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惡心人
    西伯侯的算計，不難猜出。因為對於任何國家來說，贍養十萬老弱婦孺，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因為他們沒有產出！
    贍養他們，就注定了隻有付出，沒有回報，即麻煩又費力。故而很多國家，奴隸與野人中是沒有老弱病殘的。
    貴族中的老弱病殘，有人照顧。可奴隸與野人中的老弱病殘，就隻有淪為祭品這一條路了。
    奴隸與野人之所以能夠活著，是因為他們活的有價值，可以代替貴族進行各種勞作，為他們提供豐厚的收益。
    但是，老弱病殘卻沒有這個能力。因此，他們對貴族沒有價值，或者是說價值耗盡了。
    因此，每當奴隸與野人中，有人快要蒼老失去價值的時候，貴族就會把他們組織起來，趁著他們還沒老，抓緊把他們獻祭掉，以榨取最後的價值。
    甚至還有一些國家，哪怕是對貴族也是同樣如此。生來殘疾的、沒有行動力的，或是老的不成樣子，都會被族人獻祭掉。
    但貴族被獻祭，與奴隸被獻祭，所得的結果完全不同。貴族被獻祭，是前往所在的神域享福去了。而奴隸被獻祭，則是去神域繼續當奴隸。
    薑黎之前為何不願成為奴隸，原因就是在此了，一旦當上奴隸，不僅活著要被人奴役，死後同樣如此，真就是死了也不得安寧。
    “周國能找來這麽多老弱，也是不容易。”
    薑子矜的實力僅次於薑黎，她也看到了遠方的場景，在聽到薑黎的感歎後，沉默了許久，方才語氣莫名的說道。
    她也不知道該不該誇周國，因為能找來這麽多老弱，本身就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同時，這也從側麵反映出了，周國確實要強於別的諸侯國。
    能讓奴隸與野人活到老，可見周國的政策是何等的仁德，西伯侯賢德之名，確實不全是假的，連奴隸與野人，也受到了他的恩惠。
    從西伯侯的表現來看，他未必比得上古時的帝皇，但肯定要強於同時代的諸侯的。
    “是啊，確實難為西伯侯了，在這個時代，想要找出十萬老弱可不容易。”
    薑黎點頭，認可了薑子矜的話。此時並非是後世，老人隨處可見。相反，這裏的老人極為難得。以奴隸來看的話，四十歲，都算是高壽了。
    周國能找來這麽多老弱，未曾沒有通過此事，向別人展示西伯侯的賢德的意思。
    看到這些老弱，不懂行的人隻會驚歎，懂行的行的人則會震驚西伯侯的仁德。
    周國到底好不好？
    倘若薑黎是周國的貴族，哪怕是最低級的國人，他都會說周國是天下最好的國家，西伯侯是世間最賢德的君主。
    可他不是，他隻是周國的野人。所以，在薑黎的眼中，周國隻能是天下最壞的國家，西伯侯更是世上殘暴的君主。
    這無關對錯，隻是立場不同罷了。薑黎的立場，注定了他無法與周國共存。
    “黎，你要如何處理他們？”
    薑子矜看了一會，有些憂心忡忡的問道。
    此事在她看來，很不好處理。養著他們固然簡單，可每日的消耗都不在少數。
    可要是不養他們，放任他們自生自滅，那薑黎的名聲就壞了，以後還怎麽招攬別的九黎後裔。
    “還能怎麽樣，養著他們吧，為他們養老送終，就當是千金買馬骨，花錢買名聲吧。”
    薑黎無所謂的說道，養這些人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許是西伯侯忘了，這裏可是墜星域，與人域不同的是，在人域，人不吃飯，真的會餓死。可在這裏，哪怕不吃飯，也能活得好好的，並越活越好。
    所以，十萬老弱雖多，卻也難不住薑黎。相反，養著他們，還能為薑黎刷來巨大的聲望。
    聲望是怎麽來的？自然是做一些容易引起轟動的事。而什麽能夠引起轟動呢？最簡單的，就是別人不願意做的事。
    就好比現在，西伯侯不願養十萬老弱，但薑黎願意養。
    這麽一對比，聲望自然就有了。而有了聲望，就能匯聚氣運與願力，更會吸引越來越多的人才前來投靠。
    這是好事！
    “隨我上前，迎接他們。”
    喊了薑子矜一聲，薑黎與她一同來到黎邑之外，去迎接那群遠道而來的九黎後裔。
    十萬老弱婦孺，說是老弱婦孺，實際上，婦孺並沒有多少，基本上都是老弱。
    因為婦孺，也是資源。婦人可以生孩子，孺子會長大，雖然耗時，但也能提供價值。
    “換做是半年前，黎國想要一下子容納十萬老弱，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可現在，卻是輕而易舉。”
    “西伯侯的計劃沒錯，畢竟在當時，黎國突然多出十萬老弱，就算沒被拖垮，發展也要陷入停滯狀態。”
    “可他卻低估了黎國的發展速度，沒有想到，短短半年時間，黎國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至於他的計劃完全失去了作用，非但無法給黎國帶來負擔，反而給我製造了一個提高聲望的機會。”
    路上，關於此事的更多細節，被薑黎想了出來。西伯侯挑選老弱，也是需要時間的，起碼也要半年。
    就是說，西伯侯這計劃，最少也是半年前製定的。而半年前的黎國，哪有這麽強大，要真是多出了十萬老弱，估計就沒精力算計妖蠻了。
    也就是說，幸虧黎國發展的快，不然真要被西伯侯給算計了。
    “老丈，我們源自一族，有著共同的祖先，流著相同的血脈。”
    “你們來到黎國，就像是回到家一般，無需緊張，我會給你們安排一塊地方供伱們居住，並為你們提供免費的食物。”
    黎邑外，看到眾人走來，薑黎大步的迎了上去，滿臉親切的朝領頭的老者說道。
    千金買馬骨嘛，沒什麽舍不得的。再說了，給他們提供糧食，對薑黎來說也不算什麽。
    靈糧是貴，但普通的糧食便宜啊，隨便獵殺一頭五境凶獸，所換取的糧食，就足夠他們吃很長時間了。
    而且，誰說這些老弱就沒用了？他們是不能繼續勞作了，但他們還能禱告。養著他們，就當是養著一群信徒。
    薑黎為他們提供糧食，他們每日祈禱，為薑黎提供願力，這樣誰也不算吃虧。
    世上沒有無用的人，就看你會不會用他們了。
    ……
    薑黎想的很好，他許出這樣的條件，這群老弱無疑會激動萬分，從而徹底歸心，並奉他為神明。
    而他們的心越誠，所能提供的願力品質就越好，也不枉薑黎養著他們了。
    然而，事實與想象，總會有所出入。
    在聽到薑黎開出的條件後，這群老弱婦孺先是麵露驚喜之色。接著便紛紛跪倒在地，稱讚他的仁德。
    薑黎見此，則是上前將他們扶起來，說這些都是自己應該做的，身為九黎族的族長，就該為族人負責，他們無需如此。
    事情至此，一切都與薑黎設想中的完全相同。不出意外的話，今日之事，隨著薑黎的名聲越來越大，必將成為一段佳話。
    然後，就是這個時候，變故發生了。在謝完薑黎，被他扶起來之後，這些老弱婦孺再次跪倒在地，驚喜的喊道：
    “西伯侯沒有騙我們，來到這裏，真的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能夠吃飽飯。這裏的國主，真是好人。”
    說著，他們嘴裏就開始說起，感謝西伯侯的話。
    眾人突然來這一出，讓薑黎差點尬在這裏。其表情雖然沒有發生變化，依舊笑容滿麵。可心裏，卻已經充滿了怒火。
    當然，這怒火不是衝著眾人的，而是衝著西伯侯的。薑黎就知道，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
    不知道西伯侯在眾人出發前，與他們說了什麽，總之，把他們來到這裏，並過上好日子的功勞，全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如此一來，薑黎雖然也是眾人的恩人，但因為西伯侯的插手，使得他對眾人的恩惠，就沒有那麽大了。
    他們雖然感謝薑黎給他們帶來的好日子，但心中更感謝指引他們來此的西伯侯。
    這才是真正的毒計，西伯侯把人送來了，卻把他們的心留在了周國。如此一來，這群人身在黎國心在周，能給黎國帶來的好處就少了。
    心在周國，氣運自然也在周國，信念同樣如此。這就等於是說，薑黎花錢養了一群周人。
    當然，這種情況，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化。但是，這些人都這麽老了，又能活多久？等他們忘了西伯侯的恩惠，估計離死也不遠了。
    西伯侯竟然算計到了這一點，這讓薑黎對他更是佩服了。不愧是精於易道的強者，一舉一動都有著深意。
    “你們有孩子嗎？”
    想了想，薑黎朝眾人問道。
    他必須將西伯侯對眾人的影響，徹底斬滅。在黎國，他不希望聽到第二個聲音，尤其是他敵人的聲音。
    “有的！”
    聽到薑黎的詢問，眾人不再讚美西伯侯，轉而恭敬的回道。雖然薑黎讓他們無需客氣，但他們怎麽可能真的不客氣。
    “那他們在哪裏，為什麽不陪著你們一起過來？”
    薑黎繼續笑著問道。
    “他們還留在周國勞作，君侯說，他們還太年輕了，要繼續勞作一段時間，等年老了，才會和我們一樣，被送來這裏享福。”
    一為首的老者，小心翼翼的回道。
    而聽了他的話，薑黎還沒有表示，附近的九黎後裔就已經先受不了了，就欲破口大罵，但還沒等他們開口，就被薑黎用眼神製止了。
    年輕力壯時在周國勞作，臨老了就送到黎國去享福，還把這當成刺激年輕人努力勞作的獎勵。西伯侯這事幹的，不說對黎國有什麽影響，就是挺惡心人的。
    薑黎聽了，心裏的怒火更盛了，但表麵依舊不動聲色，繼續問道：
    “西伯侯賢明嗎？”
    “賢明，整個周國，沒有人不稱讚君侯的賢明，連禽獸與奴隸，都沐浴在他的仁德之下。”
    本來還有些害怕的眾人，在說起西伯侯的時候，眼中立即煥發出驚人的光彩。
    “真的賢明嗎？”
    “倘若西伯侯真是賢明，為什麽不把你們的孩子一起送過來，好讓他們在你們的身前盡孝，也能讓你們得享天倫之樂。”
    薑黎語氣不變，繼續問道。
    “因為他們還不夠資格，他們沒有為主人做足貢獻，自然沒資格來此享福。”
    他們已經被西伯侯洗腦了，不會因薑黎的話而動搖。
    “你說西伯侯仁德，我卻不這麽認為。真正仁德的人，豈會讓骨肉分離，父母與孩子天隔一方呢？”
    “而我又聽說，西伯侯是個很孝順的人。如今看來，也不盡然。”
    “真正孝順的人，又豈會讓人年邁父母跋山涉水，遠走他鄉？更不會讓孝子無法孝敬年邁的父母。”
    “西伯侯既能讓人骨肉分離，父子天各一方，又能讓別人年邁的父母跋山涉水，遠走他鄉，使得孩子無法孝敬年老的父母。”
    “由此可知，他的仁德與孝順，都是裝出來的。他要是真的仁德，就該留你們在周國，讓你們的孩子好好孝敬你們，讓你們得享天倫之樂。”
    “亦或者是，把你們的孩子與你們一同送到這裏，好讓他們貼身照顧你們。”
    “西伯侯的假仁假義，竟然騙了所有的人！”
    薑黎長歎道，語氣充滿了悲愴，好似為眾人的遭遇所不平，又為西伯侯的虛偽而感到憤怒。
    “這、這、這……”
    眾人聽到薑黎說西伯侯的壞話，下意識的就想反駁。但還沒等他們開口，就聽附近的九黎後裔紛紛說道：
    “是啊，真正仁德與孝順的人，絕對做不出這種事來。西伯侯，他裝的好像，竟然騙了所有的人，還騙了這麽久。”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這些老人的話，生生的堵在嘴裏說不出來。
    “西伯侯假仁假義，但我不同，我未必仁德，但我一定會對族人負責，既然西伯侯不願把你們的孩子送來，那就由我來替你們要過來。”
    薑黎適時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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