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散開去找糧食，楊開被韓彬帶入了一間破舊的院子包紮傷
    “沒有什麽大事，就是傷口裂開了，四哥讓把那兩條土狗宰了，一會兒給你端碗狗肉來補補，最多幾日，又是一條好”
    楊開想要說什麽，又被韓彬打
    “那狗東西殺就殺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解
    實話告訴你，就是我不在場，要是被我遇到，定要把他砍了扒光，吊起來示奶奶的，小孩子都要入，狗屁不是的東西！”
    “哈，以前沒發現你小子這麽狠，孔子曰：‘靜若女子，動若脫兔’，說的就是你吧！”
    楊開苦笑：“四哥，那是孫子說的，‘靜若處|女，動若脫兔’形容軍隊未動時，如同未嫁女子一般沉靜，行動時，就似逃跑的兔子一樣迅速，是軍隊素養很高的意”
    韓彬也笑，笑得沒心沒肺，“是嗎？就說我們這群人，還是開哥兒最有文化”
    他說話的語氣，配上漫不在乎的神態，實在容易引人發笑，但楊開卻沒有笑，他看得出他是想要安慰自己，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暖
    “他娘的，在這裝什麽讀書人！”接著屋子外傳來楊太歲的叫罵
    韓彬給楊開包紮好了傷勢，站起身來，臉上依然掛著笑容，道：“哥哥不知道我的名字麽，韓彬，文質彬彬的彬，一聽就知道是個讀書人吧！”
    “我這阿弟什麽都好，就是學了一身婦人心腸，大爺的，都怪阿爹小時非要送他去念什麽狗屁私塾，這下人都念傻你也要跟著他一起傻？”
    楊太歲說話中雖盡是責備之言，但語氣卻無太多責備之意，楊開現在表現出來的，正是他們已經失去的東
    所以這麽長一段時間下來，盡管原本的楊開也常常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也沒有下鐵血的手段，讓其改過，其實，楊太歲對此也覺得矛
    楊開看了一眼大哥，隨即眼神閃避開
    “接下來，你是不是又要叫我們不要搶他們的糧食？你餓得還不夠慘嗎？不搶他們，你能變得出糧食來？婦人之仁！
    不過，黑水峪那一戰和今日這件事情，你都做得不錯，還算有些血你安心在這養傷，事情你不用管了，老四你跟我出”
    韓彬拍了拍楊開的肩膀，跟著楊太歲走到門
    楊開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我們走之後，能不能給他們留一些糧食？”
    楊太歲沒有回他的話，徑直帶著韓彬去
    他長歎一口氣，無力地趴在床上，閉眼盡是女孩一張慌張的臉麵，自責、焦慮很快裹挾著他本以為自己會被良心訓斥得難以入睡的，但身體傷勢、疲憊、精神上的疲乏，一瞬間便將他包裹起來，將他帶入了夢
    依然是一個噩
    ……
    醒來時，陽光很微弱，負責看護他的親兵，也趴在桌麵上睡著
    睡了半天，他的精神恢複了不少，感覺身上的力氣也回來了七八成，他慢慢地從床上爬起，動靜還是吵醒了伏台而睡的親
    楊開對他笑了笑：“什麽時辰了？”
    親兵起身後，迅速跑到外麵看了一眼，說道：“太陽快要落山”
    楊開裹了件麻布衫，站起身來，又問道：“我睡著後，外麵有沒有什麽動靜？”
    親兵撓了撓頭，大概為自己的失職而感到抱歉，“大的動靜沒有，就是四當家的跟那姓胡的管隊吵了幾次，好像是因為處置村中剩下那些人和收集來糧食的事情，後麵我也睡著”
    楊開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正要帶著他出去找人，又遇上楊太歲親兵起碼來到，叫他去用飯，一起走了
    用飯處沒見楊太歲和韓彬，楊開也從眾人口中了解到，上午與他們起衝突的大漢叫做胡四二，有個煞麵虎的名號，歸屬高迎恩部
    說起來，楊太歲對外也有個名號，叫做急先鋒，在他睡著得這段時間，村子裏又來了一隊殘
    但領頭的隻是幾個管隊，分析形勢之下，暫時入了楊太歲這邊的人隊伍，這件事，胡四二也是大有意見，挖出楊開殺人的時候想做文章，畢竟，上午被楊開砍得麵目全非的那位，是胡四二的大
    楊太歲和韓彬正是去了處理這件事情，以現在他們的處境，以殺止殺，以暴製暴是下
    掛上一個隨意殺害同僚的名頭，那樣會阻斷他們趁機壯大自己的機緣，若不然，以楊太歲的性子，根本不會跟他們多費口舌，直接一刀就將其了
    這事在楊開的意料之中，但那人的身份他到沒有料
    說到底，這件事情因他而起，他覺得自己不能藏在背後，應該主動站出來解決問
    匆匆抓了幾口飯，吃了幾塊狗肉，楊開讓親兵牽來了他的馬，拿來他的刀，問清楚了位置，便起馬趕
    轉眼功夫，他到了遠遠就能聽到吵鬧聲音的那個院子，夜幕也在悄無聲息中降臨，隻是還未等到楊開翻身下
    遠遠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動靜很大，從村外傳來，步子很密也很急切，造成的震動感更是劇
    眾人的第一反應，皆是官軍的隊伍來了，楊開側耳聆聽後，也不禁握緊了腰上的長
    院子中，十多個人紛紛衝了出來，手中拿著武器，馬蹄聲越來越近，卻不見哨崗回來匯
    “怎麽回事？”
    黯淡的月色下，不顯寬大的道上奔來一騎，楊太歲也看到了，是自己一位老兄弟，策馬奔來，馬很快，卻停得很
    背上的兄弟翻身下馬，給他帶來了一個值得高興的消息：“當家的，找到曹二爺了！”
    而且，曹莽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了四十六個老兄弟，也就是說，他楊太歲部，黑水峪最後一戰，隻是折了三分之一的
    這個消息當然值得楊太歲高興，但站在他身邊的蔡遷和胡四二卻是齊齊黑了
    楊太歲和韓彬這兩個家夥已經夠難纏的了，現在又多了個曹莽，都知道他們是賊寇出
    一群兄弟出生入死慣了，情誼深厚，想要離間幾無可能，而且這個曹莽也是聲明在
    這段時間，曹莽也一直在找他們，隻是出於官軍追剿，直到一天前，他才算脫
    脫身之後，也不顧別人的挽留，帶著老兄弟匆匆忙忙的，就西邊過來了，下午的時候，遇上了楊太歲派出去找他的老兄弟，找到了這
    “老二，東邊現在什麽情況？”楊太歲快步上前去迎接下馬的曹莽，給他遞了水
    曹莽顧不上說話，先是牛飲了一口，稍稍平了氣息，才道：
    “我們卷入了大隊伍，被帶到了東邊，官軍在後麵窮追不舍，走了一日，遇到了中鬥星的隊伍，他們是從西北邊逃出來
    開哥兒說得一點沒錯，劉龍和張二，早已經被官軍收買了，官軍明顯是有所準備，再往西隻有死路一條，他們出賣了老掌盤的位置，跟著老掌盤的隊伍都被打散
    再後麵，聽說官軍已經俘虜了老掌盤，他們的隊伍就收回去了，大概有防止我們再去救人的意思，現在往北的各處山口都被官軍封住
    我也是趁這個機會，才能帶著老兄弟回來找你你不知道，開哥兒從龍亭開始，一直反對的行動，幾乎全都中了官軍的計劃，現在中鬥星和各路老管隊，都在念叨著開哥兒的名
    我這次回來，也是應承了他們，要幫著招攬開哥兒成為新闖營的謀主，他們那邊才肯放人”
    這一番話說下來，蔡遷和胡四二的臉更黑
    中鬥星名叫高迎恩，他是高迎祥弟弟這件事情，闖營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現在已經確定闖王被捕，他大概會順理成章接管闖
    雖然，現在的闖營，已經被孫傳庭打散，而且死傷慘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他能夠重整旗鼓，打著闖王的旗號去召集，有他的這層身份在，短時間定也能形成一股相當可觀的力
    “真給咱姓楊的長臉！”
    曹莽不回來還好，一回來首先揭開了蔡遷的傷疤，然後又說出高迎恩對楊開的青睞，迎頭給了胡四二一拳，那他們還吵什麽？
    吵個鳥！
    胡四二惡狠狠地看著楊開，冷哼一聲，木著臉收起長刀，領著幾個親信，轉身去
    楊太歲卻沒有蔡遷想象中那麽歡喜，他們幾兄弟情同手足，方才曹莽說話，明顯還有收著，沒有完全敞
    他們一路策馬回到自己的陣地，楊太歲借口敘舊，將蔡遷拒之門外，曹莽才將後麵藏著的話說了明
    原來，官軍的隊伍，也沒有完全收回去，他的身後一直跟著官軍的百人
    由於楊太歲派出去的老兄弟，跟他打照麵的時候，雙方都沒有準備，距離這村子也近了，曹莽隻能聲東擊西擺他們一道，迅速抽身回來稟
    雖說百人隊，以楊太歲現在的實力，無需畏懼，但為了避免橫生枝節，他還是采用了最穩妥的方
    曹莽生得腰肥體壯，頭腦卻不簡單，相反，他是一個粗中有細，性子較真的狠
    方才那種環境下，他當然能夠看出，胡四二的目光不善，到村口時，也大概問了下村子中的情況，所以選擇留了一
    官軍的百人隊，察覺到不對勁，很快就會折返回來，也很快會找到這邊、
    楊太歲聽罷，思考一陣，很快就下了決高迎恩見還是要去見的，但不急，吊吊他們胃口，省得他認為自己非他不可
    他讓兄弟們吃飽喝足，將村子裏搜刮來的糧食在馬背上紮了個結實，趁著黯淡的月色，靜悄悄地分批撤出了村
    待蔡遷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他本想著楊太歲借他擴大隊伍號召力，他又何嚐不能利用胡四二反製楊太歲？
    若三人結成隊伍，他的地位必然得到提升，可惜計劃才剛剛想出來，就成為泡
    入夜之後，胡四二底下的人，因為疲憊都睡得很沉，楊太歲對外聲稱，高迎恩急著要見楊開，所以他們先一步離開，倒也沒有聽到什麽反對的聲
    風馳電掣，在淩晨時分，四百多人的隊伍，在村外完成集
    楊開兜馬回頭，望著那個村子，恬靜、普通、層次分這個時代的村子，都是這麽模樣的，黃土、黑瓦，依傍田地搭建而
    麵朝黃土背朝天是村民的宿命，田地是他們懷抱中的嬰兒，天災和腐政似兩把屠刀，狠狠地插入這嬰兒的兩肋，賊寇和官軍再將屠刀抽出，他們一輩子也就這樣
    楊開歎了一口
    楊太歲還是聽了他的話，給關在他們營地附近的村民，留下了一點糧在胡四二還沒有發現他們撤走之前，他們都是安全他希望官軍到來時，能對他們溫柔一些，不要拿他們的人頭冒充賊寇兌換功
    好讓這些可憐的村民再活得久一些，同樣，搶走他們的糧食，是楊太歲希望，自己這幫兄弟，包括楊開能活得更
    楊開默然按下心中溫柔的感觸，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境在變化，這怪誰呢？
    狗娘養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