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兒子討回一個公”
    沈觀夜幾乎不敢去看老人的眼睛，匆匆做出承諾後，便對在場唯一還算妥帖的雷豹道：
    “雷所長，這位老人家由你來接”
    “是，所長！”
    雷豹沉聲應
    沈觀夜看向張
    “所……所長……”
    張巡害怕的雙腿直發抖，而在這恐懼之中，還夾雜著一絲憤
    他覺得沈觀夜實在是太過分了，明明就是想收拾他，為了收拾他還特意安排了這一
    早上的時候卻還一副接納他，放過他的模
    出爾反爾！
    不講信用！
    玩弄人心！
    簡直是在拿他當猴耍！
    沈觀夜知道他在憤怒些什
    事實上，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沒有做安排的話，也會懷疑這是不是特意安排的一場
    哪有這麽巧的事？
    剛好在他巡視監獄的時候，就有犯人自殺了？
    在走出監獄的時候，又那麽巧，死者的父親就找上門來了？
    但他真沒有，他即使要安排，也不會以無辜之人的性命為代
    “山鴞羽衛！給我把這些人都給我拿下！”
    山鴞羽衛二話不說就動了
    藤蔓瞬間從彎刀上生長而出，綠葉新發，迅速將張巡等人捆
    細長的藤條看似一繃就斷，實則堅韌無比，張巡這位2階天啟者被綁住後都瞬間動彈不
    “所長，你聽我解釋！”
    “山鴞羽衛，給我封住他的嘴巴！”
    藤蔓生長，眨眼已封住了張巡的嘴
    ……
    治安所，庭院
    早上那副桌椅又被搬了出來，但這一次的沈觀夜，顯然不像早晨那麽悠閑，他陰沉著，翻著手上的口
    詳細的調查審問還沒有開啟，但僅僅隻是初步的調查，都隻能用觸目驚心來形
    治安所收取保護費，欺壓百姓，在這個年代是再常見不過的
    在前朝還在，治安所還不叫治安所的時候，就這樣
    說難聽點，這種事古來有
    不過在上上任治安所長，不，現在應該算上上上任所長
    在這一位當所長的時期，治安員們從老百姓手裏獲取灰色收益的事雖然也時有發生，但還沒到離譜的程
    敲詐勒索犯人家屬的事固然也存在，但都是個人私下裏的行為，而不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潛規
    真正從不合規變為合規，還是上上任治安所長時
    那時候治安所的風氣就開始直轉急下了，而到了謝長安手裏，就更誇張
    這胖子根本就沒有半點管人死活的意思，隻管收錢不管其他，接手治安所短短幾個月，所造成的破壞比前麵幾年還
    得！
    那死胖子又多了一個必死的理由！
    沈觀夜心中寒霜成
    在治安所上下的敲詐貪汙中，張巡收的錢又占了極大的比例，僅次於所
    如果說謝長安和上上任所長是禍害百姓的“虎”的話，那張巡就是為虎作倀的“倀
    罪該萬死的程度絲毫不下於謝長安和上上任所
    至於剩下的人？
    嗬，參與程度固然沒有張巡高，但要說絕對幹淨，那也是沒有
    雖然現在還沒審出來，但沈觀夜覺得，哪怕是素來以清廉正直形象示人的周崇宗，怕多少也收了點
    沒辦法，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你不融入組織，就會被組織排
    周崇宗做到了分所所長的位置，你要說他被人排斥，是邊緣人物？
    笑話也不是這樣講
    沈觀夜看了邊上侍立的雷豹一眼，哪怕是雷豹這樣官聲還算不錯的人，也不可能很幹
    雷豹被沈觀夜這一眼看得心中陡然一跳，臉色也不自然起
    他性格火爆，當年跟所長都拍過桌子，即使是對謝長安，也敢於采取“惹不起我還躲不起”的態
    被沈觀夜看了一眼，卻心驚肉跳
    他才十九歲！
    換成別的十九歲的年輕人，他雷豹不讓對方膽戰心驚就不錯
    真是奇了怪了！
    沈觀夜看了雷豹一眼後，就將目光收了回來，落到了前麵被藤蔓綁著跪著的張巡身
    他不打算對雷豹怎麽
    真要把雷豹也拿下了，他將陷入無人可用的境
    “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藤蔓縮回，鬆開了張巡被封住的
    微涼的天，張巡卻出了一身的
    他的心情從最初的害怕，惶恐，再到之後的焦躁，煎熬，再到最後的絕
    在經過漫長的等候之後，他已經意識到沈觀夜是不可能放過他
    失去心中的最後一點僥幸後，張巡的臉上再沒有半點惶恐之
    相反，此時此刻，他是憤怒
    這是失去希望後的歇斯底
    “我還有什麽好說的？我還能有什麽好說的？你從一開始就想把我幹掉了吧？就因為那天我隨謝所長一起闖進了你們家！”
    “你從那時候起就懷恨在心，所以故意上演了這一出，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我！”
    “看我剛才像條狗一樣舔著你，你心裏很爽吧，這樣將人狠狠踐踏在腳下玩弄？”
    張巡神情猙獰地唾罵
    在意識到沈觀夜真的不打算放過自己後，他徹底豁出去
    這時候，大門口忽然傳來響動，是被罰圍繞著縣城跑一圈的人回來
    走進庭院，看到眼前的場景後，原本還在交談抱怨的治安員們像是被扼住喉嚨的鵪鶉，一下子閉了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眼前的情形，顯然是不說話得
    沈觀夜都要被氣笑了，他也真的冷笑出了
    “繼”
    “還一副為了老百姓出頭的樣子，裝什麽？今天這事兒要不是你刻意安排的，能這麽巧？你真狠啊姓沈的，為了幹掉我，故意安排人自明明視人命為草芥，還偏要裝出一副善良模樣，你讓我作嘔！”
    “還有！”張巡忽然看向剛剛回來的那一批治安員，“當初跟著謝所長闖進沈家的可不止我一個，兄弟們，今天姓沈的能搞死我，明天就能搞死你們！”
    沒被罰去跑步的治安員們本就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會兒聽到張巡的話，當初參與搜查沈家行動的人不由得變了臉
    剛罰跑完的治安員們雖然最開始很懵，但這會兒大致也猜到究竟發生了什麽，一部分人同樣變了臉
    “說完了嗎？”
    憤怒過頭之後，沈觀夜反而平靜下來
    他就知道像張巡這樣道德低下的人是不可能真心悔改
    很多人都是如此，道歉認錯不是因為他們真的覺得錯了，而是因為現實逼得他們不得不道
    他們承受不起不道歉的代
    讓他們害怕的是良心上的譴責嗎？
    不！
    是代價！
    這樣的人在事發之後不會反省自己，隻會把原因推到其他人身
    就像張巡，不僅沒有絲毫懺悔，死到臨頭了還要搬弄是非，往他身上潑髒水，煽動其他人與他對
    “說完了話，該我了，正好你們也都回來了，一起停一停”
    沈觀夜看向剛回來的人，說道，然後又轉向張
    “你說一切都是我安排，請問你煽動前麵兩任所長敲詐勒索犯人和犯人家屬，逼得人家破人亡是我逼你得嗎？”
    “對老百姓敲骨吸髓是我逼你得嗎？”
    “顛倒是非收錢辦事是我逼你的嗎？”
    “做這些事的時候沒想過會有被清算的一天，事發了就都是別人的陰謀，都是別人逼”
    “不明是非，避重就輕，巧舌如簧，死不悔改！”
    “將責任都推到他人身上，錯誤都是其他人的，好處全都是自己的，好像自己是一朵純潔的白蓮！
    “狗屁！”
    “都這種時候了，連坦坦蕩蕩認罪都做不”
    “卑劣的渣滓！沒種的孬貨！你連男人都不是！”
    “先不說我根本就沒有對你們闖進沈家記恨在心，即使有，如果你本人白璧無瑕，我還能找個莫須有的理由殺了你不成？即使我想這樣做，他們能答應嗎？”
    沈觀夜指著一眾治安員
    張巡被罵懵了，臉陡然漲紅，想說些什麽，沈觀夜根本懶得跟這種沒良知也沒骨氣的人廢
    “押下去繼續審查！你放心，不是你的罪，我絕不會栽贓到你身上，但是你的罪，一項都逃不掉!”
    藤蔓生長，重新將張巡的嘴封
    “還有你們，當初犯的事，嚴重得一個都逃不掉!要是敢負隅反抗，那大可以試試!”
    霜寒死士無聲的出現在沈觀夜身邊，冰凍了所有的反抗之心——即使沒有霜寒死士，有歸屬於治安所的四名山鴞羽衛和眾多玄甲騎兵、背嵬甲士、陌刀甲士，他們其實也沒有反抗的機
    審查的任務交給了剩下的兩位分所
    雷豹這人還算妥帖，他是準備重用的，三個分所所長，他不可能一個都不留而周崇宗的名聲比雷豹還好些，在沒有撕破臉的前提下，他不可能也沒必要不依仗
    坐在所長辦公室裏，沈觀夜的臉色有些陰
    他是打算整頓治安所，將害群之馬都給清除出
    但沒打算這麽快就動手，更沒打算一上來就弄出那麽大動
    這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覺得他專權，衝動，一上來就開始排除異己，連半天都等不
    他原本是打算徐徐圖之
    但今天早上發生的這一切讓他憤怒，讓他無法忍耐，讓他沒法徐徐圖
    慢慢想辦法將敗類一一清除出去固然更符合“官場之道”，但以治安所的作風，他晚一天發作，就得有更多老百姓遭
    他實在忍不
    當然，他也沒打算大動幹
    若是以後世的標準，整個治安所幾百號人，一小半都得拉出去槍斃，一大半都得坐牢，絕大部分都得被辭退，真正能留下來的人寥寥無
    他當然不能這麽做，這麽做治安所當天就得癱瘓，也沒人會支持他這麽
    況且，他不能以當代法斬古代人不是嗎？
    後半天，沈觀夜也在忙著這事，忙得甚至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一口——他也沒心情吃
    傍晚，沈觀夜看完周崇宗和雷豹初步整理的報告，隻覺得太陽穴一鼓一鼓
    他很清楚，這個時代肯定是比不上後世
    先前他對治安所的黑暗也有一定的心理準畢竟原身在洪洞縣土生土長了十九年，父親又是縣政府的要員，不可能毫無了
    但真的深挖下去，這一樁樁貪腐和冤假錯案以及背後那幾十條血淋淋的人命，還是讓他感到觸目驚
    這還隻是初步審查！
    等完成所有調查，不知得牽出多少事
    “把已經調查出來的，確實犯了事的，都先壓到牢裏去吧，後麵繼續審還有，牢裏是冤枉的犯人都給放”
    沈觀夜按了按太陽穴，吩咐
    沒聽到回應，便抬頭看向周崇
    “周叔？”
    發愣的周崇宗回過神
    “哦，好”
    接著笑了
    “沒想到夜哥兒你竟然有這麽雷厲風行的一”
    周崇宗嘴上說著笑，心中卻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寒
    這樣的沈觀夜讓他感到陌
    在他的印象裏，沈觀夜一直是溫和善良，甚至有些內向靦腆的，沒想到發起怒來竟是如此殺伐果決，說話做事更是成熟老
    這也是他發愣的原
    “我隻是太生氣”
    沈觀夜笑著回應，在沒外人的時候，他不得不以對待叔叔的態度對待周崇宗，免得引起懷
    “還得感謝周叔你提前告訴我哪些人值得信任呢，要不然我真是兩眼一抹黑”
    “這算什麽，”周崇宗笑著回應，然後猶豫了下，“不過，夜哥兒，你上任第一天就大動幹戈，這恐怕不太”
    “我知道，”沈觀夜臉上的笑意稍稍收斂，“但我也知道，我是在做正確的”
    周崇宗深吸一口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周崇宗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又停
    “夜哥兒，你爸爸會為你感到驕傲”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又合上，聽著周崇宗遠去的腳步聲，沈觀夜臉上的笑容逐漸由真誠變得譏
    真是好演技啊！
    要不是得到過父親的提醒，他根本就不會懷疑這位周
    “你爸爸會為你感到驕傲”
    瞧瞧這話說的，多麽有水平，這情感把握又是多麽的到
    隻可惜這話是出自於一條偽裝得太好的毒蛇之
    等著吧，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