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咄!老狗!(求追讀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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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梁王劉武,景帝劉啟就病倒了!
    原來在梁王麵前,景帝一直是強撐龍體,裝作無恙。
    未央宮的清涼殿,太醫和陶青,竇嬰、周亞夫等重臣圍在榻前,聽景帝劉啟一陣陣的咳嗽。妃子們手足無措地在旁哭泣。
    那胸部深處的咳嗽,如同重錘在猛擊他的胸膛,讓這個孱弱的人無法平靜,間或咯出帶血的痰液。咳喘連聲,聽得人感覺要窒息。
    王娡似乎看到結核杆菌,在啃噬著景帝的肺。她抹去淚水,轉身出去,命宮人采折花園裏的柳樹。
    樹皮、柳葉,用剪刀剪成小段,放在幹淨的石臼裏砸,搗爛成泥。柳樹皮和葉裏含水楊甙,阿司匹林就是水楊甙化學結構改造而成的。隻能試著用它來幫劉啟解熱鎮痛,緩解痛苦。
    捧著柳泥的陶盆,王娡命太醫擦拭幹淨劉啟咳出的一身虛汗,把樹泥敷在他的額頭、胸部和四肢上蓋好緞被,靜待出現奇跡。
    劉啟本咳得滿臉通紅,渾身發燙,敷上柳泥,漸漸平靜下來,麵上紅色稍褪,停止咳嗽,喉間嘶嘶喘息清晰可聞。
    “陛下,可感覺好了些?”王娡俯身看著劉啟。
    劉啟閉著眼睛,喘息一會,睜開眼睛“娡兒,朕……難受……”他聲音低微,言語吃力。
    壓壓他額頭的樹泥,“陛下會好起來的……”王娡強作歡笑。
    “朕……給你的……收好……”劉啟看著王娡,含糊一句。
    在場的人多,劉啟未言明。王娡點點頭,明白他的意思——那份密旨就在她身上。
    她已安排好人候命。袁種帶龍騎侍衛在未央宮周圍;欒布到南軍接管羽林,衛綰到北軍接管衛尉,將京師衛軍統管。郅都、寧成到膠東集結。姚翁帶季心、劇孟等在未央宮東門接應。
    一旦景帝薨逝!王娡要侍衛們控製在未央宮的太子劉榮、栗姬,竇太後及太子太傅竇嬰、周亞夫,宣讀景帝密旨,扶劉彘為幼帝,廢劉榮太子之位!
    如局麵難以控製,東宮門出逃,由姚翁等接應,速至膠東,濟南郡守郅都、濟寧郡都尉寧成帶兵拱衛!
    萬全之策已謀劃好,密旨就在王娡的身上。非萬不得已,她不想搞宮門政變,引致動蕩。隻希望大將軍竇嬰和太尉周亞夫——太子劉榮的師傅,能遵景帝密旨,放棄劉榮,擁立劉彘!隻要這二位不強烈反對,文武百官也不會有太大異議。
    至於竇太後,由館陶公主去勸說問題不大。
    緊張地舒口氣,王娡著景帝劉啟的手,“陛下趕緊好起來……彘兒要來陪父皇,臣妾讓他在房內背晁師的《募民實塞疏》。陛下可要聽聽彘兒讀書的見解。”
    “四歲小娃有什麽見解?!哼!”栗姬在一旁冷言。
    景帝皺皺眉頭“栗姬留下……別的人……都出去吧……”
    大家相互看看,見景帝疲憊地輕咳著閉上眼睛,隻得退出。
    王娡把景帝的手放好,劉啟衝她擺擺,她心神不安地退出去。
    不到半刻,隻聽房內景帝劉啟歇斯底裏地吼道“滾!”
    栗姬滿臉怒色,氣衝衝地跑出來,扯著太子就走,站在殿外,任劉榮苦苦哀求!
    眾人忙進去,劉啟已從榻上坐起,氣呼呼地咳喘著,額上敷的柳葉泥也脫落下來。
    “陛下!”
    程姬和賈姬忙上去扶景帝躺下,王娡又把樹泥給他敷上。景帝擺手,讓王娡留下,別人都出去。
    “陛下……”王娡看著劉啟灰暗的臉色,忍不住落淚。
    “娡兒……朕……不想死……”說著,劉啟又咳嗽起來。
    “陛下會好起來的!”王娡拉著劉啟的手勸慰。
    “那栗姬……著實可惡!”景帝咬牙切齒地說,“她巴不得朕趕緊死了,她好做皇太後!”
    是回光返照,還是病情好轉了?王娡發現,劉啟的氣息比先前穩了些,不似又咳又喘那般氣息紊亂,中氣也足了些。
    “這賤人出言不遜,居然敢罵朕——咄!老狗!”
    “陛下息怒!栗姬再蠢,不至於如此狂妄不遜……”王娡也是不解。
    一個妃子,怎敢對皇帝如此不敬?不怕皇帝殺你殉葬?到底是皇帝的初戀,少年夫妻,個性彰然啊!還是看景帝瀕死拿她無法,鐵定坐穩皇太後之位?
    “朕,本要叮囑她,太子登基後,善待朕的後妃、皇子……”景帝又咳嗽起來,吐出幾口血後,反而氣息如常,漸漸平靜。
    “陛下是向栗姬托孤嗎?”王娡冷笑,“兩歲彘兒就被人嫉恨,欲除之而後快!那時陛下龍體康健。陛下指望千秋之後,諸皇子安然無恙,豈不白日做夢?”
    到底是有初戀情懷。劉啟一麵知道栗姬母子擔不起江山大任,擬了密旨給王娡;一麵還對初戀抱著幻想,想以將死之人的臨終委托,來感化栗懟懟。卻被懟成“老狗”,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既有亮,何需瑜?王娡手握景帝密旨,早已安排宮變奪位,豈能等人按在砧板上再去反抗?
    “陛下,關東十八諸侯國,您封了自己的九個親兒子,梁王為四十城大國。啟用郅都等控製郡縣。這是高祖朝以來,首個郡守不全是功侯,不屬於功臣集團的一朝。”
    “在京畿對抗功臣集團,在朝廷轄區控製郡縣,在關東諸侯國遍封嫡親,這不是陛下的製衡之策嗎?”
    “而栗姬,有容人之心嗎?諸皇子如被清除,各方勢力失衡,大漢將分崩離析。那匈奴豈會坐失良機?必大舉進犯!”
    景帝沉默一會,陰聲說道“本朝不能再出第二個呂後!”
    象是被栗姬一句“咄!老狗!”給激活重置,景帝起死回生,居然慢慢好轉了!
    當然,離不開王娡的精心照顧。每日景帝除服下太醫送來的湯藥,還吃下王娡特製的蛋羹。
    從太醫院取來上好的冬蟲夏草,用小小的手磨把蟲草加水,細細磨上五個時辰,再將磨好的蟲草液,與一顆雞蛋液攪勻,上鍋蒸一刻鍾。
    冬蟲夏草是一種蟲菌結合體,性甘、平,歸肺、腎經。肺為金,腎主水,具有補肺益腎、止血化痰的作用,正對景帝的虛症。
    蟲草入藥通常是水煎煮。這種方法不能釋放其精華,為人體吸收。五個時辰的研磨,相當於現代的破壁處理。水飛研磨法,既能保持藥材的細度,釋放其精華,又能避免高溫對成分的破壞。再加上蒸製,完全保留了精華成分,吸收好作用強。
    王皃姁已生下十一皇子劉越。怕景帝的癆病傳染,一直是王娡帶幾名太醫、宮人照顧。劉啟至今未見他的小皇子。程姬,賈姬學了圓子的做法,她們向竇太後表孝心。
    而王娡一心一意照料劉啟,幫他批閱奏章,總理國家大事。
    這年,出現了日食。景帝命大赦天下。陽陵建成,募民遷建陽陵邑。
    “小臣拜見夫人!”郅都叩首。
    “郅太守,”王娡笑,“本宮聽聞你到濟南郡,治理大見成效。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帝王也頗為讚賞。”
    “謝夫人誇獎!濟南郡豪強大族,橫行霸道。小臣除首惡,壓群毆,才得民眾信服!”
    “首惡,濟南瞷氏。聞說是有三百多戶的大族,有錢有勢,所以強橫鄉裏,目無法紀,稱霸一方。原郡守無能為力,根本壓製不了這豪強。如今,你已鏟除這地頭蛇,”王娡說道,“豪強大族,無視國法,除惡務盡,拔其根基,以免你離任後,死灰複燃。陽陵募民成邑,你回去著手辦理此事。將瞷氏三百多戶,戶貲十萬以上者,皆編造成冊,遷入陽陵邑!”
    “帝王詔,遵命遷徙者,賜二十萬錢;膽敢違命者,殺無赦!”說完,王娡將聖旨衿上帝王璽印,授予郅都。
    “臣遵命!”郅都捧旨退出。
    “無為而治”的“黃老政治”帶來的問題,是中國古代封建製度的痼疾,簡單來說四個字土地兼並。也就是那句著名的“富者田連阡陌,貧者亡立錐之地。”
    無為而治,加速了土地兼並問題,全國上下遍地豪強地主。豪強地主和他們衍生的門閥士族,在當地隻手遮天,甚至控製官府,使得政令不通。
    土地兼並在以地主階級為統治階級的封建製度下是無解的問題。掌握權力的地主階級必然會利用生產資料私有製的特點,和他們掌握的種種特權,多加兼並土地為自己獲取更多利益,最終形成豪強地主乃至門閥士族。
    這不僅會激起農民階級的強烈不滿,也會導致封建國家保持穩定的基石,即自耕農大量喪失,最終帝國政令不行、人力財富雙缺從而走向滅亡。
    所以漢政權一直在極力打擊豪強。對於郅都和寧成,被人稱作酷吏,王娡反而是欣賞的。在景帝和她的支持下,郅都對任何人都不留情麵,以致很多豪貴聽到郅都的名字都發怯,稱其為“蒼鷹郅都”。
    “夫人,匈奴使者求見!”大行令奏報。
    “匈奴使者有何使命?”
    “軍臣單於求嫁公主……”
    “不嫁!難道我堂堂大漢帝國,需要犧牲女人來換取和平嗎?”王娡惡狠狠一口回絕,“傳詔,帝王身有微恙,不便召見。請使者自回!”
    “夫人!”大行令撲通跪下,“夫人三思!那中行說投靠單於後,我朝屢屢被騷擾,戰力又不如匈奴!唯有先答應匈奴所求,使邊境稍安哪!”
    王娡沉默許久,歎口氣“待本宮與陛下商議後,選一宗室女,和親遣嫁。”
    “必我行也,為漢患者。”這是文帝與匈奴和親,遣嫁公主時,強迫中行說作為公主陪嫁去夷蕪之地時,宦官中行說所說的話。
    在漢朝官員的押送下,中行說到了匈奴,沒有幾天就投降了匈奴單於,開始了他的漢奸生涯,成為效忠老上單於、軍臣單於的智囊。
    他把漢民族的利益,最大化地出賣給了匈奴,挑起了兩大民族之間的本來就不和諧的關係,使匈奴和漢朝的關係進一步惡化。
    在他的挑唆下,匈奴不但沒有被漢朝和親提供的大量生活、生產用品感化。相反他們貪得無厭的本性更加膨脹起來,用戰爭的手段向漢朝無休止地索取。引起了兩個民族間的長期戰爭。
    大漢刑餘之人,在夷狄卻執一國權柄。
    一方麵,這個人背叛民族,投靠外族,窮凶極惡地貶低自己的文明,算計自己的母國,是個十惡不赦之徒。
    另一方麵,這個人才能出眾,智謀過人。匈奴單於對他言聽計從,待之以國士之禮,他也用毫無保留的忠誠,對待他的新主子,維護匈奴的利益。
    君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國負一小民,又何能苛求小民?王娡對這個漢奸,是憎恨又欣賞的。
    夏日已至。一場雨後,空氣清新,王娡讓宮人攙扶景帝到花園小憩。王皃姁帶著兩個多月的小皇子,來看望劉啟。
    “朕的小皇子……”劉啟抱著小嬰兒,一臉慈祥。
    病後餘生,看到小兒子,劉啟似乎更加感覺健康的可貴。小生命也帶給他信心和希望。
    “陛下,”王皃姁淚水瑩瑩,“姁兒日夜掛心陛下龍體……”
    “陛下龍體自然無恙,”王娡笑,“能有這麽可愛的小皇子,說明陛下龍精虎猛,歲延千秋!”
    劉啟聽得心中高興,對王皃姁連道“朕身體恢複如初。待秋狩,愛妃隨朕去上林苑!”
    王娡擔心地看看妹妹。王皃姁生產時,大出血差點丟命。王娡直覺是王皃姁第一次有孕,被她用藥墮胎,傷了元氣。
    劉啟稍一康複,就想歡愉之事,真是……可王皃姁不能再生孩子了!搞不好會丟命。
    七月初七,是劉小豬的四周歲誕,景帝劉啟已然康健。
    “彘兒天生聰穎過人,慧悟洞徹,進退自如。朕曾問彘兒想不想做天子?他說由天不由兒。隻願每日居住宮垣之內,在父皇跟前開心陪伴!”景帝對王娡回憶劉小豬三歲時,父子倆的對話。
    “彘兒博聞強記,求知欲特別強,尤愛讀書中古代聖賢帝王偉人事跡,過目不忘。最近又讀伏羲龍圖龜冊。陛下可考問他一二。”王娡也對小豬的天賦驚歎不已,為之驕傲。
    景帝劉啟深感詫異。劉小豬背誦伏羲以來,群聖所錄陰陽診候龍圖龜冊,數萬言無一字遺落。
    “自今日起,彘兒更名為徹。目徹為明,耳徹為聰,鼻徹為顫,口徹為甘,心徹為知,知徹為德。”宴席之上,景帝鄭重宣布。
    劉彘改名為“劉徹”。“徹”字表示充滿智慧,達到聖德的要求。
    劉徹!從此後,這個名字將永留史冊,彪炳千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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