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裴錦將兩幅畫拿給甄呈。
    甄呈打開來瞧，眉頭緊皺著。
    “這是我西樓歌舞？跳得有這麽醜？”
    裴錦暗笑：這是照著沈雲柏跳的，能好看都怪了。知足吧，人家畫待詔厲害，憑沈雲柏那不咋好看的舞姿，硬是畫出了大全景，而且是有舞台有觀眾的那種。
    對於甄呈的質疑，裴錦根本不理會。
    “畫已完稿，不得退貨退款。”
    甄呈：“……”這特麽還帶強買強賣的。
    他仔細又看了一遍，覺得畫作筆觸細膩，構圖調色都頗見功夫，除了舞姿有點兒怪，別的都很是不錯。
    “罷了，那我就收著，多謝裴夫人。”
    隻要不提招財樹，甄呈就是個正常人，他問裴錦：“這畫，你打算今日便送到鴻臚寺？”
    裴錦搖搖頭，“我們東樓的畫昨晚就送到書局了，目前正在製版，我們的畫數量多著呢，打算印好後裝訂成冊，再送去鴻臚寺。”
    甄呈：“……”
    “裴夫人這就不地道了，你昨晚可沒說這事兒。”
    裴錦一臉無辜，“我提醒你多畫幾張，可你非是不聽啊。隻畫兩張如何成冊？你有自己的心思，我說也沒用啊。”
    甄呈有些頭疼，這畫吧，若是也拿去書局，就挺磕磣的。不如先送到鴻臚寺，西樓那冊子一時半會兒印不出來，索性自己占個先機。
    他拿定主意，隻等使團朝拜後交畫稿。但他萬萬沒想到，事情完全不按自己預想的走。
    三個小國的使臣收拾停當，帶上貢品進了皇宮。
    因裴錦和甄呈屬於現階段“蠻夷邸”主管，可以跟在鴻臚寺官員後頭一起進宮。
    說白了，就是萬一有啥旨意不用傳話，趕緊照辦。
    三國的使臣穿上最華麗的衣裳，美滋滋地率隊進宮。他們為啥這麽高興呢？因為皇帝輕易是不見蠻夷使臣的，凡事都有鴻臚寺去辦，以往來朝拜，根本就沒見過皇帝陛下。
    這一次，皇帝怎麽就接見使臣呢？
    主要是因為蒙兀兵馬凶殘，邊境屢有衝突。這次蒙兀派出的使臣是可汗的皇叔，身份不算低。所以皇帝思慮再三，決定還是見一下。
    至於和嶼跟朝麗，那就是個捎帶。
    三個小國獻上貢品和美人，由於難得見到皇帝，三人都覺得應該抓住機會，腆著臉開始要好處。
    李成恩和山田彥昨日雖被刀舞嚇到，但他們是帶著君主的任務來的，還是決定豁上臉皮多討些賞賜。
    蒙兀的王爺名叫畢力格，他先是感謝上國君主接見之恩，又說草原牛羊肥美，牧民們生活得不錯。然後他話鋒一轉，說一到冬天草就沒那麽好了，牛羊餓肚子，若是陛下能賞兩塊地，俺們往暖和的地界走一走，就不那麽冷啦。
    和嶼的山田彥緊隨其後：俺們島國總吃海鮮，腦子比較聰明，這次帶了圍棋國手，想與上國大棋士手談切磋，棋盤上爭勝嘛，是要有彩頭的，彩頭是個小邊城就挺好。對了，我們大和的畫技是從貴國學的，但是俺們青出於藍，這次進貢了好些畫作呢。
    和嶼好歹還承認，他們的文化是從華夏學的，朝麗卻覺得啥玩意都是他們的。
    李成恩說：這次帶了白山上長的人參，很有藥用價值。上國的醫術令人歎為觀止，這次回國一定稟明君主，下回派一個醫療小隊前來學習。我們會融會貫通，學以致用，讓這醫術在我們朝麗發揚光大。到時候它會有個新名字，就叫“東醫”。
    皇帝景鴻雖沒勃然大怒，也快了。
    景鴻冷笑，“進貢東西不多，獅子口卻開得不小。”
    三國使臣都怔住，以前見不到皇帝的麵，蠻夷邸的人也不會當麵質疑貢品。原來皇帝陛下會看清單，也會嫌棄貢品！
    其實景鴻哪有那功夫看清單，每年一百多使團呢！
    景鴻又道：“朕輕易不見使團，今日接見是有旨意昭告。自明年起，朝麗、和嶼、蒙兀三國，每年隻需朝貢一次。暹羅三年一貢，緬甸十年一貢，老撾五年一貢，天竺八年一貢。其餘諸國皆按旨意來貢，不得違背！”
    “貢品中若有劣品滯貨，在原有朝貢時限上再加五年。既然拿不出好東西，那就多攢幾年再來。”
    “凡來京使團，人數不得過多，凡隨行客商，皆按貨品價值交納稅金，如有偷稅漏稅者，沒收貨品，杖八十，永世不得踏入大熙！”
    說完，景鴻淡淡道：“蒙兀冬季草枯，用回賜多準備些飼料即可。和嶼國手來切磋，我大熙自然歡迎，但區區棋手，何敢用城池做賭注？朝麗想學中醫，醫術之傳承，根本在於治病救人，而不是將其改名據為已有，朝麗使臣厚顏無恥，不妨換人！”
    李成恩和山田彥嚇得瑟瑟發抖，又想起昨日懸在頭上的大刀。我們真傻，真的，昨日已經見識到厲害，怎麽能鬼迷心竅，提出如此不要臉的要求呢？
    蒙兀王爺畢力格也頗有些詫異，大熙皇帝賞賜一向不少，給個小邊城咋了？我都提出來了，你就給一個唄。
    這時，負責統計貢品的官員上前，大聲念著各國貢品。清單很長，東西很雜，但皇帝讓念，你們就得老老實實地聽著。
    裴錦站在角落裏，心道：皇帝連這招都用上了？你們獻來的都是些啥，自己好好聽。
    讀到“朝麗小人參”時，李成恩繃不住了。
    讀到“和嶼字畫扇子十二把”時，山田彥恨不得將頭拱進地底。
    讀到“蒙兀腰刀二十六口”，畢力格也覺得頗為沒臉，倒是多拿一些啊，連個整都沒湊上。
    三人誰也別笑話誰，都是半斤八兩。
    長長的清單讀完，又公布了回賜清單，三位使臣一臉幸福地聽著，結果很快就沒了。
    說好的數倍回賜呢？這也就一倍多點吧？
    陛下啊，再多給點兒啊！
    景鴻又道：“將三國進貢的美人帶上來。”
    使團成員心道，陛下急著看美女，看來還是好色，明年不妨多送幾個。
    景鴻道：“往各位王爺府裏派送，務必都送到。”
    鴻臚寺卿領旨，然後居然當場分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