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一年之期(求追讀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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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父皇!”
    眾人齊齊跪拜。
    景帝上前攙起王娡:“愛妃與皇兒做什麽?”
    “父皇,孩兒在和晴姐姐學劍術!”劉小豬手握著虎兕劍,向父皇炫耀。
    “哦,這樣一把好劍!”劉啟接過虎兕劍,看劍鞘上的纏龍祥雲,皺皺眉頭,“這是皇家之物呀!”他的目光轉向郅晴,“這是?”
    “臣女郅晴,參見陛下!”郅晴乖巧,施禮叩首。
    “廷尉郅都之女……”王娡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平民以龍為飾,犯僭越之罪,是要受懲罰的。
    “此虎兕劍大概為戰國流落民間之物。郅晴姑娘正要獻於徹兒。”王娡忙解釋道。
    劉小豬看了娘親一眼,沒有作聲。娘親先是不讓接受虎兕劍,這會又說晴姐姐獻劍,定有原委。
    “郅都,那樣一個黑炭頭,怎有如此標致之女。”景帝笑言,“徹兒習劍已久,練給朕看看!”
    “稟父皇!孩兒所習為長劍,此虎兕劍為短劍。晴姐姐短劍用得最好!孩兒願拜晴姐姐為師!”
    “嗯,好!”景帝龍心大悅,“愛妃,暫留郅都之女在你殿中,教習徹兒劍術!”
    “當生天子”的王娡,終於坐上了後位!
    高祖廟帝後相偕,祭天地,拜先祖,日月同輝,冠冕堂皇,接受百官朝拜,山呼萬歲!
    嗯~~這種權力之巔,俯視眾生的感覺,還真上頭!
    三日後,即是太子劉徹的加冕儀式。看著一臉稚氣、不滿六歲的劉徹,著袞服,戴冠冕,威嚴莊重,舉止有禮,景帝劉啟與皇後王娡,皆是滿心歡喜!
    “母後,孩兒不想遷太子宮!和娘親一起住椒房殿,好不好?”劉小豬向娘親撒嬌。
    “徹兒,你已經加冕成為太子,有自己的寢宮。不是需要母後照顧的小孩子了,”王娡扶著兒子的肩,“父皇指了禦史大夫衛綰給你做太子太傅,以後會給你講課,功高侯之子韓鄢,入宮陪你伴讀……”
    “那,讓晴姐姐也去伴讀!孩兒還要跟她學劍術呢!”劉小豬指著站在一旁的郅晴說。
    “太子殿下!陛下讓臣女在皇後娘娘宮裏……”郅晴笑著說道。
    “徹兒,若要晴姐姐教你練劍,把虎兕劍還給晴姐姐。”王娡說,“母後已讓人按虎兕劍的樣子,給徹兒做了短劍。”
    “皇後娘娘,虎兕劍臣女已獻與太子,怎可收回?”郅晴忙擺手。
    王娡看看她,輕輕歎息。
    小晴兒,這虎兕劍沾染你父母親的鮮血,是你身份的鑒證,也是你父母唯一的遺物,怎能送與他人?你不知自己的身份,不明白它對你的重要意義!
    顯然劉小豬並不理解母後的做法,他笑嘻嘻地看著郅晴,“晴姐姐,你要嗎?要,徹兒就還給你!”
    郅晴也笑嘻嘻地擺手:“臣女不要!虎兕劍有蟠龍,是皇家之物,臣女不敢留!正是太子所宜!”
    劉小豬用狡黠的目光看看母後,言下之意:不是小豬豬不還,是晴姐姐不要!
    壞小子!等複製的虎兕劍來了,娘親再討還郅晴。暗裏嗤笑一聲,王娡沒再強說。
    入主椒房殿,王娡瀟灑地甩起裙尾,往正殿一坐,激情豪邁地睥睨四周。
    俺胡漢三回來了!
    曾經,這裏是她卑躬屈膝討好竇後的地方。挺著孕肚,給竇後讀道德經,敷眼,按摩,扮演乖媳、賢妃……
    這裏,是她好姐妹珍兒殞命的地方。為免孕中的她被投入永巷,珍兒義無反顧地撞牆而死,替她攬罪,卻沒能換得她的全身而退……
    這裏,也是她扮弱伏低、蟄伏隱形的地方。拉攏朝堂勢力,聯手館陶公主,爭取竇後支持,獲得帝王寵信……
    今天,她王娡終於成了這裏的主人!母儀天下,勢如中天!她的兒子,成為未來天子,也將成為千古一帝,名留史冊!
    哈哈哈哈!王娡想放聲狂笑,但隻是唇角一彎。多年的後宮隱忍,她已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
    環顧四周,她喚來宮人。
    “寧兒,讓他們把本宮的紡車擺放到側殿!”
    剛入宮時,看薄太後紡線,竇皇後養蠶,王娡還腹誹,她們在寢宮擺姿態。現在她成為後宮之主,也需要政治姿態。當前的主政思想,仍是重農桑,輕賦稅,尚節儉。
    脫下華貴的衣飾,讓寧兒仔細收好。
    “這麽長的裙尾,太浪費!收好了,以後重大場麵,再拿出來穿。先皇和當今皇帝都節儉為先,本宮就此一套冠冕衣飾,不再添置。”
    “皇後真後宮典範!”景帝笑微微進了椒房殿,“徹兒遷太子宮了嗎?”
    “回陛下,臣妾已將徹兒遷去太子宮。”王娡施禮,回答道。
    “還好吧?六歲孩童,實在不行,就讓他陪你在椒房殿。”
    “陛下!孩子終究會長大,父母不能庇護他一生。太後和皇姐都派了人去照顧。我們還是放手讓他曆練一下吧!”
    景帝點頭,輕輕歎息一下。
    “陛下有何心事?”王娡體察入微地問。
    “娡兒,”劉啟屏退諸人,牽起王娡的手,進到內殿,“朕的陽陵邑出了時疫!有全家十幾口染病滅門。謠言傳,是朕廢太子引致天怒……”
    “無稽之談!哼!廢太子軟弱無才,難當大任。太子劉徹乃神日化身,天命所歸,必為大漢雄主!”王娡氣憤諍言。
    “朕要去疫地巡視,察看疫情……”
    “陛下不可!”王娡急忙提裙跪下,“陛下舊疾纏身,須得珍重身體,怎能以身犯險?!為大漢宗廟社稷,為太後,不可前往!”
    “可人心惶惶,朕怕朝堂不安啊……”
    “臣妾願代陛下巡察!求陛下安坐朝堂、靜候佳音!”王娡迅速起身,喚來宦官。
    “傳陛下旨意:太醫令選太醫院醫師五人;陽陵邑醫曹掾史,征召民間醫師二十人;衛尉調北軍五百人;永巷令調裁縫繡娘五十人。一個時辰內,集結候命!”王娡調兵遣將,行雲流水般安排完畢。
    “要裁縫繡娘何用?”劉啟好奇地問道。
    “縫製口罩和隔離衣。”
    “口罩和隔離衣?這又是何物?”劉啟更是不解。
    “大凡時疫,皆是有引致傳染的病原。即是去察看,須防止感染。陛下可記得,去歲您咳症重時,臣妾諸人係於麵上絲帕?正是陛下體弱,我等怕帶邪氣影響陛下。”王娡解釋道。
    哪裏是怕景帝染病?是怕景帝咳嗽的飛沫裏帶菌,傳染給照顧的人。
    “嗯,”景帝點頭,“還有一事。有人上奏,告臨江王擴建王宮,侵占宗廟之地!”
    “臨江王?”王娡應了一聲,心裏好笑。正是她派人監視廢太子劉榮,抓到把柄上告的。
    “怎如此放肆?!母後憐臨江王宮狹小破舊,賜金萬兩,讓他擴建王宮。他竟敢違製逾規,冒犯祖宗!真大不孝!”王娡歎息搖頭。
    “朕已召他進京,”劉啟陰笑一聲,“待他入京,徑直收監廷尉府,不得見任何人。徹兒已為太子,未來登基最大的威脅……”
    劉啟陰惻惻眯著眼,盯緊王娡“廢太子劉榮,梁王劉武……皇後,可記得一年之期?”
    象一團亂麻卡在喉裏,眼睛不由得濕潤,王娡強壓哽咽,艱澀地回答:“臣妾……記得……”
    一年之期,已過去近兩年。景帝病重時,從未提及此事,王娡以為他已忘記。如今提起,怕是再拖不過去……
    她何嚐不知,梁王是漢廷心腹大患?四十城大梁國,兵強糧足,財力雄厚,梁王又打過皇位的主意,儼然又一個吳王劉濞!更可怕的是,梁國占據大漢腹地,毗鄰京師,倘若叛亂,是漢廷致命重擊!
    轉身不敢再看景帝,王娡深吸一口氣,故作輕鬆道:“陽陵邑疫情結束,臣妾就會行動。”
    “好。”劉啟輕聲說道,“朕會處理掉劉榮……等皇後滅梁……”
    心中絞痛翻湧起悲哀,王娡想放聲痛哭!——這,就是大漢的帝後!殺親子、除親弟、滅心上人!
    可——這都是為劉徹清除障礙,保證他順利登基,成就千秋霸業!
    “陛下,臣妾去安排人手,速至陽陵邑滅疫……”
    一刻不停歇,隻有用繁忙,來壓住心底的悲傷。
    王娡指揮永巷的宮人雜役,熬麵湯,給麻布上漿、曬幹,裁縫口罩和隔離罩衣。
    麻布上漿後,挺括密實,氣密性高,用作口罩外層,內層為柔絲,中間夾幹艾葉,以驅疫氣。
    武裝上隔離衣和口罩的人員,很有些現代防疫的味道了。
    士兵們配發了硫磺、石灰粉和草木灰,醫師們帶足防瘟病草藥。
    陽陵在長安之北。未央宮北門,集結了軍士和醫師,待命奔赴陽陵邑,撲滅疫情。
    “皇後娘娘,臣女奉父命隨行!”郅晴到王娡麵前,施禮跪拜。
    “晴兒,”王娡笑道,“你在宮裏陪伴太子,教授劍術就好。”
    疫情不知如何凶險,她不想這個十歲的小姑娘涉險。不想她的小豬冒險,同樣也不想劉駒之女冒險。
    這是怎樣複雜的情愫?和吳王劉濞水火不容,都殺心暴起,除對方而後快;吳太子劉駒友愛熱情,卻因政治需要奪之性命,背負一生內疚;對晴兒,劉濞之孫女、劉駒之女,不由得疼愛有加,視如親骨肉……
    “娡兒,讓郅晴姑娘隨行吧!陽陵邑人心惶惶,護衛皆是男子,多有不便。朕看晴姑娘武技不錯,人也機靈。有她陪伴,朕也放心些!”景帝劉啟語氣裏滿是憂慮。
    “陛下,臣妾可否先以欽差身份察看疫情,待疫情撲滅後,再亮明皇後身份。”王娡請示道。
    “朕也有此意。怕是陽陵邑有人包藏禍心,蓄意煽動民憤。娡兒千萬小心!相機行事。塵埃落定之後,以皇後身份告知民眾,安撫民心。”
    劉啟說著,沉沉歎息,“郅廷尉執意隨皇後去,朕命他廷尉府候命,有更重要的事,待他去做!”
    “臣妾知曉。請陛下靜候佳音!”
    王娡明白,景帝劉啟是安排郅都來處置廢太子劉榮。
    陽陵是景帝劉啟的陵寢。陽陵邑疫情,被人別有用心傳謠,宣稱是景帝廢黜太子引致天怒。這更激起景帝劉啟的殺心。為防有人再利用廢太子作文章,務必盡快除去廢太子!
    王娡此去,也必須從速撲滅疫情,讓民眾知曉此疫並非天災,以證皇太子劉徹為天命所歸!
    登上車輦,王皃姁哭泣著撲過來:“姐姐千萬小心!姁兒等姐姐平安回來!”
    王娡看著她隆起的腹部,叮囑道:“你有孕在身,不要掛心姐姐,保重身體,安心養胎!”
    轉臉看看哭成淚人的三鳳一龍,王娡輕鬆地笑:“平兒照顧好妹妹和弟弟,母後很快歸來!”
    “起駕!”王娡吩咐道,果斷關上車門。
    “母後!”劉小豬掙開館陶公主和平兒姐姐的勸阻,追著車輦,“母後,徹兒也要隨母後前去!等等孩兒!等等孩兒!”
    王娡隻做未聽見,催促駕車的太仆:“快!趕到隊伍的前麵!”
    郅晴趴在窗口看著,忽然一驚起身,“娘娘!太子追行車輦,摔倒了!”
    淚水要掉下來,王娡含淚強作歡笑:“本宮會安然歸來!不能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
    她哽咽了,平靜一會,吩咐郅晴:“晴兒,把本宮的衣飾箱打開。本宮要換成男子裝束。自今日起,晴兒隻叫本宮王大人,不可再叫皇後娘娘!”
    一到陽陵邑,王娡就命:
    一隊軍士把守和路口,嚴禁人員流動行走,尤其禁止疫區人員外逃。
    一隊軍士到各處灑石灰粉和草木灰,尤其因疫死人的宅戶,還要向空中拋撒硫磺粉。
    一隊軍士將死人及其衣物等用具烈火焚燒後,挖坑深埋。嚴禁民眾私自掩埋病死親人。
    一隊軍士協助醫師,把正在發病的人,集中在一戶全家皆亡的宅院。
    “小臣稟告欽差大人,此次疫情,病人皆出現高熱不退、麵紅目赤之象。”先行而至的太醫令,和陽陵邑的醫曹,向王娡匯報。
    大家都戴著口罩,穿著漿縫的隔離衣,太醫令並未認出,眼前的欽差大人,就是當今大漢皇後。
    高熱不退?麵紅目赤?能導致一家十幾口染病盡亡的疫病,到底是什麽?
    已是五月,蚊蟲盡起,難道是瘧疾?瘧疾又稱冷熱病,由蚊蟲叮咬傳播。病人畏寒,高熱,發汗,依次出現。高熱不退,就把瘧疾排除了。
    高熱不退的傳染病,難道是傷寒?出血熱?
    王娡陷入沉沉思索。
    作為一個藥學碩士,病理學和微生物學,僅是考察科目。她對傳染病的認知和了解,來源於武超凡。
    小武哥哥攻讀的是全科醫學,他立誌要做最優秀的醫生。熱戀中的兩人膩在一起,一同去圖書館,一同背書;你幫我查資料,我給你收集病例;你提出問題,我回答解決辦法……
    兩人的共同學習進步中,她了解了一些傳染病知識;他知道了無糖食品中的代糖也是糖,人造奶油是劣質油脂。
    今天,她要用從小武哥哥那裏學來的半吊子傳染病知識,來應對撲滅疫情,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