華斯並沒有假裝醉酒，那隻會讓克羅艾有可能警惕。
    就像艾華斯剛剛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誘餌，誘騙畸肢魔攻擊自己再進行反擊——他並不憚於將自己作為誘餌。恰恰相反，他很喜歡這種“大量投入魚餌”的策略。這或許才是他與“牧養法”的契合度如此之高的原因。
    既然要做戲就要做全套——艾華斯是真的喝多了，而且是故意讓自己喝多的。
    不然無論是祀火法、亦或是其他牧師對他使用的照明術，都能驅散醉酒狀態。
    但艾華斯特地沒有這樣做。
    他的借口是，他也想要喝醉一次、試試看喝醉是什麽樣的感覺——正好這次特別開心，或許是個好機會。
    有人有些擔心的提問，他的腿有沒有問題……而艾華斯也趁機給其他人做了一下鋪墊，更新了一下自己的人設。
    他預先解釋了一波，說自己其實並沒有殘疾、所以那個時候畸肢魔才會襲擊自己。他是因為儀式中被惡魔學者獻祭過了一次，因此導致了雙腿肌無力。他其實也能行動，但那樣容易跌倒……所以為了省力、平時才會坐輪椅。
    換言之，他其實能站起來。隻是那樣會很累，所以在複健期間坐輪椅來行動。而他平時也會做一些康複運動來恢複體能。
    這樣要是他以後不小心站起來了，也有辦法解釋。
    雖然莉莉聽得滿頭問號，但她並沒有暴露艾華斯。有人問到的時候，她也會從容不迫的幫艾華斯豐富一些設定與細節。就仿佛真有這件事一樣。
    謊言與欺騙也是適應道途的能力。艾華斯終於能確定，莉莉的天賦就在適應道途上。
    畢竟影魔臣服的速度比艾華斯預計的要快一些；而畸肢魔送的經驗大禮包，又能讓沒有時間鍛煉“儀式”技藝的艾華斯能夠飛速提升超越道途的職業等級。艾華斯之前預計的是大半年，但現在看來，他擺脫“輪椅俠”的身份印象恐怕用不了這麽久了。
    無論是他去其他國家、亦或是跟著導師去考古，他總得能走路才行。
    沒聽說過推著輪椅去考古和冒險的。
    作為宴會的主角，艾華斯如此積極配合。因此氣氛顯得格外熱烈。
    當他們回到羅寧街4號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
    在路上的時候，艾華斯已經睡了過去。身上蓋著莉莉的外套到了家。
    而莉莉幫熟睡的艾華斯擦拭身體，喂下醒酒藥之後、將艾華斯擺在了床上。而她也去一牆之隔的客房睡下了。
    在那之後，又整整過去了兩個半小時。
    直到淩晨三點，蟄伏已久的克羅艾才悄無聲息的浮現了出來，幽綠色的瞳孔如同狼一般。
    她悄無聲息在房間中來回踱步。輕而易舉找到了那把掛在輪椅上的巨大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