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柳枝兒打鬼
    等王承舟背著藥箱趕到的時候，王鐵林家門外已經擠滿了人。
    吃瓜群眾一路從村西頭追到村東頭，就是為了見證一下一個村衛生員，到底是如何給人驅鬼的。
    在大多數人的眼裏，王彩雲依舊是中邪了。
    否則，無法解釋城裏來的大夫，為何會被嚇得落荒而逃，更無法解釋胡莊廟的老和尚願渡，為何會大半夜被嚇死過去。
    究其原因，還不是王彩雲死去的娘心有怨氣，不肯放過自己不孝的女兒？
    所以，聚在門口的時候。
    雖然興致勃勃的想要看熱鬧，可又不敢靠的太近，一個個伸著脖子，探著腦袋，偏偏身子仿佛不聽使喚似的，撅著腚，一個勁兒的往後撤。
    似乎，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便要立刻四散而逃。
    見狀，王承舟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畢竟，國人曆經磨難，剛步入新時代不久，一些迷信思想根深蒂固，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一眾老少爺們兒見他過來，連忙讓出條道兒來。
    不少人都神色複雜的看著他。
    既希望他像往常一樣，手到病除，三下五除二就治好小辣椒；又害怕他進去之後，下場比前兩位還要淒慘。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村兒裏的大多數人，還是對他這個剛剛成年的衛生員頗有好感的。
    “承舟兄弟！”
    這不，剛到門口，馬媒婆就扭動著肥胖的身體擠了過來，手裏拿著一根鮮嫩的樹枝，非要往他懷裏塞，“給，拿著！”
    “這是老嫂子我剛從河沿兒老柳樹上折下來的柳條，柳枝兒可以打鬼！”
    “你攥在手裏防身用！”
    馬花枝繃著臉頰，十分認真。
    顯然是心血來潮，內心激動，一張大臉才會紅豔豔的。
    眾人覺得十分好笑，可又十分理解她的心情。
    當即，不住的點頭。
    “承舟，馬媒婆說的不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柳枝兒打鬼是古時候傳下來的說法，拿著以防萬一！”
    “不是，佛法高深的願渡老和尚都被小辣椒身上的東西嚇死過去了，一根柳條真的有用？”
    “咋越說越讓人瘮得慌了？人家王承舟不是來給王彩雲治病的嗎？能不能不要神呀鬼呀的？”
    “你是不是傻？小辣椒咋可能隻是生病了？剛才露頭的時候，沒看到她那副怪樣子嗎？”
    一眾老少爺們兒神經兮兮的議論著，似乎比王承舟還要緊張。
    正在這時，堂屋的大門敞開了一條縫兒，屋子裏黑漆漆的。
    一隻滿是血絲的眼睛貼著縫隙看了過來，陰森森的，冷不丁瞅見，嚇了眾人一跳。
    “哎喲，是小辣椒！”
    “俺的娘誒，咋那麽恐怖？”
    “王鐵林這是把自己親閨女一個人關在屋子裏了？”
    “她那副鬼樣子，不把她一個人關起來，你去陪她呀？嚇死伱！”
    最後說話的那位一驚一乍的，嚇得前麵那人一個激靈，不由得咒罵了一句。
    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可笑著笑著，就笑不下去了。
    隻覺身上涼颼颼的。
    議論的功夫，王承舟接過馬媒婆遞過來的柳枝兒，一臉無語，隨手把它別在門鼻兒上，大步走了進去。
    “哎喲誒，大兄弟，拿著啊，你咋恁托大？”
    “不必了，便是精魅惡鬼，我也有應對之法！”
    為了讓家人和老少爺們兒放心，王承舟表現得雲淡風輕。
    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大家夥咽了口唾沫，瞪大了眼睛。
    難道，王紅河家的二小子真的學過仙法？
    怎麽一點兒都不帶怕的？
    其實，連身為至親之人的王鐵林以及王建國和王誌國兩兄弟，麵對王彩雲的時候，心裏頭都是毛毛的。
    白天還好一點兒，一到晚上，那真是膽戰心驚，誰都不敢放寬了心睡覺。
    否則，也不會逼迫到請和尚做法事的地步。
    更不會當著全村兒老少爺們兒的麵兒，吹吹打打的請王承舟出手，甚至還公然低頭認錯。
    可見，一家子被折磨成什麽樣子了。
    如今，見他凜然不懼的衝著王彩雲而去，都為他捏了把汗。
    心裏，竟少有的生出了一絲敬佩。
    王承舟挎著藥箱，徑直來到堂屋門口。
    似笑非笑的盯著門縫裏的眼睛，咂摸著下巴，隨口道：“按照古書上的說法，癲癇狂的病人，眼中必定布滿血絲。”
    “雞爪形紅筋生在瞳孔上方，自魚腰往下，乃是癲症；雞爪形紅筋上下皆有，乃是癇症，雞爪形紅筋生在瞳孔下方，自承泣往上，乃是狂症。其嚴重程度，逐一遞增。”
    “所以，小辣椒，你病得不輕啊！”
    聽到他的話，門內的人影忽然嘿嘿笑了起來，側著腦袋，簡直真的猶如髒東西俯身似的。
    舉止之怪異，令人生畏。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
    想不到其中還有如此多的說法，更心驚於才兩三天時間，王彩雲竟然嚴重到如此程度了？
    正錯愕之時，王承舟卻猛然推開了房門。
    小辣椒躲在門後作怪，突然被陽光刺到，嚇得一聲尖叫，擋著眼睛，往身後的黑暗中退去。
    但是，王承舟哪兒會讓她如意？
    尾閭上提，雙腳一用力，整個人徑直朝著前方，一躍而起。
    猶如過澗之猛虎，頃刻間便拿住了她的肩膀。
    雙臂一用力，猶如提小雞崽兒似的，拎著她便從黑暗中鑽了出來。
    動作迅捷如風，前後不過一愣神兒的功夫。
    眾人隻是覺得他速度好快，詫異王紅河家的二小子咋突然變得如此陽剛了。
    隻有王玉堂，猛然間瞪大了眼睛，跟見了鬼似的，喃喃道：“虎形拳？！”
    可是，又不太敢確定。
    畢竟，當初他求了老欒頭許久，也隻學了一點兒皮毛。
    雖然見過十二形拳，但根本就沒有得到過指點。
    因此，對於如此剛猛無儔的招式，表現得十分震驚。
    督脈乃諸陽之會，任脈乃諸陰之海。
    虎形拳，力起於尾閭，自下而上，沿著身體的大龍發力，自然是極為陽剛的拳術。
    在鬼蜮森森的環境下，爆發出來，才能如此震撼心神。
    王承舟在形意拳上已經小有所成，瞬息之間，拿下小辣椒自然不在話下。
    那怕她發了狂症。
    所謂癲癇狂，歸根結底，都是痰涎擁塞所致。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課本中，大家都學過的《範進中舉》。
    有人說他一時喜不自勝，痰迷了心竅，正是此理。
    不過，他的症狀比較輕。
    屬於情誌過喜，而恐能勝喜。
    所以，一找來那個他平生最怕的女人，立刻就把他給嚇醒了。
    小辣椒有一些這方麵的原因。
    還有一方麵是濁氣不能下沉，堵塞在中焦，透過橫膈膜，上升衝腦，神誌迷亂所致。
    也就是便秘。
    世上，九成九的瘋子都有便秘。
    所以，王承舟拿下她之後，立刻就拿出銀針，在其百會、顖會、攢竹、鳩尾、風府，一路向下，紮到神門、支溝、照海、行間、申脈。
    其中，支溝、照海是有名的治療便秘的穴位。
    其餘的，皆是治療癲癇狂的要穴。
    一通操作下來，眾人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看著。
    眼瞅著王彩雲一點一點安靜下來，眼睛裏，明顯恢複了清明。
    現場，立刻起了一陣騷動。
    特別是王鐵林一家。
    甚至，激動得，都快熱淚盈眶了。
    小辣椒發病的時日不久，造成的影響卻極大。
    現在，不僅是整個王家村的老少爺們兒都知道了，甚至，連相鄰大隊的社員，都知道了村長王鐵林有一個傻閨女。
    那個年代，這種事說出去是極其丟人的。
    所謂童言無忌，一些小孩子更是會把這種事情編成兒歌唱，傳得十裏八鄉皆知。
    若是不能把她治好，一家人怕是好些年都抬不起頭。
    所以，看到王承舟頃刻之間就把人治好了，哪兒有不激動的道理？
    隻是，所有人還沒來得及歡呼。
    剛剛恢複一點兒清明的小垃圾，眼睛一翻，又開始詭異的笑了起來。
    笑聲尖利，嘴巴尖著，跟一隻狐狸似的。
    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人變了臉色：
    “我不會放她走的，我不會放她走的，我不會放她走的！”
    “一個沒人要的小可憐兒，何必再惺惺作態？”
    “不如就丟了吧，扔了吧，讓了吧，讓她跟我到綠油油的墳塋裏頭去，半死不活的才好呀。”
    原本以為王承舟一通針下去，徹底把俯身的惡鬼給驅除了。
    誰成想，來了個更厲害的！
    那姿態和言語，還有那陰惻惻的冷笑，活脫脫的一隻狐狸精！
    這是，被狐仙兒給上身了？
    民間一直有狐黃白柳灰的說法，意思是一群精怪修煉而成的仙家。
    說是仙家，其實是不敢照實說，免得得罪了它們，惹禍上身。
    所謂的狐黃白柳灰，就是指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五種動物。
    傳聞，這些東西跟人走得比較近，都是有靈氣的，可以修煉成仙。
    可又因為它們的身份是精怪，所以，睚眥必報，十分歹毒。
    誰家要是被這種東西纏上了，敗家敗業都是輕的。
    有的，甚至會招來血光之災，全家死絕！
    而其中，狐狸精可是家喻戶曉，最為人所知的。
    五大仙家中排行第一，又是實力最為強大的。
    所以，一聽到王彩雲發出這種動靜，一眾老少爺們兒嚇得腿都軟了。
    竟然有種天要塌了的感覺。
    膽子小的，隻恨自己閑著沒事兒幹，為什麽要來湊熱鬧！
    生怕一個不慎，就招惹上這種髒東西。
    可在極端恐懼之下，身體哆嗦著，想跑，卻仿佛被夢魘給鎖住了，一步都邁不動。
    隻能驚恐萬狀的看向王承舟。
    別說，眼見陡然發生的變故，也把他嚇了一跳。
    盯著小辣椒慘白慘白的眼睛，渾身上下直冒涼氣兒，頭發梢都要立起來了。
    禁不住就要念咒掐訣。
    按照十三鬼穴的順序，給她丫的來一套！
    可千鈞一發之際，猛然間又覺得不對。
    小辣椒身上，並沒有讓他為之戰栗的惡感，反而能夠讓人親近許多。
    心念電轉，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
    不過，隨之斂去。
    當即，繃著臉，回身道：“陳衛紅何在！”
    陳大公子嚇得都快尿褲子了，根本沒想到王承舟會在這種要死不死的關頭，喊自己的名字。
    “啊？”
    下意識的就應了一聲。
    但是，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
    果然，王承舟立刻似笑非笑的盯著他，厲聲道：
    “過來幫忙！”
    “今日，想不到會讓我碰上如此厲害的東西。”
    “若是不除去它，小辣椒心智一失，便會化身恐怖的屍魈逃去。月圓之夜，定會卷土重來，把王家村男女老幼，屠殺個幹淨！”
    “啥？”
    陳衛紅眼前一黑，真就信以為真了，嚇得嘴唇都發紫了，“不是，王承舟，我……我能幫啥忙啊！我啥都不會啊！你別找我啊！”
    可今日發生的事情，實在顛覆了他的認知。
    作為一名醫生，對於即將要發生的滅村之災，本能的就心生憐憫。
    當做責任扛在了自己身上。
    聽到二人的交談，真的猶如天地色變。
    一眾老少爺們兒全都慌了神。
    嚇得小孩子哇哇大哭，大姑娘小媳婦兒嗷嗷亂叫，哭著喊著，要往家裏逃。
    當然，危難之際，自有豪傑。
    王玉堂瞪著眼，挺身而出，怒吼道：
    “承舟，你說的是真的？”
    “究竟要如何才能阻止這場災難？”
    “小辣椒真的會變成什麽屍魈？你可有什麽辦法？”
    一連串的提問，彰顯著他內心的緊張。
    巨大的緊迫感，撲麵而來。
    王承舟咧著嘴，差點兒笑出了聲。
    可又禁不住有點兒感動。
    不得不說，這個自己爺爺輩兒的莊稼漢，是真的有猛將之威。
    有擔當，有膽氣，有魄力！
    見他大踏步衝過來，王承舟忙道：
    “玉堂爺，自然有！”
    “你去找兩截麻繩，把小辣椒的大拇指對起來，綁到一起。”
    “陳衛紅，速速找一株艾草來！”
    一眾老少爺們兒躲在遠處，嚇得變顏變色。
    王玉堂和陳衛紅瞪著眼睛，沒有一句多餘的話，立刻開始分頭行動。
    不大一會兒，便齊齊折返回來，怒吼道：“王承舟，弄來了！”
    額……家裏有事兒，忙到現在寫了四千，先對付著吧。
    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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