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巫山子母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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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就跟在時舟身後,但是時舟問完這個問題之後,她沒聽到傻子回答。
    時舟扭頭看了他一眼,“不記得了?”
    “嗯。”
    傻子繼續捏著手裏的包子,還是一口沒吃。
    白胖胖軟呼呼的大包子,被他捏的都快變形了。
    時舟說:“你要是不吃,你就把它裝回去,別捏來捏去。”
    傻子不理她,繼續捏,就在快要即將到山腳下的時候,一個滿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朝著他們跑來,一邊跑嘴裏還一邊喊:“時大夫!時大夫!”
    時舟瞳孔一縮,這是趙甲的鄰居老劉!
    “劉老爹,你這是怎麽了?”
    滿身是血的老劉撲倒在時舟腳下,“趙甲貼了懸賞,村裏有人跟趙甲告密,趙甲知道了黑狗被殺的事,他們發現了我們家吃了他一條狗,要殺了我全家……我提前得到風聲,把家裏人都藏了起來……”
    “你被發現了?”時舟問。
    老劉哭著說:“我孫兒小陀螺貪玩,趁我不注意跑了出來,被趙甲的人發現……他們把我和小陀螺丟進狗圈,我孫兒他……”
    時舟的心一點點沉下,“先回醫館!”
    老劉卻一把抓住時舟,拚命的搖頭說:“時大夫你不能回去,你不能回去啊!”
    “你現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他們已經派了人等在醫館,就等著你去呢!”
    告密的人肯定是劉家村的人,他知道老劉家吃了一條黑狗,那就意味著他看到了事情的始末,那麽時舟必然是逃不掉的。
    老劉說著看向時舟身後的傻子,“還有這位傻小哥,他們就在等著你們了呀,千萬不能回去啊!”
    時舟看了眼劉老爹的樣子,“大遊山就這麽大,跑又能跑哪去?”
    何況劉老爹渾身都是被惡狗咬出來的傷,不及時處理,怕是要出問題。
    時舟回頭對傻子說:“傻子,你把劉老爹背到醫館,晚上我不讓你啃生蘿卜。”
    傻子看了她一眼,往下一蹲,一把扛起了劉老爹。
    醫館跟他們離開時一樣安靜,時舟覺得趙甲他們的速度沒有這麽快,最起碼暫時醫館周圍應該沒有趙甲的人,等著才對。
    時舟開門進屋,趕緊把爐子上溫著的熱水端來,給劉老爹處理傷口,“你知道小陀螺現在的狀況嗎?”
    老劉沒說話,但眼眶裏的眼淚已經一點一點的流了出來,就在他眼前啊,他親眼看到的,他衝過去救,沒能把孩子救回來呀!
    時舟的手一頓隨後說:“我知道了。知道是什麽人告的密嗎?”
    老劉搖頭,“我哪裏知道,就聽說有人領了賞銀,我兒子聽到風聲,趕緊讓全家都藏了起來,沒想到……”
    傻子坐在門檻上,一言不發,隻拿一雙眼睛盯著時舟,她幹什麽,他的視線都追著。
    這邊剛把老劉的傷口處理好,那邊已經有一群人凶神惡煞地出現在醫館門前,“老東西果然在這裏!”
    人群散開,趙甲一臉猙獰地從後麵上前,“好你個半山醫館,你們竟然殺了我的四王,今天,我就要讓你著醫館見見血,為我的四大王報仇雪恨!”
    “你們現在就給動手,人給我狠狠的打,東西給我狠狠的砸,你用擔心報官的事,要是報官有用,這老東西臉上也不至於留下那麽多年的疤!”
    老劉臉上的疤,就是被趙甲的狗咬的,老劉當年不是也報官了?
    結果呢?
    哼!
    趙甲咬牙切齒,恨不得要讓眼前的人都去死。
    身後那幫人得了趙甲的話,一個個當即亮出手裏的武器。
    這幫人跟當初趙小武帶過來的那幫人比,顯然不是一個登記的,他們手持的武器要麽是刀,要麽是劍,一個個伸手利索,動作敏捷,看樣子像是練過的。
    時舟下意識地後退,反手就要把傻子往身後攬。
    傻子一頓,視線落在她的側顏上,她的表情到沒有多恐懼,但多少有些懊惱,似乎為局麵變成今天這樣而煩惱。
    這個角度的眉眼隻露出了一點,讓她側顏下的瞳孔顯得格外清晰和透明。
    時舟快速推著老劉和傻子回醫館,可那群人哪裏肯讓他們躲進去,很快有人抵住了門,一腳把門給踹開,“動手!”
    話音剛落,那群人便一窩蜂的朝醫館衝進來,率先對三個人舉起了手裏的武器。
    半空閃過一絲寒光,鋒利的刀刃朝著他們的頭上劈來,時舟伸手抓住傻子都隔壁,抬腿一腳踢中那人兩腿中間,舉刀的人被踢中要害,本能地蹲在地上縮成一團。
    時舟咽了下唾沫,反手把劉老爹推進後院。
    趙甲聲嘶力竭,“把他們給老子亂刀砍死,替我的四大王報仇!”
    傻子突然伸手一拽,拽著時舟的衣領,把她往後院門一推,“別礙事!”
    時舟被他推的一個踉蹌,差點被門檻絆倒,她再轉身,發現通往後院的門被“嘭”一聲關上。
    時舟扭頭對上老劉發抖的身體,過去扶起他,“別在著等死,趕緊走!”
    老劉“啊”了一聲“可是、可是小傻哥還在裏麵啊……難道我們不幫他?”
    “幫什麽幫?礙手礙腳礙他事,我們能幫什麽忙?趕緊走,逃命去!”
    趙甲的分明就是要殺人的,她在裏麵既救不了傻子,最後自己也活不了,她幹嘛犯傻去找死?
    時舟拽起老劉,“趕緊走!”
    她經常去山上采藥,知道有些隱蔽的樹洞可以藏人,啥都不用管,先躲起來再說。
    時舟拉著老劉躲在山上的樹洞裏,醫館裏乒乒乓乓的聲音持續了很久,不斷有人慘叫,因為吵鬧聲太大,實中實在分不清,到底是什麽人在慘叫。
    老劉蜷縮成一團,又怕又痛苦,他的大孫子沒了,其他孩子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早知如此的,當初就不該貪那兩口狗肉。
    他現在不知道是誰告的密,如果知道了,他絕饒不了那個人!
    時舟抱著膝蓋,拿樹枝在地上不停的戳著泥土,心情有點複雜,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趙甲竟然貼了懸賞令,還真有人為了領賞銀去告密了。
    “當初那條狗,不該留給你們家的。”
    老劉搖搖頭:“我心裏也想怨,但是時大夫怪不了你呀。那狗是我跟你開口要的,就想著全家老小一年都吃不上一口葷的,反正那狗死了,又是惡狗,不吃白不吃……”
    老劉抹淚,“為什麽被狗咬死的不是我啊?!”
    時舟沒在說話,醫館方向的動靜越來越小,最近安靜下來。
    但時舟不敢讓老劉現在就過去,還不知道那邊什麽情況,現在絕對不能過去。
    一老一少躲在山洞裏,一聲都不敢吭。
    時舟昏昏欲睡了不知多久,麵前的山洞入口突然落下一片陰影,時舟掙開惺忪的眼,就看到一個人影堵在洞口。
    老劉被嚇得叫了一聲,難道是追來了?
    時舟卻開口:“傻子?”
    遮擋洞口的樹叢被人一把拉開,傻子彎腰,他的臉出現在時舟眼前,“出來。”
    時舟從洞裏爬出來,打量的傻子一眼,“你受傷了嗎?”
    傻子伸手,把骨節上破皮的地方給她看,“受傷了。”
    時舟看看他身上的血跡,伸手去摸血多的地方,“這裏也受傷了嗎?身上流血了嗎?有刀傷?傷口發不發熱?你把衣服脫了,我給你看看。”
    她要扒拉傻子外套被割破的位置,被傻子一把抓住手:“身上沒有。”
    “衣服都破了!”
    “沒受傷。”
    等時舟回到醫館的時候,發現醫館裏已經被重新收拾了一下,破損的桌椅堆放在一側,地麵被清掃過,一個穿著紅色衣裳的小丫頭正在勤快地擦桌子。
    時舟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小丫頭前兩天剛來過,她不就是那個中了毒,非要在醫館入住的病患嗎?
    小丫頭一看到時舟,便立刻走過來說:“啊,時大夫我是來複診的,我剛剛來的時候,發現這地上一片狼藉,所以我就順便把這邊打掃了一下。時大夫您不會怪我吧?”
    時舟搖搖頭:“多謝。”
    她看了小丫頭一眼,又看了傻子一眼,他是什麽話都沒問,更沒問趙甲那些人去了哪裏,而是拿過藥箱,給傻子清理受傷破皮的地方。
    紅衣小丫頭在旁邊偷看,看到傻子手上的傷口後,頓時露出一臉心疼的表情,“這傷也太嚴重了,這可怎麽辦呢?”
    時舟頭也沒抬地說:“這是小傷,很快就好,不必擔心。”
    隨後她打來一盆水,水裏有很重的藥味,時舟把傻子都手摁倒水裏,說:“為了防止傷口潰爛紅腫,你泡一泡傷口,可預防瘡口惡化。”
    傻子都手維持著同一個姿勢,他問:“泡多久?”
    時舟回答:“半個時辰。”
    時舟搬來爐子,上麵燒了熱水,她對紅衣小丫頭說:“麻煩你幫個忙,若水溫涼了往裏麵添些熱水,保持水溫恒定。”
    紅衣小丫頭頓時興高采烈地地說:“那就交給奴婢吧!”
    這話剛說完,紅衣小丫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時舟卻已經轉身走了,像是沒聽到小丫頭剛剛說的話。
    傻子一隻手泡在水裏,開始他還能站著,後來額頭被泡出汗來,他轉而坐了下來,再後來,隻聽“撲通”一聲,傻子一頭倒在了地上。
    小丫頭尖叫一聲:“啊——”
    入夜,床上男人突然睜開眼睛,猛地坐了起來。
    這裏是……
    時舟睡得很不安穩,那種來著她本能和直覺的危險逼迫著她,讓她不住地陷入夢魘。
    夢裏她還在山穀,還是個孩子,她被五花大綁,被扔進黑色沸騰的液體中,周圍的人冷冷的看著她在那個巨大的罐子中尖叫、掙紮,無動於衷。
    鑽心刺骨的疼痛從四肢蔓延,疼到她發出尖銳的呼救。
    救命!
    救命!放過我吧!
    她猛地睜開眼,頓時呼吸不暢起來,一隻大掌死死地掐住她的脖頸,讓她無法呼吸。
    “呃……咳咳……”
    影影綽綽的月光下,一張熟悉的臉正死死盯著她,她本能的想要拉下他的手,但他鐵鉗一樣的大手紋絲不動,越來越用力。
    他要掐斷她的脖子!
    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她的意識在一點點的消失,時舟在掙紮中從袖裏摸到了銀針,手指一撚,手指捏著手裏,反手朝著自己的拇指狠狠一刺。
    掐著她脖子的手突然一鬆,就是這個空檔的時間裏,時舟趁機開口:“巫山子母蠱,你殺了我,你也活不了!”
    穆玄再次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一頓,“你說什麽?”
    時舟捏著銀針,推在虎口的位置,保持著隨時往下插的動作,她說:“你剛來醫館時,身中劇毒,無藥可解,我為了救你的命,給你喂下了我養了多年的子蠱。”
    “母蠱在我體內,我催蠱,子蠱就會感應到了,你殺了我,你也活不了!”
    穆玄冷笑:“窮山惡水出刁民,為了活命,你們這種人什麽事做不出?什麽話不敢說?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時舟回道:“我有沒有說鬼話,你心裏應該很清楚?我催蠱的時候,你體內的五髒六腑都會跟著感受噬骨之痛。我不停,你身上的疼痛也不會停!”
    他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時舟要保自己的命。
    這個人現在已經不是她認知中的傻子。
    今天的最後一泡,已經讓他完全恢複了他成為傻子之前的那個人,時舟甚至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他可能都失去了成為傻子這段時間的記憶。
    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本能讓他做出了判斷,這個地方的人,把他成為傻子這段時間內發生的所有丟人的事都看透了。
    他可以忘了醫館的所有事,但她不能讓他殺了醫館的人。
    “你是誰?”穆玄問。
    時舟回答:“這裏是半山醫館,我是醫館的大夫。”
    穆玄冷笑,“這麽年輕的大夫?”
    時舟:“我是否年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上的毒是我除的。”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時舟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麽出現在這裏,我並不清楚,或許你問你該問的人,他們會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