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呈看著自己衣襟上的血，慌亂地大叫：“來人！快來人！”
    他的手下趕忙跑來擦衣服找藥箱，甄呈也顧不上別的，捂著心口虛弱地說：“快，送我去琳琅閣……”
    半個時辰後，甄呈終於出了從琳琅閣。
    他是被扶出來的，雖然那位高人給他解了毒，甄呈還是腳步虛浮渾身無力，隻覺得精氣神全跟著那口血噴出去了。
    他剛出門便瞧見來回踱步的麗娘，於是喊來問話。聽說裴步玨那裏依舊沒有進展，甄呈氣得想發火，卻又硬生生壓住。
    脾氣得忍著，吐血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麗娘本該退下，卻看著東家欲言又止，甄呈道：“還沒死，有事盡管稟告。”
    麗娘上前一步，聲音直抖，“賭坊……賭坊被抄了。”
    甄呈當即一個激靈，“甄家的賭坊？”
    麗娘點點頭。
    “什麽時候的事兒？”
    “就在剛才。”
    “沈雲柏不是去了賭坊？他有沒有入局？二叔素來小心謹慎，賭坊怎麽會被抄？”
    麗娘道：“就是沈雲柏！他答應賭一局，卻偏要甄檣少爺押上賭坊，他又找借口巡視地盤，卻在後院大喊‘賭坊有甲胄’。”
    甄呈一顆心登時懸起：“甄家並無甲胄，他這是亂喊！”
    “是亂喊不假，但這並不重要，這一句……可能隻是個信號。當他喊完，一隊人越牆而入，用火器和短兵傷人，還炸開了地庫的門。”
    “噗！”甄呈沒忍住，當即噴出一口血。
    那地窖是個兵器庫，存了一些刀槍。雖說大熙禁甲不禁兵，但這兵器的數量實在不少，是可以質疑圖謀不軌的程度。
    若隻有刀槍，走走門路多送些銀子，把那些兵器交上去，勉強能化險為夷。可甄家近些日子有些托大，兩天前剛往地窖裏藏了幾架強弩。
    甄呈曾經試圖阻攔，說到底甄家隻是個商戶，有幾條命幫著藏弩？
    但他處在第一輪爭擂輸給裴錦的沮喪中，一個沒注意，弩運回來了。
    雖然不多，但足以讓甄家瀕臨險境。
    藏有刀槍，可以解釋成強身健體或是為了自保，但弩不一樣，這不是普通武器，殺傷力大，是戰場上的主要輸出兵器。
    藏弩，一定會被追查到底！更何況賭坊藏得是強弩，加上這麽多兵刃，被抄簡直太正常了。
    甄呈心道，多虧沒藏甲胄，“一甲頂三弩，三甲下地府”，那真會被抄家滅族啊！
    甄呈問：“誰幹的？裴錦頂多是個宮廷供奉，一個小小的六品醫官，即便找人攻院，也沒能耐使用火器。”
    “是京郊毅勇營，還有府衙的人！您知道，府衙近日在查一個失蹤案，那幾人最後一次出現是在賭坊。”
    甄呈強壓著心口不適，又問：“賭坊被抄，折了幾個？”
    “精壯守衛全被抓，甄辛和甄檣兩位少爺入獄，甄家二叔雖逃了，卻上了通緝令。”
    “噗”，又是一口血，甄呈在琳琅閣門口還沒走呢，又被扶進去了……
    此時的甄家亂作一團，而裴宅卻是一派喜氣。
    沈雲柏張羅了一桌酒席，席間有自家兄弟趙介、趙介在毅勇營的好友韋虎和肖維、府衙捕快董平、丐幫九袋長老崔大寶。
    沈雲柏給眾人斟上酒，喝酒之前先給自己喂了一丸藥。
    “嘎哈呀這是？”崔大寶甚為不解，“我們丐幫可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從來不夾夾咕咕。”
    董平也道：“捕快喝酒也不忸怩。”
    韋虎同樣很不理解：“我們軍營更是了！雲柏兄也不行啊，喝點兒酒這麽費勁。”
    沈玉柏道：“我不能喝！一杯就倒！能陪好弟兄們嗎？這是我娘特意給我配的藥，飯前吃上一顆，就能多喝兩杯。”
    說完還用胳膊肘拐了下趙介，“聽明白沒？娘特意給我配的。”
    趙介道：“霹靂手套和凍瘡膏，是因為我去大營娘才做的。”
    沈雲柏不服也得憋著，舉起酒碗道：“今日滅了甄家賭坊，全仗各位出手，咱們幹了這碗，一會兒結拜。”
    崔大寶連連擺手：“別帶我，我跟你們不是一輩的。”
    眾人大笑，酒碗一碰，幹了。
    賭坊這事，甄辛想誘沈雲柏上當是起因。沈大少將計就計，意外發現董平在查案。
    沈雲柏自從賣盒飯做藥膳，仿似打開任督二脈，眼也明了，心也亮了，腦子也好使了。他跟董平聊完之後便意識到，甄家賭坊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大少尋了由頭去軍營找趙介，又靠趙介的麵子求上丐幫。郭幫主果然不是蓋的，派崔大寶帶人前往，潛伏的潛伏，蹲點的蹲點，硬是在兩天前發現甄家運了強弩。
    而董平要查的失蹤案，是更早時候給賭坊運貨的人，發現了藏在箱子的兵器。
    他們一不小心喊出聲，結果慘遭滅口。
    拿到這些信息，沈雲柏心裏有了底。他故意在甄辛麵前晃悠，達成第二次賭坊之行。
    而毅勇營提前一天收到睿王的令牌，派出趙介等人去繳獲非法囤積的兵器。
    結果不言而喻，策無遺算，一擊即中！
    崔大寶猛炫了幾口肘子，說道：“甄家膽兒挺肥呀，還敢幫別人藏弩呢。”
    趙介跟他碰了下酒碗，“若是沒猜錯，甄家背後肯定有人。”
    桌上有一個算一個，都瞪大眼睛問：“什麽人？”
    趙介笑笑，“敢屯兵器的人。”
    眾人互相交換眼神，都不吭聲了。
    用腳後跟都能想明白，這人必定位高權重。所以閉嘴吧，這事兒不可妄議，不能亂講。
    沈雲柏再度舉杯，“別管是誰，兵器繳了，案子破了，我跟趙介兄弟重逢，又認識了丐幫兄弟。這是我沈雲柏活到現在，辦得最漂亮的一件事！”
    他嘻嘻一笑，“第二漂亮的是揭發孟青藍的藥材發黴哈哈哈。”
    沈大少又飄了，趙介愁得夠嗆，直接舉起碗，“幹！”
    於是沈雲柏還沒嘚瑟完，大夥已經一碗酒進肚。
    幾人痛飲了一場，沈雲柏破天荒喝了小半壇，舞舞玄玄拉著幾人拜把子。
    崔大寶道：“結拜對不？本長老給你們作見證。”
    沈雲柏點了香，拉著幾個兄弟跪下，大聲道：“一拜天地！”
    趙介、董平、韋虎、肖維、崔大寶：“……”
    剛才說沒醉的是誰？
    這貨又特麽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