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豫不由沉下臉，道：“本醫官不要的徒弟，你竟收了去！你是哪家醫館的？”
    “寶仁堂，裴錦。”
    田醫官頗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一番，神情更加不屑：“怪不得氣焰如此囂張，原來是寶仁堂的。一個女醫能有何建樹？醫好太妃不過是運氣使然，還有你那藥，不過是普通降熱醫方，卻吹成靈丹妙藥！”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環視全場，“寶仁堂，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既然喜歡收棄徒，還是不要做醫生，去撿破爛更為穩妥。”
    圍觀眾人都捧場大笑，那路人甲笑得聲音最大，而角落裏的李杏等人則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龐盞輕嗤一聲，啪地一抖扇子，問秦桑：“你什麽眼光，怎麽挑上這樣的師父？不過是針灸而已，他怎麽就教不會？想來他水準也不怎麽樣嘛。如今換成咱們恩師，你針也能拿了，還是專門診治女病患的坐堂大夫，隻要不瞎，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差別。”
    田醫官氣得一拍柱子，“你是哪位？”
    “寶仁堂，龐盞！”
    田醫官揉著手掌，“好，一會兒考試，看你們寶仁堂能耐！”
    就在此時，鍾聲敲響，時辰到了。
    門口考生魚貫而入，執事們抬了兩個針灸銅人進來，都如真人般大小，體表有三百五十四個穴位，裏麵注了水，表麵塗黃蠟封住小孔。
    來考試的醫者都激動萬分，這可是太醫院的銅人啊，比普通醫館的大了一圈，真是威武霸氣！
    有執事上前公布考試細則，然後，第一名考生上場。
    田豫看裴錦拿出銀針，冷笑道：“聽說裴夫人是一朝頓悟，這才由商戶變成醫者。真是笑話，兩年就能成神醫，我們這些人苦學十幾載豈不是笑話？”
    裴錦點點頭，“若是醫術不如我，的確是個笑話。”
    田豫冷笑一聲，開始念穴位。
    當初董微在康王府敗給裴錦，回到太醫院可不會說自己技不如人，胡亂編排了裴錦一通。所以，太醫院的人都認為寶仁堂就是個唬人的地方，裴錦就是個沽名釣譽的庸醫。
    再加上田豫本就瞧不起女醫，更覺得有關裴錦的醫術傳聞名不副實。
    可此時，他口中說著穴位名稱，裴錦出針毫不猶豫，一針下去銅人就冒水。
    居然紮準了？
    田豫心道：也是，都用那麽多人練手了，怎麽也不至於啥穴位都不認識。
    他越說越快，裴錦的針紮出了殘影，那銅人呲呲冒水！
    居然一個沒錯？
    田豫不服，持續報著穴位名。裴錦也不含糊，針針不錯，而且動作幹淨利落，沒有半分猶豫。
    能進來的考試的都是行家，施針手段如何一看即知。大夥越看越佩服，在座的認穴都是沒問題的，但是這速度太逆天了！
    有人竊竊私語，這田醫官有點兒不地道啊，其實出手就能看出端倪，用得著考這麽多穴位？這有一百多個了吧？
    最後，連田豫都累了，終於停下喝了口茶。
    裴錦笑道：“不繼續麽？不把這三百多個穴位紮完，未免太過可惜。”
    田豫：“……”你還較上勁了！
    見他不說話，裴錦又道：“敢問田醫官，我的針灸可是甲等？”
    這麽多人看著，田豫就算想打低分，他也不能夠。太醫院還要不要臉了？明目張膽亂評分，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以後還想不想搞醫考了？
    田豫十分憋屈地說：“甲等！”
    嘩嘩嘩，下麵一片掌聲。
    二號考生上台，執事搬了另一個銅人上來，將裴錦用完的抬下去補滿裏麵的水，然後再度塗上黃蠟，封住紮完的穴位好給三號使用。
    兩個銅人交替做道具，醫者們都陸續亮針。田醫官不想讓這些人回去嚼舌頭，說自己針對寶仁堂，於是每位考生都紮了近二百個穴位。
    好在能來這裏的都練過千萬次，包括龐盞在內幾乎都考出甲等。隻有兩個緊張加手累的稍有偏差，考出了乙等。
    不知不覺已經考完三十二個，還有最後兩人收工！
    田豫念出三十四號的名字：“許展。”
    話音剛落，一旁的執事麵有難色，“田醫官，咱們沒有黃蠟了，穴位封不上。”
    田豫沉下臉，“怎麽不多拿些？”
    “原本是備足了的，隻是這次每人都比以往多紮好多穴位，咱們的銅人又大……”
    這可怎麽辦？最後兩位豈不倒黴？就算拿了備用的來，心緒也受了影響，還能考好嗎？
    眾人交頭接耳，有說田醫官太嚴苛，導致黃蠟不夠的；有慶幸自己排在前麵，沒成為小倒黴蛋的。
    就在這時，隻聽“哐當”一聲，有人突然倒地。
    “不好了，杏林廬的醫生抽了！”一聲驚叫後，所有考生一窩蜂圍了過去。林素問衝在最前麵，大聲道：“師叔，師叔！”
    林素問的師叔就是三十四號許展，正慌亂之際，隻聽裴錦道：“即刻讓他平臥，鬆解衣領和腰帶保持呼吸通暢。”
    林素問穩定心神，對啊，是該這樣！他依照裴錦的話處理完畢，裴錦道：“田醫官，既然銅人不能用，就由三十五號秦桑為許醫生施針，如何？”
    田豫冷笑：“許展是杏林廬的人，得問過杏林廬才是。”
    裴錦望向林素問，聲音帶著令人相信的力量，“你放心，有我在旁邊瞧著，絕不會出差錯。”
    林素問一咬牙，點頭道：“我信裴夫人！請！”
    田豫道：“那就開始吧。”
    他根本不相信秦桑能紮準穴位，反正寶仁堂和杏林廬你情我願，現場這麽多人作證，要是出了什麽差錯，無論如何怪不到自己頭上！
    裴錦望著有點兒傻的秦桑，拍了拍徒弟肩膀，“寶寶，為師相信你，一定能紮好這顆大蘿卜。”
    秦桑猛地抬頭，原本是有點害怕的，可師父叫我寶寶啊！
    紮！誰怕誰！
    她拿出針囊唰地抖開，和其餘考生不同，她麵對的是抽搐的病人，而紮哪個穴位則完全由裴錦主導。
    隻聽裴錦道：“大椎、腰奇、水溝、白會、陶道、內關、神門……”
    秦桑咬著牙，一針一針地，紮著這顆名叫許展的大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