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局中人落子無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中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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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你有沒有喜歡過人?”
    “你這不廢話,我要不喜歡你我能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這麽大?就憑你個瓜娃子當年總在老子懷裏尿尿,老子要不是喜歡你早就把你扔山裏喂狗了。”
    “師父,咱山裏沒狗。”
    “喂狼。”
    ……
    ……
    “師父,你說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死了的感覺。”
    “師父你正經一點,我從一個道友的角度在跟你探討問題。”
    “我也很正經的啊,可就是死了的感覺。”
    “師父那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
    “喜歡一個人,心裏就總是想著這個人,想的茶不思飯不想,做什麽事都沒心情,還不就是和死了一樣。”
    “師父你這胡攪蠻纏胡說八道的樣子真有些欠揍。”
    ……
    ……
    “師父,你到底喜沒喜歡過人?比如山裏那些個略有姿色的師侄徒孫,或者上山進香的女施主什麽的?”
    “我不都跟你說了,山裏的那些和我一般年齡的女冠輩分小多少,我可不習慣雙修的時候讓人一口一個玄師祖小師公的叫。”
    “山下女子你有喜歡的嗎?經常來進香的那些女的,你有瞧上的嗎?”
    “自從咱這龍頭香給禁了,哪還有人來咱這裏,我去哪裏看女施主?”
    “師父這意思是如果有女施主來我們小蓮花峰就會遇到喜歡的?”
    “我怎麽感覺你又想找打了?”
    ……
    ……
    “是不是到送飯的點了,今天怎麽不積極了,以前不都是搶著去?”
    “師父,我不想去了。”
    “咦,你不是說和那兩個聖人寺的和尚論道很是投緣,頗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你們三個論完了?”
    “不是。”
    “哦,你說喜歡聽那個儒生講大道理,難不成那儒生肚裏也沒墨水了?”
    “不是。”
    “哦,那就是你說願意聽夜三更講山下江湖裏的刀光劍影兒女情長,你聽煩了?”
    “也不是。”
    “那是什麽?”
    “師父你別煩我了行不行,我想一個人靜靜。”
    ……
    ……
    “你不是說不想去送飯要一個人靜靜,怎得又去了?”
    “師父,我覺得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很不好,這是病,得治。”
    ……
    ……
    “花豹子,你告訴我那小兔崽子這幾天咋了,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是不是叛逆期到了?整天就你倆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你有沒有發現他有啥可以之處?”
    “你咋不說話呢?你再不告訴我實情你信我把你扔山裏去不?”
    “哦對你不會說話,那你托夢給我,你不是當年呂祖座下花豹麽?咱倆也是有緣啊。可你說你活這麽多年怎麽還沒成精?”
    “你咬我幹什麽,再咬我我就動手了啊。”
    “你個錘子你還咬!給你臉了啊我告訴你!”
    ……
    ……
    “師傅我覺得你要是無聊你可以去其他山頭轉轉,沒必要天天斫石刻像。”
    “你懂個錘子,我那叫悟道。”
    “你悟道你惹豹子幹啥?”
    “我沒有啊。”
    “還說沒有?我就去解個手的功夫,你看花豹子把你道袍咬的,你不惹他他能咬你?”
    “其實這是我不小心蹭的你信不信?”
    “我信你個錘子。”
    ……
    ……
    “師父,我覺得我好像長大了。”
    “你別以為昨天晚上不尿床就是長大了,十二歲的瓜娃子你跟我在這裝什麽老成。”
    “師父我在很正經的跟你說話,你能不能正經一些。”
    “哦,那你說。”
    “師父,我想雙修。”
    “張雲集,我勸你正經些。”
    ……
    ……
    “你到底睡是不睡,翻來覆去的做啥?”
    “師父,你好久沒叫過我雲集了。”
    “你別在這跟我裝憂鬱,你翻過來覆過去的亂的我睡不著你知道不。”
    “師父,我腦袋裏總是想著那個人,睡不著,咋辦?”
    “你不會真看上那外門弟子家的閨女了吧?”
    “不是她。”
    “你這有點多情了啊,還想腳踏兩隻船?”
    “師傅咱倆還是別說話了,我跟你不是一路人。”
    “反正你也睡不著,我也讓你亂的睡不著,要不然你就跟我說說啊,我開導開導你。”
    “師父你別逗了,你都還是個光棍。”
    “你個錘子說的還真有道理。”
    ……
    ……
    “師父,你睡了沒?”
    “我睡了。”
    “師父,咱又不是和尚你打什麽機鋒,說的這麽高深幹啥?”
    “喲嗬,瓜娃子跟著兩個和尚沒白學,都知道機鋒了。”
    “師父正經點,我想讓你開導開導我。”
    “我一個光棍我咋開導你?”
    “師父你這小心眼的樣子真的很欠捶。”
    “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你說說吧。”
    “我好像喜歡上夜家施主了。”
    “雲集,師父不反對你雙修,但師父不允許你和男人雙修。”
    “……”
    “你個瓜娃子咋不說話了?睡著了?”
    “師父以後咱倆還是分開睡吧,我現在感覺看到你就煩。”
    ……
    ……
    “就這麽想她?”
    “嗯。”
    “你小子明悟了。”
    “啥意思?師父咱不能拐著彎的罵人。”
    “你也知道山外武道分氣術兩脈,單單說煉氣武夫,就有入門築基登階通明天象九轉登堂入室九個境界。入室說白了就是人間仙人了,再修就是武者不輕易能熬到的歸真境,機緣巧合福澤深厚,一下子飛升就成了可望不可即的仙人,享後人香火。當然,這五百年來氣運不知怎就稀薄的可憐,各家祖上的福蔭機緣也是少到零零星星讓證道之人不知所謂。”
    “師父你說這麽多是啥意思?”
    “你咋還沒睡著?”
    “我這不等你開導我呢。”
    “我以為說這麽多你就能睡著。”
    “師父,能不能用點心。”
    “我繼續跟你說啊,我這叫轉移注意法,把你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你不瞎尋思了,你就能睡著了。”
    “……”
    “我剛才跟你講到哪了?煉氣武夫的九境,頭四境是練底子,一入天象那可就是另一番天地。天象九轉後登堂入室,借氣馭氣,恍如仙人。前幾天分水嶺那手借天威,就是借氣的最高境界,那也是入室的人間仙人才能做到的層次。可說起來,咱們佛道兩家就要簡單的多,講究一個機緣巧合的頓悟,頓悟不了,就得明悟開悟徹悟。你這小小年紀就能明悟,不簡單喲,比師父強。”
    “師父你這麽誇我我有些不習慣。”
    “你咋還沒睡著?”
    “睡不著就是睡不著。”
    “那我接著跟你講,再講講以體術為主的外家武夫,因為他們重術,像是莫萬仞,一身的橫練本事…”
    “師父我困了咱還是睡覺吧。”
    “我還想著講完這個再跟你講講佛門修行,還有不常行走於這世間的儒家修士。真要說起來,咱們武當能同時裏聚齊儒釋道武四家證道者,可真是不可多得,等你以後收了徒弟可有的說了。”
    “……”
    ……
    ……
    “師父。”
    “你個瓜娃子,我瞌睡蟲剛來就又讓你個錘子叫醒了,你不睡你也不讓我睡是不是?”
    “是。”
    “你給我滾外麵睡去!”
    “師父咱們就是在外麵睡的,你說的天為被地為床才能更好的汲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可媲美於朝食白露夜飲彩霞。師父你都忘了嗎?你再攆我出去我就要去龍頭香上去了。”
    “你別念叨了,你說你怎麽才能睡覺?”
    “我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你說你一個十二歲的瓜娃子你裝什麽憂鬱啊你。”
    “明悟的話,也就開竅了,也就不能用實際年齡來衡量大小了。”
    “我感覺你當我師父得了。”
    “師父,說正經的,喜歡一個人是不是都是我這樣?睡也睡不著,還好時不時的想起她。”
    “我不知道。”
    “那應該就是了。”
    “我勸你一句,你倆不合適。”
    “我覺得也是。”
    “人家大家大戶的,怎麽可能允許自家姑娘嫁給道士去雙修?”
    “我覺得也是。不過我覺得我能倒插門。”
    “這是倒插門的原因麽?”
    “我覺得是。”
    “……”
    “師父,你咋又不說話了。”
    “我在納悶。”
    “納悶啥?”
    “你這個半大小子這都明悟的啥?”
    “師父,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心裏想的啥。前兩天女施主來的時候我去看熱鬧,你不知道她坐在馬上那個颯爽的樣子。就算是她眼盲看不見,可離她那麽近也就兩三丈距離的打鬥她連理都不理,就沒當一回事。我覺得咱山裏那些上說的那些巾幗女將軍也就差不多這個樣子。”
    “你知道個錘子的巾幗女將軍。”
    “她跟九厄在回心庵辯道,那一場說辭真是厲害,把老君夫子騶生韓非子無上士連得呂祖這些個人間風流人點評的頭頭是道,九厄徒孫說她口中含玄機,我看她是心裏藏天道,才能口中吐玄機。”
    “你知道個錘子的天道。”
    “山腰那裏讓我找錯了人差點害了夜施主,你再看她,一句芸芸眾生皆平等嗆言末老頭,我感覺她口舌之利不比夜施主的借天雷和大和尚的眾生相差到哪裏去。”
    “喲嗬,你小子開悟了啊。”
    “還有就是山上和上雲師侄說話,溫良恭儉讓,不卑不亢多有派頭,這可不是山下那些小家碧玉所能有的。”
    “情人眼裏出西施?”
    “我這幾天從外門弟子口中打聽了不少她的事,她跟弟弟來山裏還真就怪咱武當教出來的弟子沒個德行。多虧師父你沒教我武功,要不然我就去把韓有魚打一頓!但凡我要會點功夫,我也學師公一路罵上山,把九鼎罵一頓,給她姐弟倆出口氣。”
    “有事說事,胳膊肘別往外拐。”
    “正因為有事說事胳膊肘才沒往外拐。”
    “……”
    “師父,尤其是這幾天,我一看到她,心裏就蹦跳的厲害,我就知道她不是一般女子。”
    “讓你說的我覺得她也不一般。”
    “好幾次,我總是有種感覺,好像以前在哪裏見過她,可又說不出來在哪裏。師父你說奇怪不奇怪。”
    “不奇怪。”
    “嗯?”
    龍頭香裏石洞中,天被地廬的瘦弱道士張三封翻身而起,由著夜裏冷風吹著他單薄的身子,給徒弟緊了緊並不厚實的棉被,又側頭看著崖壁一邊繁星點點,喃喃著“曇花一現,隻為太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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