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沈浪開口問道：“你們有多少人？”
    “已經在城裏的算不算？”
    “”
    劉大柱低頭想了想，回道：“單我所知道的，我們劉家村加上隔壁村，一共逃出來大概七八百人，其中還有一些沒見過不認識的，攏共可能會有千人以”
    說完，他又補充道：“其中婦孺老人，還活著的大概有四百左右吧？精壯勞力有六百多人，若要他們進城，就必須捎帶上他們的家”
    沈浪點點頭，這個比例是差不多
    能活著從戰地逃出來的，又餓又冷頂了這麽多天，自然是身強體壯的居多，因為身子太弱的都已經死在了路
    “患病的有多少？”沈浪問
    “啊？”劉大壯有點沒反應過
    “得了病的？”
    “是，得了病需要救治的有多少人？”一陣寒風吹過，沈浪差一點身體打哆嗦，他語速加快了些：“我給你一個人自由出入城內的權限，你統計一下這些數據，交到長公主”
    “現在就去算”
    “可是大人，”劉大壯心中還有疑問，見沈浪著急要跑，他不由得有些著急：“您答應的……”
    “我隻承諾兩件事：第一，兩個時辰之內就會有粥棚，熱你要做到平均分配，優先供給老人和小孩，排隊領取，必須遵守秩”
    “第二，”沈浪語氣堅定：“十日之內，爭取讓這一千來人都住進帳子”
    “但是我也要同你約法三章，外麵的治安你要管好，一旦發生騷亂，你拿命來見”
    “組織好青壯勞力幫忙幹活，你們自己的帳子自己搭，但是要按照我的規劃來搭……暫時就這些，你盡快統計一下染了風寒的人數，他們要同其他村民隔離開來，不能混在一”
    “交代給你的這些做好了，重重有賞，做不好以後我們都不會再見了，懂了嗎？”
    劉大壯愣愣地看著沈浪，茫然地點了點
    望著沈浪離去的背影，劉大壯也不知怎地，眼睛忽然酸脹起來，抽了抽要流出來的大鼻涕，回想剛才的對話，有些如夢似幻的感
    冰原十二州多戰亂，經常會有敵寇和韃靼人，或坐船，或騎馬來燒殺搶
    他們逃荒逃慣了，常常是從一個村跑到另一個村，又被趕走，再去下一
    或許有哪個村子心善，能收容他們進村生活，可要的也都是強壯勞力，生了病是絕不可能安排進村的，通常都是扔在道上自生自滅，隻是他們這夥隊伍沒人帶領，所以那群患病了的能跟上也沒人管罷
    這次逃荒逃了這樣遠，逃進城，也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周圍的村子不見得比他們好，走投無路才做此選擇，畢竟聽說江都新來了個長公主，皇帝的親姐姐，總該給他們做主，為他們找一條活
    卻沒想到，竟然能碰到一個人，連患病了的也要收
    這是真的嗎？
    劉大壯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為什麽明明不信，心裏卻仿佛有一團火，騰地燒起來了呢？
    見他失魂落魄地走了回來，難民們轟然圍上，將他的路圍了個水泄不
    “咋樣？大壯？談地咋樣了？大老爺能要幾百個人？”
    劉大壯搖了搖
    “啥？幾百個人也不要？那幾十個呢？咱們村出來的可都是能幹活的啊！”
    “這大人人模狗樣的說起大話，想不到連幾百個人都做不了主嗎？”
    “虧你還給他磕頭，這穿好衣裳的都不是好人，呸呸呸！”
    “要不咱還是走吧？去別的地兒，或許能多收留點人呢？”
    劉大壯回過神來，見其他難民七嘴八舌地嚼舌根，顯然誤會了那位大人，趕忙大聲說道：
    “那位大人是好人！可不興瞎說！”
    “好人？”難民不解，“那你咋還跟丟了魂似的？”
    劉大壯一想到這裏，心中略有猶豫，但是看看周圍的難民，個個麵如土色，臉上掛滿了擔
    他眼角一酸，顫聲道：“大人說，隻要咱聽話，不鬧，一會就有粥喝！十天之內，讓咱都住進帳子裏去，包括那些得了病的！”
    難民們聽到這種話，十分自然地不大相
    他們半信半疑地看著劉大壯，互相嘀咕了一會，質疑道：
    “劉大壯，你不會是收了那個人什麽好處了吧？想把我們都騙在這裏，一網打盡？”
    “對啊，我大伯家的二女兒的連襟，嫁到城裏去了，她回來的時候說城裏都吃人！那怎麽講的？吃人說夢！”
    “吃人？不會是要把咱們都吃了去吧？”
    “劉大壯，咱們可是同村，你可不能害咱們！”
    “你劉家祖墳還在村裏呢，你可不要做對不起祖宗的事！”
    劉大壯此時才有點體會到了那位大人當時的無奈，原來被人不信任的感覺竟是這樣的……
    如果是那位大人，他會怎麽做呢？
    他想了想，然後眼睛忽然亮起，板著臉叫罵道：“滾犢子！瞎了你們的狗眼爛了雀兒舌，那位大人是住在公主府的大人物，收買我？我劉大壯哪有那個資格！”
    “大人可說了，乖乖聽話，人人能吃上糧食！若是不聽——管殺不管埋！”
    見周圍同村的一個個被嚇得臉色發白，劉大壯這才緩和了語氣：
    “大家都是一起逃出來的，有我劉大壯一口吃食就少不了你們，但咱們一個村的可得爭氣，你們都配合著點，到時我得了那位大人賞識，咱們村吃頭一”
    對啊！
    劉家村的村民們交換了一下眼
    一起逃荒出來的，可不僅僅是他們一個村，這多虧了劉家村心齊，選出了劉大壯做了領頭人，那他好起來了，能落下自己的同村嗎？
    “不過你們也得幫我監督著點那群外人，他們要是搗起亂來，我這領頭人可就做不成了，到時候吃啥喝啥，還不都得聽外人安排咱們？你們能同意嗎？”
    那肯定不行！
    原本劉家村在十裏八鄉的就勢頭大人心齊，平日村裏人出去都橫著走，也沒少欺壓別村的村
    好土好地好魚點都有數的，哪個村不好惹就歸哪
    這權利要是交到外人手上，別說吃飽喝足了，隻怕他們村的人都撈不到什麽好果子吃！
    想到這裏，村民們紛紛舉手表示同意，更有人直在劉大壯麵前表忠
    “大壯哥，我們都聽你的！咱劉家村心齊得很，我們幫你看著那群外來的，保管所有人都乖乖的，你可要好好表現！俺們都指著你了！”
    劉大壯滿意地點點頭，第一次做領頭人，有一種別樣的滋味兒，他覺著，要是村長還活著，恐怕也就是這麽威風
    沈浪卻沒有劉大壯這般的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