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強以前在謝家沒大沒小，那是因為每次都有他媽媽在場。
    如今自己一個人，對著高大的謝然，自然而然就慫了。
    他縮著脖子，小眼珠子滴溜溜轉，慫巴巴地抬頭問謝然：“你幹嘛呀？小表哥。”
    謝寧珺沒忍住笑出聲：“你還挺知進退的，連表哥都叫上了。”
    不過蘇成強對謝寧珺依然沒什麽好臉色，翻了個白眼：“你笑什麽？有你笑的份嗎？被爹媽拋棄的……”
    “閉嘴！”謝然朝著他腦瓜又拍了一巴掌，直接打斷他的話。
    蘇成強害怕地看了謝然一樣，動了動嘴皮子，什麽也沒敢說。
    雖然他後麵的話被止住了，但謝寧珺還是意識到他要說什麽，她臉上的笑意緩緩落了下來。
    她在現實世界裏，被爸媽收養時也是六歲，當時她已經有記憶了。
    爸媽待她極好，她也盡全力做一個孝順懂事的乖女兒，但她也非常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
    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丟、是被拐賣、還是被遺棄。
    如果是被拋棄，她很想問問親生父母，到底為什麽？
    見她許久沒說話，謝然回頭望向她。
    發現她眼神裏的低落，謝然的心也跟著哽了一下。
    都怪這破缸子！
    好端端為什麽要說這些話，往謝寧珺心髒裏刺！
    他抬腳朝著蘇成強屁股狠狠踢了一下，麵色冰寒：“這是我妹妹，是謝家的人。你再敢說這些話，我撕爛你的嘴！”
    缸子縮下了脖子，不敢說話了。
    謝然回頭，小心翼翼地望向謝寧珺，抿了抿唇，低聲道：“你不要胡思亂想。”
    謝寧珺抬眸淡淡掃了他一眼，輕笑了聲：“不至於。”
    真不至於被一個泡菜缸子傷害到。
    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缸子的臉：“你回去跟你媽說，這一千萬不還，我和謝然每天都來學校問你要，我會讓你全班都知道你欠錢不還，讓你全班都覺得你是個窮人。”
    謝寧珺猜得出，缸子一定非常嫌貧愛富，一定認為被人覺得窮就是丟人。
    不然也不會霸淩家境貧寒的同學了。
    蘇成強果然露出害怕的神色。
    這要是讓全班知道，他們家居然連一千萬都還不起，那還不被同學笑死。
    那明天被他的兄弟們扒衣服欺負的就是他了。
    他黑沉著一張胖臉：“還就還！那點錢，我們家又不是沒有！我爸爸一天就能賺到！”
    謝然這才鬆開拎著他衣領的手，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打印了照片的紙，伸手遞給蘇成強。
    “這是我手辦的鑒定證書，專家和律師證明過確實值一千萬。別回頭說我訛你們。”
    蘇成強一把接過，作勢就要跑。
    謝然又沉聲補了句：“還有我妹妹的六千塊醫藥費，也別想耍賴。”
    蘇成強沒應這話，但聽進去了，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謝寧珺和謝然也打算離開時，衛生間裏那個瘦弱的小男孩忽然鼓起勇氣追了過去。
    “哥哥姐姐……謝謝你們幫助我……”
    他聲音輕輕小小的，還發著抖，一副沒有自信的模樣。
    謝寧珺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的校服都被洗得比普通的顏色淺淡了，袖口處可能是因為長期寫作業磨損嚴重，還打了塊同色係的補丁。
    他身材矮小瘦弱，這身校服寬寬大大的，很不合身。
    謝寧珺彎下腰，看著他，也放輕聲音：“你的校服什麽時候買的？怎麽這麽大？”
    小朋友輕聲細語地回答：“前年買的，我媽媽讓我買大一點，就可以穿好幾年，但是我長得太慢了……他們說我天天穿這件校服都不洗，其實沒有的，我經常洗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腦袋也越來越低，雙手擰著自己的衣角。
    他看起來有些愧疚，似乎是怪自己長得太慢了，這都兩年了，還沒能把校服撐起來。
    謝寧珺真沒想到，還能在致遠高中看見這種事。
    其實這所學校算是非常不錯的私立學校，師資一流，背後有神秘金主投資，所以學生上學開支並不算大，就和普通學校差不多。
    隻要住在這附近，無論貧富都可以入學。
    學校也會要求孩子都穿校服。
    高中生可能懂點事，大部分都老老實實穿校服。
    有些不懂事的小學生虛榮心強，總覺得校服體現不了他們的身份地位，於是就隻有老師檢查時才穿校服，其他時間都自由穿著。
    剛才缸子身邊那幾個男生，沒一個穿校服的。
    校服雖然不好看，但可以讓所有孩子不用比較身材、不用比較穿的衣服多少錢。
    眼前這個孩子他自己可能不願意比較，卻要被迫聽見同學說他穿校服就是窮。
    所以導致了他自卑，膽小，怯弱。
    謝寧珺揉了揉小朋友幹幹淨淨的頭發，柔聲詢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朋友老老實實回答道：“我叫李小丁。”
    謝寧珺點點頭，輕聲安慰道：“小丁，你遵守學校的規定穿校服你沒有錯，也不需要自卑，該自卑的是他們，因為他們很壞，他們欺負人，再昂貴的衣服都遮蓋不住他們廉價的品格。”
    “謝……謝謝姐姐。”小男生迎上謝寧珺的目光，聲音雖依然怯弱，眼睛卻亮晶晶的。
    謝寧珺彎起眉眼微笑：“以後他們再欺負你，來高中部高三d班找我，我叫謝寧珺。”
    謝然的目光由始至終都在謝寧珺身上。
    看見她這麽溫和的笑，他也跟著勾起唇角。
    這些日子，他總覺得這個妹妹對人世都心寒絕望了，一心求死。
    可這一刻，他終於在她的臉上又看見向好的情緒了。
    那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他從謝寧珺臉上收回視線，回頭輕輕捏了一把小朋友的臉：“你也可以去高三班找我，我叫謝然。”
    小朋友昂起臉，認真地望著樣貌完美無缺的兄妹倆。
    他們倆在午時的陽光下，全身都籠著一層金光一般。
    他們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神仙吧？
    小朋友的臉上帶了一絲莊嚴肅穆：“神仙姐姐，神仙哥哥……”
    謝寧珺笑出了聲，也沒否認這個稱呼，就當讓小朋友有個信念吧。
    正好這時下課鈴聲響了，到了中午吃飯時間了。
    高中和小學食堂不安排在一起，謝寧珺和謝然便和李小丁說了再見，各自離開。
    回高中部食堂的路上，兩個人安安靜靜地走了一會兒。
    謝然忽然一臉認真地開口：“我本來也覺得，追賠償的目的就是嚇唬嚇唬蘇成強這個熊孩子。但聽過你說的那些話後，我的想法變了。”
    謝寧珺淡淡瞥了他一眼：“變成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