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冷笑一聲，問道：“李大人，朝麗辨識草藥的書籍還是從大熙傳過去的，你多大的臉跟我說切磋？”
    李成恩訕笑，“不是切磋嗎？交流行不行？”
    “那指定是不行。”
    “那我們就來學習，不是思而不學，也不是學而不思，還請裴夫人毫無保留，不吝賜教。還有您的安宮牛黃丸，也讓我們學一學。”
    老家夥消息還挺靈通，臭不要臉的，就會占便宜。
    李成恩大概不知道，上一個惦記安宮牛黃丸的已經失去了他的工作，好好的太醫院副使都被擼下來了呢。
    裴錦道：“可惜，即便是打著學習的旗號，我也不樂意呢。”
    “為啥呀？”李成恩馬上道德綁架，“教會朝麗的醫生，能救朝麗百姓，多攢功德啊！裴夫人身為醫者，怎能置之不管？真沒想到，裴夫人竟如此冷漠。”
    “對，三十七度的我，說得全是冰冷的話。”裴錦挑了挑眉，“我說不樂意，是因為你的提議根本不合禮法！”
    裴錦道：“朝麗想派人來學中醫，這件事怎麽能由一介使臣提出？我若應了，這便是民間的口頭協議，沒有記錄，無可考！”
    李成恩弱弱地問：“咋樣才有可考？”
    裴錦道：“你們沒啥文化底蘊，恨不得有點曆史的東西都據為己有，怕是轉過頭便會賴賬。此事，需朝麗國君親自上表，請求來大熙學習醫術，陛下許可後，選兩三名醫官前來，隨行醫士不超過五人。記清楚了嗎？”
    李成恩掏出小本本記了下來。
    “若想入裴門，我隻挑一人收作徒弟，他得磕頭行拜師禮。日後學成回去，需牢記裴門規矩，如有違背，收回一身醫術，逐出師門。”
    李成恩心想：你教都教了，學完都是自己的，你咋往回收？
    老頭覺得無礙，笑嗬嗬地答應。
    裴錦點點頭：“以上種種，皆由史官記錄，編入史書。無論哪國後人考據，都可查出朝麗醫術源於華夏，這是教你們的前提。”
    李成恩一口答應，山田彥語言不通，在旁邊啥也沒聽懂，就跟著傻樂。
    兩位使臣走了，裴錦歎了口氣。
    醫者仁心，自然希望天下無病。傳授醫術需要這麽麻煩麽？當然不需要！可是對於某些特定的群體，卻得步步為營，層層設防。
    就算把整件事編入史冊，還特麽怕他們改史書呢！
    換成其他國家，誰會用別人的文化往自己臉上貼金啊？！
    那就暫且這樣，若以後朝麗醫生真來，也有辦法應對。
    裴錦將這事兒拋下，喊來秋生，讓他往寶仁堂傳信。使臣很快就會離京，使團啟程次日，寶仁堂贈藥義診！
    醫館眾人，當提前做好義診準備，場地、醫案、藥材、人手必須齊備。
    寶仁堂每逢初一十五是固定的普通義診，來看病的都不收診金，藥錢也是打了折的。
    而贈藥義診，是連抓藥都不收錢的！
    前些天，白蒲介紹的幾位江南客商做了皂物代理，裴錦前腳收完代理費，轉頭就搞了一次贈藥義診。
    這次，她以超低的價格收了黃瑞霞八十把扇子，找雕刻師父在扇柄做了文章，然後翻好幾倍賣給使臣，著實大賺一筆。
    冬日易感風寒，老百姓難熬得很，這筆銀子正好用來贈藥。
    裴錦想了想，又寫了封信，讓秋生一並送到定遠侯府交給榮安縣主。
    榮安常做慈善，她以前在城外施粥，刮風下雨從不間斷。自從對景淵斷了念想，縣主又搞了個慈安堂，收留被拋棄的小嬰孩兒。
    自從寶仁堂醫館開張，榮安幹脆在寶仁堂旁邊也設了施粥點，義診的時候，縣主就給百姓盛粥。
    現在大夥都知道，每逢初一十五，窮苦人家可來寶仁堂看病，來之前在門口喝一碗熱乎乎的粥，看完病還可以領兩個粗糧幹糧回去。
    榮安每次義診必到，從不缺席，所以裴錦必須得知會一聲。
    秋生前去送信，裴錦坐下，用鎮尺壓了一張小箋，計劃著要提前備好哪些藥。
    門外又傳來唱歌聲，估計李成恩又在轉象帽。門被敲響，這次是大侄子裴步玨。
    “姑母，侄兒跟那客商說好了，下次他來京都，會幫我帶幾對種牛種羊和種馬。”
    裴錦問：“能信得過嗎？”
    裴步玨點點頭，“這回他運了些奶酪和馬奶酒，侄兒嚐著不錯，便留了一些，還給他畫了張大餅。隻要他這次事情做得好，以後酒和奶酪盡管運到京都，有多少咱們收多少。”
    裴錦笑問：“你找好養羊的地方了麽？”
    裴步玨道：“去年種蒿草時，侄兒就看好一座山，山底下一大片草地，用來養牲畜再好不過。”
    裴錦點點頭，“這事兒，你做主就好。”
    裴步玨小聲提醒：“姑母，望湖樓藥膳風波累及馬家，涿城龐家兵不血刃拿到宮廷供奉，已經在來京路上，再過幾天就該到了。”
    “瞧我這記性，差點兒忘了這事兒！”裴錦道：“送走使團、贈藥義診、給龐家接風，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全都連上了。”
    “姑母，送給龐家的賀禮也該備下了。”
    “好，等答對完使團這幫祖宗，姑母就去庫房好好翻翻。”
    裴步玨走後沒過多久，甄呈來了。
    裴錦笑道：“小甄掌櫃，你的肺胃熱盛好了沒有？用不用再幫你叫一份蘿卜湯？”
    甄呈的臉立刻黑了。
    但他沒有忘記正事兒，調整了下情緒，讓自己麵容堆滿笑意。“裴夫人，你我雖在爭擂，但彼此惺惺相惜，是吧？”
    裴錦搖搖頭，“你惜不惜我不好說，但我肯定沒惜你。”說完她忍不住笑了，“那就別說惺惺相惜了，惺惺作態還差不多。”
    “那咱們是對手也是朋友，這總沒錯吧？”
    裴錦心道：當麵下毒的朋友嗎？
    “小甄，你有事兒直接說，繞得太遠咱倆都累。”
    “聽說和嶼的山田君想去溫泉，他們也住不了幾天，這點小願望不妨滿足下。”
    裴錦搖搖頭，“不好意思，我可不想慣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