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淵道：“身為畫師，理應陪東家同去。西樓那邊雖不及東樓，但總要留下些筆墨。”
    裴錦道：“那還等什麽，走著！”
    景淵要去，譚敬肯定得跟著，走到門口，剛好遇上從書局回來的裴步玨。
    裴步玨一聽是去西樓，忙囑咐了手下幾句，也追了上來。
    他小聲道：“姑母，侄兒去會會蒙兀人。他們蒙兀遍地牛羊，侄兒想弄些種牛、種羊回來。以後咱們掌管望湖樓，肉得是全京都最好的。”
    裴錦讚道：“阿玨想得長遠。”
    裴步玨終究年輕，得了表揚也是很欣喜的，他道：“姑母，咱們不好當著甄家人跟蒙兀談生意，侄兒今日先認人，若是不方便，回頭約出去談。”
    裴錦點點頭，對景淵道：“沈雲柏想著往西樓安置異邦廚子，阿玨則考慮酒樓的肉源，我家孩子有一個算一個，已經把望湖樓看成自己的了，你說這是誰給的自信呐？”
    景淵但笑不語，她又來跟我顯擺！
    幾人一起步入西樓，剛進門就瞧見十幾號人端著酒碗繞圈跳舞，那叫一個熱鬧。
    真是……能歌善舞的民族啊。
    裴步玨道：“姑母，侄子跟他們玩一會兒。”
    裴錦點點頭，叫他小心些，現在的蒙兀凶得很，總跟大熙幹架呢。
    她上到二樓，早有人告知甄呈，甄少東家迎了出來，臉上笑意盈盈，哪有半分傷心模樣？
    裴錦不免懷疑，譚敬的消息是不是有誤？甄呈真的會抱著招財樹痛哭？
    甄呈瞧見裴錦手裏的扇子，眼睛亮了一瞬，馬上又裝作無事發生。
    “小甄掌櫃送的扇子甚好，我這便拿上了。”裴錦輕輕搖著紈扇，又道：“你們這西樓挺熱。”
    她朝甄呈扇了兩下，甄少東家嚇得屏住呼吸，不敢動，真的不敢動。
    這毒算是下上了，她天天扇風，貼身的人也會受影響。但她為啥朝我扇？我真的承受不來。
    甄呈極其糾結，又怕被裴錦看出端倪，於是拱了拱手，問道：“裴夫人，這二位是？”
    “袁畫師，袁畫師的跟班。”裴錦介紹得非常簡潔，又道：“我們東樓待客都留有畫作，可你們西樓沒有。”
    甄呈：“……”所以你這是來炫耀？
    “雖然你考慮不周，但我可以幫這個忙。”
    甄呈一口氣堵在心口，麵上卻笑著：“既然裴夫人已將畫師帶來，甄某卻之不恭。”
    裴錦點點頭，“一張畫一千兩。”
    ！！！！！
    “裴夫人真是獅子大開口，甄某一日也未見得能掙一千兩。”
    裴錦笑了笑，“連一千兩都掙不出，還叫啥京都第一商啊？我們東樓接待使團畫作若幹，連洪少卿都畫進去了，回頭呈給鴻臚寺的大人們，沒準兒陛下也會看。我言盡於此，既然你不用畫師，那我可就回了。”
    甄呈冷笑，“畫師有得是，隨時可以找來。”
    “但今日馬上過去，即便請了畫師也來不及呀。”
    甄呈思忖再三，一咬牙掏出兩千兩銀票，“那就畫兩張。”
    裴錦一臉鄙夷，“才畫兩張？用得著使這麽大勁兒？小甄掌櫃，我可說你什麽好，你是男人，得學著大方點兒。”
    甄呈：“……”
    他畢竟是家主看好的接班人選，不被裴錦言語左右，“無需太多，隻畫兩張即可。”
    裴錦開心地將銀票收好，今天訛反派又成功了呢！
    “小甄掌櫃，我們袁畫師作畫之前要喝茶的。”
    甄呈點點頭：“裏邊請。”
    裴錦施施然坐下，時不時將扇子往甄呈那邊扇，甄少東家嚇得屢次屏住呼吸。
    裴錦問：“你嫌這扇子太香？”
    “沒……沒什麽味道。”
    “那你躲啥？你這雅間比廳中還熱，我們袁畫師巴不得跟著扇風，你卻不停地躲。”
    甄呈睨了眼袁畫師，心道：跟你一起扇風的，你們差不多就結拜了吧。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卻可以前後腳見閻王，這是多麽難得的同死之緣！
    裴錦在屋裏瞧了瞧，一眼看到角落裏的招財樹。
    這麽小個花盆，怪不得澆兩下就嘎了。
    裴錦故意問：“這是什麽花？”
    甄呈原本知禮而淡定，連“毒扇子”都沒能讓他破防，此時突然激動起來，“這不是花，是招財樹！招財樹！”
    裴錦嚇得扇子都掉了，“招就招唄，你喊啥？”她低頭看了看那樹，問道：“它怎麽蔫了？”
    甄呈大聲道：“被一個小賊灌了熱水，活不成了！你知道這樹哪兒來的麽？那是我甄家曆代家主養的！同輩中出類拔萃的，才有資格從樹上分幾枝來扡插！隻要能養活，必定生意興隆萬事順遂！”
    甄呈無比心酸，“我這小苗剛開始長根啊！太狠了，有本事衝我來，別欺負我的苗！”
    裴錦十分同情，“這誰呀，也太缺德了！什麽仇什麽怨呐，真是心狠手辣！小甄掌櫃，你節哀。”
    甄呈又是一陣心酸，“每個人隻能要一次苗，我再沒機會養這招財樹了！”
    裴錦憂心忡忡，“你們兄弟有機會養這樹的，每年都會比誰家小樹長得茂盛吧？你拿不出來怎麽辦？甄家如此相信此樹，會不會覺得，發財樹神沒看上你？”
    甄呈捂住心口，好歹忍住一口血，這女人太特麽紮心了！
    裴錦還跟他出主意呢，“你給我一千兩，我幫你弄一盆。”
    甄呈冷笑，“我自己買盆新的不好嗎？一百兩都花不上！”
    裴錦遺憾極了，敵人還是有點兒智商的，這一千兩沒賺到呢。
    這時，景淵問：“甄少東家，西樓今日的接待，想畫哪個場景？”
    裴錦道：“小甄，也不用太麻煩，全部重演一遍就行。”
    甄呈：“……”
    他是個有主意的，不會完全讓裴錦牽著鼻子走。“隻需畫兩幅西樓歌舞即可，裴某這就將人找齊，裴夫人，袁畫師，請樓下稍候。”
    裴錦依言下樓，裴步玨已經跟蒙兀客商聊得熱火朝天。那客商會漢話，溝通起來全無壓力。
    剛坐了不一會兒，馬頭琴拉響，有人穿著蒙兀服飾高聲歌唱。那歌聲悠長舒緩，意境開闊，仿佛眼前就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風吹草低，牛羊踏著悠揚長調，邁著閑散的步子。
    別說，甄呈這歌手找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