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女子存活於世,終歸是要嫁人的

字數:7135   加入書籤

A+A-




    多日不見,時舟看到趙聰的時候還愣了一下,隨即迎過去,“裏正,您怎麽來了?”
    她在家裏歇了幾天,還想著抽時間去鄉裏走一趟,匯報下在通州的情況,沒想到裏正自己竟然先過來了。
    “我前兩天就想過來的,不過想著你剛回來,怕是一路風塵疲憊不堪就想著讓你多歇兩天,今日可歇過來啦?”
    時舟笑道:“是我的錯,我本該剛回來就去找您的,沒想到還得讓您來找我,實在是慚愧。”
    趙裏正不在意的擺擺手說:“時大夫,你就不要跟我客氣,你在通州參加鬥醫大會,實在是辛苦了,我已經聽說了你在通州鬥醫大會的壯舉。哎呀,實在讓人肅然起敬啊!”
    時舟:“……”
    她緊鎖著眉頭,懷疑的看了眼趙裏正身後跟著的那些熱鬧,他們抱著鼓、提著鑼、舉著嗩呐支楞著二胡,這又是什麽情況?
    趙裏正一臉欣喜地說:“時大夫,你是我們大遊山的大善人,更是我們大遊山的驕傲。兩天大遊山來了一批藥材商,說是在鬥醫大會上看到您了,還說你身上還貼著大遊山的招牌!”
    “時大夫,大有山有您這樣一心為咱們鄉親著想的大善人,實在是大遊山的福氣啊!”
    時舟聽完這話,眼睛一亮,“有人慕名而來?”
    “正是!”
    “這麽說,我此次參加鬥醫大會,為大遊山帶來了益處?”
    趙裏正興奮地說:“是大大的益處!”
    時舟頓時高興起來,鄉裏支援的五兩銀子不用還了!
    “對了,這不是我這趟來的,關鍵我這趟來的關鍵是……”趙裏正說著,回頭對身後的人做了個收拾。
    頓時,半山醫館門前響起了哩哩啦啦嗚嗚啊啊的樂聲,頓時把屋裏的人都驚了出來。
    除了佟老實去上學了,其他人都呆呆的站在門口,看著趙裏正帶著一幫人敲鑼打鼓吹嗩呐,也樂聲,實在是聽不出是喜事,還是喪事。
    佛光寺的和尚聽到聲音下來,本來還以為半山醫館有病患去世,打算過來超度一下,結果到了下頭才發現,人家是喜事。
    小和尚扼腕,“哎呀師父,不好了,半山醫館原來是喜事!”
    給時大夫幫忙的機會白白錯失了,可惜可惜!
    不渡法師:“……”
    趙裏正一個收拾叫停了樂聲,隨即又十分高興的說:“五日前通州那邊來了人,跟鄉裏說了鬥醫大會的情況,時大夫,你是真了不起,以後都可以漲診金了!”
    “鬥醫大會舉辦這麽多年以來,唯一一個拔得頭籌的女大夫,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時舟幹笑,“嗬嗬。”
    趙裏正比時舟這個當事人還要激動,後麵兩個人給時舟抬了扁,時舟一看,是鬥醫大會頭名扁,看題字還是請的有名的書法大家寫的。
    旁的不說,光這扁裏的字就千金難求了。
    甄有福趕緊帶著傻子把牌匾接過來,想著回頭就要把它掛在醫館最顯眼的地方,讓所有病患進門就能瞧得見,這樣的話,那以後他們醫館的名氣可就大了!
    趙裏正又指揮著那些人進行了一番奏樂,時舟生無可戀,隻覺得靴子裏的腳趾頭都抓了起來。
    幸虧這一大早,上山下山的人不多,要不然,她都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了。
    “時大夫,你這一趟出去,大大提升了咱們大遊山的名氣,鄉裏決定,給你獎十兩銀子,希望你再接再厲,為咱們大遊山的藥材推廣多做貢獻!”
    說著,趙裏正又揮揮手,二胡嗩呐小鑼鼓再次敲了起來。
    時舟伸手捂住臉,等好不容易停了才拿下來,“既然這是鄉裏的決定,那時舟也就卻之不恭了,今日裏正辛苦了,要不到屋裏喝口水?”
    趙裏正去擺擺手說:“唉呀,哪來得及喝水呀?還有正事忙呢。來來來,給時大夫戴上!”
    他話音剛落,就從最後麵上來兩個丫頭,兩個丫頭手裏抱著大紅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時舟身上套。
    時舟:“唉唉唉,裏正,您這是幹什麽呀?”
    趙裏正喜氣洋洋地說:“今日逢大集,大遊山出了這麽大的喜事,得遊街!那個花車在山腳下都給你準備好了!”
    時舟震驚:“裏正,這樣太高調了,不太好啊!”
    “有什麽不好的,有喜事就得廣而告之。你不說,大遊山的老百姓還以為你去通州一趟,是白去了一趟呢。回頭說那五兩銀子讓你白花了怎麽辦?”
    趙裏正興高采烈地說:“走走走,咱就走一趟,也不多待!”
    時舟原本打定主意,打死都不去的,結果趙裏正最後那句話說的,讓她一下動搖了。
    就是!
    她拿了鄉裏五兩銀子當盤纏的事,大家夥都知道,她去通州一趟,啥成績都沒出來,那些小心眼的人鄉親找事怎麽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這法子能堵住他們的嘴,那也成啊。
    於是時舟在一行人半推半就的拖拉下,被帶去遊街了。
    臨走前,趙裏正讓人把那牌匾又抬回去,到時候放在花車上讓人看啊!
    時舟低頭看看自己麵前的那朵大紅花,總覺得這是人家新娘新郎成親時牽著手裏的花。
    時舟被推上馬車,抱著大紅花,抓著扶手,有種囚徒遊街,被人扔臭雞蛋和爛菜葉的即視感。
    甄有福和五娘子眼睜睜看著時舟被人拽走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要去追,但是醫館又得有人看著呀。
    最後傻子被真有福攆去追時舟,傻子抱著狗崽,跟著後麵就追。
    他身高腿長跑的還快,很快就追上了,“回家!”
    時舟歎氣讓他在馬車尾坐下,都這樣了,她現在還回什麽家啊?
    集市上,正是一天中人最多的時候,來來往往的商販和趕集到底人,花車一出現在集市上,就引起了轟動。
    朱漢一掉頭,“唉喲,這不是時大夫嗎?時大夫,您這是……‘鬥醫大會頭名……’原來時大夫參加通州的鬥醫大會,還得了頭名啊?”
    朱漢頓時大聲說:“時大夫不愧是救了我老朱命的神醫,通州的鬥醫大會可是匯集舉國名醫的地方,時大夫以女子之身贏了一群男兒郎,這是何等的本事?”
    朱漢向來知道怎麽在這種場合說話,用最大的聲吹最響的牛,說得大言不慚。
    時舟默默低下了頭,腳趾抓地,她心裏琢磨著,若是腳趾能摳屋,她八成能摳出三進三出的大宅子。
    朱漢跟周圍的說完,又對時舟揮舞:“時大夫,待會兒您遊完集是不是回醫館?您離開這些日子,我沒偷懶,您回來了剛好給我再複個診!”
    朱漢的肚子縮了,臉上的肉也少了,整個人精神氣出來不說,那顏值也是直線上升。
    朱漢比袁氏耐性足,所以效果也更好,如今他一路走到佛光寺,已經是很輕鬆的事了。
    時舟對朱漢擺擺手,臉上露著趙裏正要求掛上的微笑,臉都快笑僵了。
    時舟麵對鄉親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一低頭,看到了孫玉懷,當即精神抖擻地對孫玉懷招手:“孫大夫!孫大夫!”
    孫玉懷剛剛就聽到動靜了,也廖遠看到了時舟後麵被人高高舉起的牌子,那心裏的滋味,這言語怕是說不出的。
    他沒去看熱鬧,就是剛好這個時間去了躺茅廁,結果回去時就聽到時舟喊他的名字。
    孫玉懷本打算假裝沒聽到,一縮脖子就要回仁心堂,但周圍熱心的鄉親紛紛幫忙叫住孫玉懷,“孫大夫,時神醫叫您呢!”
    孫玉懷:“……”
    去特麽的孫大夫和時神醫,她怎麽就成了神醫?
    不過是僥幸得了頭名罷了,他就不信,鬥醫大會匯集八方名醫,那麽多還不是一個小丫頭的對手?
    僥幸!肯定是僥幸!
    當然,孫玉懷也承認那丫頭可能有些本事,但她本事再大,也絕不可能贏那麽多人!
    孫玉懷耷拉著臉,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時舟竟然從車上下來,正把一團大花塞給醫館的傻子,她朝自己跑過來。
    她一下車,馬車和周圍敲鑼打鼓的人自然也跟著停下。
    時舟小跑到孫玉懷麵前,對他行了個禮,“孫大夫,我聽裏正說,我這次去通州參加鬥醫大會,是您和周圍其他地方的大夫一起舉薦的?”
    孫玉懷有些心虛的擺擺手,“此等小事,不足掛齒。”
    “那怎麽行?裏正跟我講的時候,我當時就想來謝謝孫大夫呢。”時舟熱情洋溢地說:“我原本一直以為孫大夫不好相與,沒想到您如此平易近人,還願意提攜小輩,著實讓我敬佩!”
    “幸好此次參加鬥醫大會,沒有辜負孫大夫和裏正,以及諸位父老鄉親的殷切希望,小有所成,這裏,再次向孫大夫鄭重道謝。”
    孫玉懷:“……”
    他沒說話,就是突然覺得喉嚨口發甜,好像有什麽東西湧了出來,胸腔壓抑著一股濁氣,怎麽額額也散不掉。
    孫玉懷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嘴裏的腥甜,才說:“時大夫不必道謝,大遊山也需要為外人所知,時大夫此次獲得佳績,是預料之中!”
    說完,孫玉懷敷衍的抱了下拳,“時大夫是大忙人,我就不耽誤時大夫遊街了。我裏頭還有病人,先行一步。”
    時舟:“……”
    好不容易擺脫戴大紅花遊街的機會,結果孫大夫不跟她聊天,好歹是同行,交流下心得,拉近下關係,把敵對局麵趁此機會轉變為友好,雙方合作互利,說不定自己還能把泡腳藥包的配方分享給他。
    但孫玉懷這態度,讓她怎麽樂意分享呢?
    時舟很憂傷地回了花車,孫玉懷則被氣的捂住了心口。
    他這會兒也分不清那時舟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看她一臉赤誠的道謝,孫玉懷覺得餓她是無心的,但是她說出的話句句紮心,又讓他覺得是有意的。
    孫玉懷很鬧心,原因無他,他本來是要把時舟弄出去丟醜,敗興而歸的。
    大遊山的老百姓都沒見過世麵,大遊山就是他們所有的田地,對他們而言,一個人外出比賽,大張旗鼓的走,悄聲無息的回,這就她說明醫術不精,比賽輸了嘛。
    比賽輸了,那就是醫術不精,看病不行!
    但不比賽就不一樣了,不比賽老百姓也不知道,就算知道,那也談不上輸贏了。
    孫玉懷要是知道時舟去參加大會,不但走到了最後一輪,還贏了大會的頭名,這讓孫玉懷所有的算盤都落空了。
    這下時舟在大遊山不但不會銷聲匿跡,反而是名聲大噪啊!
    這完全起了一個反效果嘛!
    孫玉懷喝了兩口茶,才把心裏那口氣順下去,這以後仁心堂的生意,怕是更不好做了!
    “爹,半山醫館這麽一鬧,以後咱們仁心堂還有生意嗎?”
    孫權重是孫玉懷的長子,是要繼承孫玉懷衣缽的,他看著外頭的熱鬧,憂心忡忡。
    最讓他憋屈的是,半月前他們家誤食蕈草,集體被送去半山醫館的事,也早已傳遍了,雖然很多人都當成笑談在說,但也無形中提高了半山醫館的聲望。
    孫玉懷看了兒子一眼,“能怎麽辦?等唄,等那丫頭嫁了人,自然就會消停了。”
    這是孫玉懷內心真實的想法,那時舟的運氣一直很好,再加上她確實有幾分真本事,如今還是她最得意的時候,怕是怎麽著都不行。
    但時舟到底是女子,女子存活於世,終歸是要嫁人的,一旦她嫁了人,還能如此拋頭露麵的給人看診?
    這世道,女子跟男子可不同,男子要養家糊口,必須在外頭,但女子一旦成了婚,就必然專心於後宅,就算時舟要看診,恐怕也隻能看些後宅女子的女科病。
    孫玉懷就不信,時舟若是嫁了人,還能像先前救朱漢那樣,當即在男子身上又按又摸?
    如果真是那樣,隻怕她夫婿也饒不了她!
    孫權重聽了他爹的話之後,隨即眼睛一亮,伸手在腿上拍了一下,“我倒把這事給忘了,咱們大遊山的姑娘十三、四歲就說親了,及笄後就能嫁人,那時舟早該嫁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