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給你兩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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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這句話,裴錦猛地噴出一口血。
    實在是太生氣了,實在是……沒壓住。
    所有人都慌亂地圍過來,沈雲柏呆呆坐在地上,看著裴錦被扶回屋裏,看著段嬤嬤杜若裴步玨進進出出忙碌。
    他知道娘親曾吐血,但這是頭一次見,他沒想到能把娘氣成這樣。他也想進去看看,卻又不敢,他怕娘見了他更生氣。
    好一會兒裏麵的動靜才平息,裴步玨緩步走出,“表哥,姑母說給你兩條路,第一,這裏有四百兩銀票,表哥可以交到府衙去,從此自由天地間,哪怕是聽曲狎妓、吃五石散、變爛賭鬼她都不再管你。”
    沈雲柏囁嚅道:“娘不要我了麽?”
    裴步玨點點頭,“姑母說,若是表哥拿了銀票,母子永不相見。”
    見沈雲柏不說話,裴步玨又道:“第二條路,表哥從今日起吃在工地,住在工棚,日曬雨淋,勞筋苦骨,與尋常役卒再無不同。徭役服滿日,方是歸家時。”
    沈雲柏抹了把眼淚,跪在地上朝娘親的屋子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裴錦倚在床頭,慢慢把藥喝了。體內的毒雖然被她壓製,時不時也會有反撲,今天暴怒之下毒氣攻心,來得猝不及防。
    裴錦把碗放到一邊,什麽克夫克子,這兒子克我還差不多。
    她告訴自己,放棄吧,沈雲柏沒救了,但她還是給了最後一次機會。聽到沈雲柏連銀票都沒拿直接出門,她輕輕歎了口氣。
    “姑母,表哥什麽都沒帶,要不要收拾兩件換洗衣物送過去?”
    “不管他,有的人連鞋子都沒有呢。”
    “那侄子明兒個去堤壩瞧瞧吧,總得確認表哥是不是在那兒。”
    “不必,他要是不想回去,任誰也管不了。要是想回,他都這麽大個人了,總不至於迷路。”
    裴步玨應了一聲退下,裴錦盤膝打坐,調整呼吸,讓體內真氣貫通任督二脈。過了有半個時辰,翻湧的氣血才慢慢平息下來。
    這毒啊,沒個一年半載排不幹淨。
    裴錦睜開眼,隻見床榻邊露出個小腦袋,正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她。
    見裴錦動了,沈麒仿似鬆了口氣,“奶奶,你終於喘氣兒了。”
    裴錦笑了,“今天終於喊奶奶了?”
    沈麒有點兒不好意思,“我怕你過去。”
    我可謝謝你了。
    沈麒又結結巴巴加了一句,“我我我叫奶奶,你就高興了。”
    “哦,你還知道哄人呢。”
    “我過生辰,奶給我煮麵吃,我記著呢。”
    裴錦心裏有點兒暖,就這麽點兒事兒,他還一直記在心裏。其實這小孩不難相處,誰對他怎麽樣,他心裏都有數。
    “奶,吐血疼不疼?”
    原來他在擔心這個。
    “其實挺難受的,這會兒好多了。”
    沈麒小心翼翼地說:“我有好好掃院。”
    這是在表示他很乖,不惹奶奶生氣?
    “下回我幫奶奶揍爹。”
    裴錦被他逗笑,招招手說:“你過來。”
    沈麒手腳並用爬上床,裴錦捏了捏崽崽的骨骼,“挺好,挺結實。”
    “空青說我昨晚磨牙。”
    磨牙?
    裴錦馬上去按壓小崽的肚子,“這裏疼不疼。”
    “有時候疼,”沈麒湊過來咬耳朵,“晚上屁屁刺撓。”
    裴錦確定了,他應該是肚裏有蟲。
    自從把沈麒接回來,裴錦一直在培養他的衛生習慣,小崽是愛幹淨的,平時也有好好洗手。當然,打滾的時候除外。
    家裏的食物也沒什麽問題,但是不排除在外麵吃了不幹淨的東西。
    她喊來杜若,叫她將花椒磨成細粉,再熬上一小鍋粥,粥好以後放進花椒末。沈麒齜牙咧嘴地喝了一碗,兩盞茶的工夫,孩子吵著要去茅廁,果真排出了蟲子。
    沈麒很興奮,“我我我,我肚子裏沒壞蛋了。”
    他覺得整個人都好了,對裴錦的親密度蹭蹭往上漲,已經開始崇拜了。
    裴錦道:“以後記著,街上賣的小吃,看著不衛生的就別嘴饞。蒙館的同學帶了吃的,生冷的都別嚐。若是熟的點心之類,拿給你的話可以吃,但是你自己的好東西要跟人分享,知道吧?”
    “我娘說,我的就是我的,不叫別人碰。”
    裴錦道:“那你覺得應該聽誰的?”
    沈麒糾結了一番,“還是聽奶奶的吧,奶能殺蟲!”
    裴錦被逗笑,行吧,我靠真本事贏得信任。
    “從明兒起,你跟著奶奶做五禽戲,晚上泡藥浴,強身健體。”
    “行。”沈麒還挺高興,“那你不要吐血了哦。”
    裴錦有被安慰到,隻要小崽兒不滿地打滾,他還是挺可愛的。
    這件事給了裴錦一個提示,古代社會的衛生條件差,很多人肚子裏都有蟲,而慣常的辦法是用花椒、牽牛子粉、南瓜子仁這些,未必驅得幹淨。
    如果有現成的驅蟲藥呢?
    裴錦馬上喊來裴步玨,在紙上畫了一種蒿草。
    “這種蒿草來自北地,可以找那邊商販問問,若是能找到,最好能帶一批來,有種子就最好了。”
    裴步玨不懂就問,“姑母,這種蒿草有什麽用?”
    “這裏麵含一種成分,叫山道年,可以入藥,可以驅走沈麒肚子裏這種蟲,而且會治得比較徹底。”
    “好,侄子明兒就去打聽!”
    裴步玨幾乎訪遍來自北方的商販,還真讓他問到了。
    那是個西北胡商,將胡毯和葡萄酒運到京城,再將絲綢瓷器帶回去。他說老家真有這種蒿子,就長在沙土上,也不值什麽錢,下次帶些過來。
    裴步玨也是個會辦事兒的,當時就要給定金,對方沒收,裴步玨便買了人家兩塊毯子一桶酒。
    盡管裴錦沒讓大侄子打探沈雲柏的消息,裴步玨還是抽空去了府衙,崔班頭說沈大少已經回去服役,跟其他人吃住都在一起,也知道賣力氣了。
    裴步玨便把收拾好的包袱交給崔班頭,勞煩他給表哥帶去。
    崔班頭拍拍他肩膀,“你們兄弟情誼深厚啊。”
    裴步玨心道:得了吧,那位天天看我不順眼,我肚量大,不跟小心眼的一般見識。
    薛家的鋪麵沒能租成,小裴少爺一直耿耿於懷,又去尋了一個鋪子。
    而裴錦這段時間也沒閑著,她的針具養護消毒液,終於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