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垂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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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青鸞感覺魚尾巴上的黏液混合著散發土腥味的河水,沿著自己的臉滴滴答答落下來的瞬間,內心隻有一個想法:現在她能直接原地消失嗎?
    火星的車票多少錢一位?她傾家蕩產去買!
    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從來沒有在陌生人麵前這麽丟人過!
    仿佛是感覺她丟人丟的還不夠一樣,那坐於輪椅上的年輕男子又說道:“姑娘再如此長跪不起,就折煞在下了。鬆伯,且去把這姑娘扶起來,可仔細別再摔了。”
    蘇青鸞這才發現,由於自己是完全趴在年輕男子腳底,由於視線的原因,並沒有看到後麵還有一人推著輪椅。
    這名喚“鬆伯”之人一身藏青色短打,膚色黝黑,絡腮胡子,虎目方口。
    雖然鬢發斑白,看上去已經介於知天命之年,卻並沒有任何老態,反而雙目湛湛有神。他身材不過中等,卻肩寬臂粗,顯得十分壯實。
    聽了青年男子的話,鬆伯點點頭,拎著蘇青鸞的後衣領輕輕一提,就把摟著魚的女孩拎了起來。
    “姑娘可有受傷?”又是年輕男子那清越悠然的嗓音。
    “不……沒、沒事。”她還不如有事直接原地昏迷呢!
    如果蘇青鸞不是處於社死到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尷尬情緒裏,她就會發現,雖然眼前的男子帶著微笑,語言也溫雅得體,然而那笑卻未達眼底,帶著微不可察的疏離。
    而鬆伯對於她的態度也是充滿了戒備,把她拎起來之後就快步回到輪椅旁邊,警惕地盯著她,仿佛下一刻她就會如什麽毒蛇猛獸似的撲上來。
    蘇青鸞絲毫沒有注意這些,隻是被拎起來後魚又蹦躂出了懷裏,連忙轉身去和那條魚鬥智鬥勇,等到最後她用一塊石頭把魚拍暈轉身再看,方才遇到的那兩個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蘇青鸞大大鬆了一口氣,並且祈禱最好自己再也不要見到他們,不然又要想到剛才她五體投地的樣子——
    “啊啊啊啊!不要再想了!”蘇青鸞用力甩了甩頭,“趕快幹活幹活!”
    用草編了一個草籠子,蘇青鸞又在柵欄裏捉了幾條小魚——比起方才讓她精疲力竭的那條大的,這些還沒有巴掌大的小魚捉起來就輕鬆多了。
    用草編籠兜在魚群密集的地方撈幾下,就有好幾條魚兒被網了進來。
    蘇青鸞也不貪心,見差不多夠今晚加餐的量了,就朝著弟弟妹妹睡著的地方走過去。
    兩個小家夥睡的非常熟,剛才她在河邊抓魚鬧騰了半天,也沒有被吵醒,可見是累的狠了。
    但是蘇青鸞看了看天色,再不回去就趕不及晚飯了,於是連忙推了推小兩隻:“快醒醒!再不回去,阿娘該擔心了!”
    兩個小孩兒睡的雙頰通紅睡眼惺忪,玄鶴一醒來,就看到歲青鸞渾身水漬滴答的樣子,樂道:“阿姐,你怎麽變落湯雞了……誒唷!”
    話音未落,被蘇青鸞賞了一記彈腦殼:“你小子給我閉嘴!”
    雪雁則是很擔心地問:“阿姐,你衣裳都濕透了,會不會生病啊?”說著就要解開自己的小襦衣給蘇青鸞披上。
    蘇青鸞連忙按住她的小手:“沒事沒事,現在夏日暑氣正盛,阿姐不會生病。”相反微風一吹還挺涼快。
    說著朝蘇玄鶴瞥了一眼:“你看看,雪雁多懂事!”
    切~蘇玄鶴表示不屑,隨後,他就看到了蘇青鸞捕獲的那條大魚:“哇!阿姐!你抓了這麽大的魚!”
    “阿姐我厲害吧?”
    “厲害!”“厲害!”兩個小孩一個拍手一個點頭,很是捧場,讓蘇青鸞很快把那點社死的經曆扔在了腦後,拎著魚領著弟弟妹妹,愉快地回家去了。
    而另一邊,造成蘇青鸞社死原因的兩人,卻沿著河邊,緩緩地前行。
    這輪椅十分笨重,加之河岸草叢石灘道路深淺不一,若是尋常之人推動這輪椅,定是要費一番力氣——更何況還有人坐在輪椅之上。
    然而鬆伯這年近半百之人,竟是臉不紅氣不喘,手上的動作和腳下的步子都如尋常走路一般平穩。
    他低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子,動了動嘴,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抱怨道:“這又是哪家的小娘子,真是防不勝防。”
    “我們避開就是,鬆伯不必掛心。”
    “可是公子……”
    “鬆伯。”
    “東家,”鬆伯意識到自己的疏失,連忙換了稱謂,“照鬆失言了。”
    “雖說此地隻你我二人,但仍是小心為上。”
    “東家提點的是。”鬆伯微微俯首,隨即想到什麽問道,“今天這小娘子似是不曾見過,眼生的很,接近東家的方式也很——不同尋常。”
    這種被年輕女子“偶遇”的情況,時常能見到,不過如今天這般“以頭搶地”的,還是頭一次。
    從某種程度來說十分讓人印象深刻。
    “她就是蘇廣福家那個被認回來的長女。”年輕男子道,“雖然蘇家不曾聲張,但那姑娘應是被安寧侯府收養的。”
    “需要屬下特意留心嗎?”
    “暫且不用,靜觀其變就好。”
    兩人就這樣沿著河邊不疾不徐地行著,約莫過了一刻鍾左右,輪椅在一名身著玄色短打、頭戴鬥笠的垂釣者近前緩緩停了下來。
    垂釣者的臉容被寬大的鬥笠邊緣遮住,看不分明。即便聽到輪椅碌碌靠近的聲響,也充耳不聞,動也不動一下,仍舊穩穩持著竹竿,動也不動。
    鬆伯本想說什麽,被輪椅上的男子微微抬手製止,於是再度退回輪椅後麵,如一棵樹一樣沉默地站著。
    而輪椅上的男子則仿佛隻是來感受愜意的夏日午後一般,微微眯起眼眸,任由江風吹拂在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臉上,從容微笑,不發一語。
    明明是閑適寧靜的畫麵,空氣中卻流動著某種滯澀壓迫的氛圍。
    不知過了多久,到底是那垂釣客先沉不住氣,收了手中的釣竿,低聲問道:“你還要在這窮鄉僻壤蟄伏到幾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