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呈索性帶上沈雲柏，一邊給他展示待客的各類花活，一邊給他施加心理壓力。
    “沈少爺，我們專門為蒙兀使節準備了手抓羊肉，你們東樓可備了泡菜？”
    “泡菜有啥可準備的？你的手抓羊肉有多的吧？快讓本少爺嚐嚐。”
    甄呈很是大方，立即叫人給沈雲柏端了羊肉來。
    沈雲柏把一盤子都炫了，這才發出靈魂拷問：“你們做的這玩意兒，比得過蒙兀大兄弟自己做的麽？”
    太過分了！西樓的小夥計實在忍不住，“若是覺得不正宗，沈少爺別吃啊。”
    “不嚐嚐怎麽知道難吃？你們呐，特地準備家鄉美食這種事——”沈雲柏故意拖了個長音，背著手道：“諂媚，實在太過諂媚！”
    甄呈隻當他是嫉妒，指著場內又道：“沈少你看，我們還備了蒙兀的歌舞。”
    沈雲柏樂了：“這啥呀？真稀奇！本少爺還真沒見過。”
    “此乃蒙兀的頂碗舞。”
    “誒呀，真是舞技高超！”
    甄呈微微一笑，“東樓可有和嶼、朝麗的歌舞？”
    沈雲柏搖搖頭，“我們東樓才不這麽玩兒，你這叫逢迎，妥妥的逢迎！”
    甄呈皺了皺眉，暫時忍了。
    他又帶沈雲柏去看使臣住處，言語間帶著幾分得意，“沈少爺，就連使團住的地方，也是按照他們喜好。”
    沈雲柏半點不客氣，“獻媚，你是懂獻媚的。”
    甄呈沉下了臉，“就連我們西樓的小二，都穿了蒙兀服飾。”
    “巴結、趨承、奉承！”
    甄呈實在忍不了了，他本想看沈雲柏出醜，沒想到這貨臉皮賊厚賊厚，不管你跟他展示什麽，他專挑你不愛聽的說。
    連西樓的小二都愁夠嗆，搭理這祖宗幹啥？這不找虐嘛！
    於是甄少東家開始下逐客令，“今日客至，東樓那邊想必也忙得很，沈少爺請回。”
    沈雲柏歡呼一聲，滿臉都寫著高興，“你這邊沒啥可看的，實在無聊得很。但甄掌櫃熱情洋溢地顯擺，本少爺又不好意思告辭。你還算有點兒眼力勁兒，看出本少爺為難，主動請我回去，甄呈，你人還挺好的呢。”
    甄呈：“……”
    他走南闖北，就沒見過沈雲柏這麽奇葩的。他望著沈大少的背影，眉頭緊皺，“沈雲柏是真這麽輕浮，還是裝瘋賣傻？”
    小二一語中的，“可能既輕浮，又裝瘋賣傻。”
    這邊沈雲柏回到東樓，立馬去找裴錦匯報。
    “娘，甄呈那邊衣食住行全按蒙兀風俗，連歌舞都是頂碗！兒子罵他諂媚，他臉都氣藍了。娘，咱們不會輸吧？”
    裴錦道：“你別急，順順氣，小意思，沒關係。”
    “真的沒事兒？”
    “放心，對上這倆小國，今兒個就算是輸，娘也得先讓自己爽了！”
    沈雲柏噸噸噸舉著茶壺灌水喝，喝完說道：“他們還整手抓羊肉，我炫了一盤子。”
    裴錦笑道：“怪不得渴成這樣。為了打探消息，我兒犧牲不小啊。”
    “可不是嘛，都撐著了。”
    這個時候，和嶼、朝麗兩國使臣及手下已經洗去風塵，換了幹淨衣服。東樓一層擺好座椅，馬上就要開飯。
    鴻臚寺洪少卿端坐席上，聽手下說完西樓的情況，琢磨出些許意思來。蠻夷邸的陳設和擺件都讓西樓搶了，連那邊的廚子也沒放過。
    而東樓這邊啥也沒搶著，幹脆摒棄迎合的方式，徹底放飛自我。
    洪少卿不免好奇，裴夫人這般另辟蹊徑，究竟能把這頓飯吃成啥樣？
    眾人落座，菜肴陸續端上，朝麗使臣李成恩很是不悅。
    “沒有泡菜，沒有年糕，什麽都沒有，吃不慣！”
    裴錦冷笑一聲，問道：“敢問朝麗使臣，這次朝貢帶了什麽東西？”
    李成恩非常自豪，“此番帶了許多貢品，有柞蠶絲綢、銅礦、皮毛還有美女。”
    就這？
    這點兒貢品，值得你腦袋昂這麽高？
    裴錦冷聲道：“拿這點兒東西，換十倍甚至數十倍的銀兩珍寶回去，這得多大的臉呐！你們覺得有利可圖，恨不能一年來個三四次，這麽說吧，你們骨子裏就倆字——貪婪。”
    李成恩弱弱的，“也沒有很貪。”
    裴錦道：“你們是來乞討的，給什麽就吃什麽，再提要求就滾回去！”
    洪少卿震驚了！
    這人這麽剛的麽？也就她敢這樣說話，換成誰都滿臉堆笑生怕使臣有一點兒不滿。
    那李成恩臉都氣紅了，真特麽解氣！
    裴錦訓完朝麗李成恩，又望向和嶼山田彥。
    “你有意見麽？”
    山田：“不敢有。”
    不敢有也不好使！
    裴錦道：“和嶼更不要臉，雖是一年來一次，卻因朝貢回賜太過豐厚，竟有商人冒充使團騙取回賜！真假使團在京都起了衝突，還誤傷大熙的官員，真是下作！為了點兒賞賜，你們是啥事兒都能幹出來呀。”
    山田：“我是真使臣。”
    裴錦冷哼，“你是真磕磣。”
    山田不懂磕磣是什麽意思，一時間有些怔愣。這時，李成恩不知死活地說：“飯菜是好吃的，沒有歌舞嗎？”
    “有啊！”裴錦道，“不過那是壓軸節目，這會兒還不能拿出來。你們朝麗不是進貢美女嗎？不可能連會跳舞的都沒有吧？趕緊的，你們自給自足。”
    於是，李成恩手上的美女還沒等獻上去，先在望湖樓表演了一波。
    樂聲一響，李成恩就跟著動肩膀，後來幹脆拿了象帽戴上。
    象帽是朝麗的民族服飾，帽子上有條長長的帶子，可以甩起來轉圈的那種。
    李成恩就開始轉他的象帽，一圈一圈又一圈，還挺樂在其中。
    洪少卿都看傻了，這幫人在蠻夷邸的時候可囂張了，挑剔、小氣、還渾身毛病，這回居然自娛自樂，連使臣都跳上舞了。
    對於洪少卿來說，這真是活久見。
    朝麗這邊跳完舞，裴錦又道：“你們和嶼就這麽看著？一個會表演的都沒有？三味線帶了吧？《櫻花》總會唱吧？山田，站起來，你不能輸給小朝麗。”
    剛才李成恩跳得太歡實了，山田也覺得沒啥不好意思，拎起樂器就開始彈，和嶼佳麗不甘落後，開始跳舞。
    洪少卿幹了一大碗！往常都是蠻夷邸準備歌舞，今兒算是開了眼。
    兩個小國居然開始競演，他敲個長鼓，他就得來個尺八，他道拉基，他就得拉網小調……
    瞧瞧，表演個文藝節目還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