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光風霽月，沉重氣氛
    沈觀夜一愣，心道對方還真是心細如發，看來第一次的相遇雖然自己麵上沒有顯露出來，但內心的不虞還是被蘇鳶感知到了。
    所以人家才會那麽注意。
    沈觀夜趕緊道：
    “蘇姑娘多慮了，我怎會如此小雞肚腸？再說了，你救了我，就是真的窺探了我的隱私，我也不敢說什麽不是？”
    最後又小小的開了個玩笑。
    蘇鳶笑了。
    “沈公子沒誤會就好。”
    她天生對人的情緒就很敏感，之前在沈家的時候威脅了沈觀夜，雖然沈觀夜從未表現出來過，後麵幾天甚至好心地給他們送了飯。
    但她還是能感知到沈觀夜心中的不爽。
    不爽是正常的。
    換作是誰被威脅著做有風險的事，都會不爽。
    蘇鳶自己也很不好意思，當時要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這也是為什麽她會暗中在沈觀夜身上留下標記，在他危難之際瞬移過來救他一命的原因之一。
    組織上覺得贈送一隻竹精就算償還了沈觀夜的救命之恩，但她卻還覺得不好意思。
    “蘇姑娘叫我觀夜就行。蘇姑娘，這牛頭馬麵的屍體你能運回去嗎，還是我來幫忙？”
    “那公子直呼我名字就行，這牛頭馬麵的屍體……”
    蘇鳶看著屍體有些犯難。
    她倒不是想給沈觀夜分戰利品，她還沒有聖母到這種程度。
    況且，救國會的資金一直很緊張，兩名7階英靈的屍體，能抵不少錢。
    但她暫時也沒辦法將屍體運回去。
    五福鼠能夠帶著人或物虛空挪移，但限製很大。
    死物的話，重量越大的物體，挪移一次消耗“法力”得越多。
    活人的話，不僅消耗很大，而且僅限於她自己——要不然之前被堵在洪洞縣的時候，她直接讓五福將自己和李常龍挪移走就行，根本犯不著弄得那麽凶險。
    這次，五福將她挪移過來就消耗了許多“法力”，如今要將那麽大的兩具屍體挪移回去，暫時還真做不到。
    “我來幫忙吧，我可以幫你將牛頭馬麵的屍體暫存。”
    沈觀夜說道，然後就用神國將屍體收了進去。
    蘇鳶都救過他一次命了，而且也大方地在他麵前暴露了不少手段，他要是再藏著捏著，半點東西都不透，就太不光明磊落了。
    對光風霽月的人，伱也該光風霽月才對。
    不然，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時間一長，人家可就要疏遠你了。
    看著憑空消失的牛頭馬麵屍體，蘇鳶臉上有訝異閃過，但驚訝過後，她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問。
    “我要去尋我父親。蘇鳶姑娘，你接下來怎麽說？要走的話，是不是留個地址，事後我將屍體送過去。”
    “我跟著你一塊吧。”
    蘇鳶想了一下，說道。
    她有點不放心，怕自己走了之後，龔自強殺個回馬槍來。
    “好。”
    沈觀夜笑了。
    江水迢迢，不久之後，沈觀夜就順著對五家仙、草頭神的模糊感應找到了父親沈聲晦。
    他已經與船主一家分開——刺客的目標是他們父子倆，船主一家隻是受了無妄之災而已，跟他們分開才更安全。
    離開之前，沈聲晦還給了對方不少錢，並特意讓對方留了地址，後續好把錢郵寄過去。
    船主的船雖然隻是一艘不大的木船，但要造一艘也要花不少錢，現在因他們父子倆的原因被毀了，他們不可能不賠償。
    不僅要賠償，沈聲晦還打算多給一些。
    不過這時候他顧不上想這些東西，擔心兒子的安危還來不及呢。
    看到從天而降的沈觀夜，沈聲晦總算鬆了一口氣，然後就看到了一旁的蘇鳶。
    “這位是？”
    “爸，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救國會的蘇鳶姑娘，剛才要不是蘇鳶姑娘及時趕到，我恐怕就沒命了。”
    “沈先生。”
    沈聲晦醒悟過來，連連感激。
    “蘇鳶姑娘，太感謝了，要不是你，犬子恐怕就要喪命於賊人之手了。”
    當他看到兒子和一個陌生女子一道出現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了猜測。
    因為先前的時候沈觀夜跟他交過底，告訴過他竹精是如何而來。
    甚至在說到給他送竹精的救國會高手是一名年輕的女子時，知蘭、知竹她們幾個還饒有興致的“三堂會審”過。
    所以，他對蘇鳶的長相和穿著是有所印象的。
    這會兒聽沈觀夜說是蘇鳶救了他，心中的感激更是無以複加，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是好。
    “爸，船主一家呢？剛才我將所有英靈都放出來了，得處理一下。”
    “你有辦法處理？”
    沈聲晦說道。
    他是在擔心，當時沈觀夜將五髒神、五家仙、草頭神和黃巾力士都放出來了，船主一家都看在了眼裏。
    事後要是省裏調查起來，問出了這些東西該怎麽辦？
    沈觀夜點點頭。
    “你們跟我來。還有，刺客抓到了嗎？下手這麽狠毒果斷，應該是雇傭來的殺手吧？”
    “是龔自強。”
    “龔自強？！他不是通背拳士嗎？那刺客可是石佛僧人。”
    沈聲晦大吃一驚。
    “確實是龔自強，通背拳士隻是他的偽裝。他不知怎麽的就知道了爸你當初重傷昏迷是因為撞破了他同洪山匪勾結的秘密，所以才會突下殺手。”
    “石佛僧人……他竟然隱藏得這麽深，”沈聲晦喃喃道，突然，臉色就變了，“不好，你媽他們……”
    “爸，你放心。媽那邊我留下了墨梅娘子和花豹精，肯定不會有事的。”
    沈觀夜寬慰道，雖然他自己其實也很心焦，但表麵上卻半點都不敢顯露出來。
    “抱歉，沈公子，我沒能擒下那人。”
    蘇鳶突然開口，或許是因為沈聲晦在場的緣故，她對沈觀夜的稱呼又恢複成了沈公子。
    此時此刻，她內心很是歉疚，因為龔自強的走脫，很可能給沈觀夜帶來大麻煩。
    事實上，連她都很驚異，沈觀夜手下竟然有那麽多種新英靈。
    據他們救國會的情報，沈觀夜應該隻有一種名為“五家仙”的新英靈才對，現在看竟然有四種，而且每一種都跟神靈有關，一看就是一個係列的，偏偏還強大無比。
    很顯然，沈觀夜身上藏著大秘密。
    這消息要是被散播出去了，他本人絕對會引來無數人的窺視。
    “沒關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沈觀夜說道。
    那能有什麽辦法呢？
    當時那種情況下，他還能留一手嗎？保命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將五髒神、草頭神他們藏起來不用？
    他當然不想暴露，但世事總不可能全然如你意。
    既然壞事已經發生了，那麽擔憂糾結精神內耗全然無用。
    坦然麵對就是。
    蘇鳶想了一下，說道：
    “我會幫你守著洪洞營，如果那人敢回去，我必擒下他。”
    “那真是太好了。”
    沈觀夜感激道。
    如果能守株待兔擒下龔自強，那自然是萬事大吉。
    即使擒不下，能阻止龔自強回洪洞營也是好事。
    很快，沈觀夜一行人就來到了船主一家暫住的地方。
    “沈老爺，你們怎麽回來了？”
    船主看到去而複返的沈聲晦，很是意外。
    “敕令·一忘皆空。”
    沈觀夜沒有說廢話，直接發動敕令，修改了船主一家的記憶。
    蘇鳶忍不住看向沈觀夜。
    她剛才就注意到了沈觀夜職業的特殊。
    畢竟沒有哪個職業能在3階的時候就擁有自由飛行的能力，即使是像天鷹武士這樣的職業，在3階的時候也隻是能做到短暫騰空而已。
    現在，近距離觀看沈觀夜施展敕令，她更是感受到了沈觀夜能力的強大和全麵。
    再聯想到古劍童子，就更讓人吃驚了。
    她自己的職業就很強了，她的天啟職業名為“黃庭道士”，是道士途徑最頂級的職業之一，甚至沒有之一。
    連知道的人都很少，古往今來也沒有幾個就職成功的。
    黃庭道士總共有兩個能力。
    第一個喚作“謫仙人”。
    飄飄乎如遺世獨立，手段多且全麵，戰鬥力極強。
    石佛僧人已經是無可爭議的頂尖職業了，“謫仙人”的能力卻可以比肩石佛僧人，一道一佛，旗鼓相當，足見其強力。
    第二個喚作“黃庭經”。
    可用於點化妖精，每一階都可以點化一隻妖精，妖精的實力會隨著時間還有主人等級的增長而增長。
    當然，限於自身的資質，增長的速度會有所不同。
    她現在是7階天啟者，已經點化了7隻妖精，但隻有山嵐的等級達到了8階，剩下的妖精中，喜娘和白岫都是7階，餘下的都隻有6階。
    這也是為什麽之前在對付龔自強時，她沒有將剩餘妖精召喚出來的原因。
    而沈觀夜的能力不僅和她的很相似，還是加強版。
    蘇鳶身為救國會的核心成員，也算是見多識廣，但像沈觀夜這樣逆天的職業卻也是平生僅見。
    ……
    修改完船主一家的記憶，一行人很快就離開了。
    為趕時間，蘇鳶直接提出讓白岫載著人趕往洪洞縣。
    清俊飄逸的白鶴少年化作一隻巨大的白鶴，載著三人朝洪洞縣的方向飛去。
    白岫畢竟是用飛的，所以當三人趕到洪洞縣的時候，天還未放亮。
    蘇鳶要去洪洞營前守株待兔，便提前跟沈觀夜分開了。
    父子倆也沒驚動守城門的治安員，悄悄潛入了洪洞縣，一路焦急地趕回了家。
    這時候其實已經是綁架事件的一天後了，但這件事所造成的餘波和裂痕顯然還很醒目。
    安氏、沈觀雨、沈知梅都沒怎麽睡好。
    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一直到淩晨這個點了，也還是在半夢半醒之間，或者幹脆就沒睡著。
    父母的臥房，沈觀夜跟著父親推門而入，就見母親側臥在床上，臉朝內，背朝外。
    聽到開門的動靜，安氏轉過身來，與沈聲晦四目相對。
    “你們沒事吧？”
    兩人幾乎是在同時說道。
    沈觀夜注意到了安氏臉上的憔悴和明顯流露出的軟弱，以他對自己母親的了解，肯定是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上一次母親出現類似的表情，還是在父親重傷昏迷，被周崇宗背回來的時候。
    很快，隔壁睡得很淺的沈知梅聽到動靜，趕了過來，看到沈觀夜二人，就一下子紅了眼眶。
    “爸……”
    張口已是不自覺帶上了哭腔。
    要不是沈觀夜能感知到宅子裏所有人的生命氣息，知道雨哥兒沒事。
    這陣仗還真會讓他誤以為雨哥兒出了什麽意外，人沒了呢。
    但他姐其實也不是動不動就哭的柔弱性子，所以肯定是發生了不好的事。
    這讓一路趕來，心裏本就擔憂不已的沈觀夜心下更沉。
    在沈知梅的講述以及安氏的補充中，很快，沈觀夜就了解到這兩天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當聽到雨哥兒被人斬了兩根手指，沈觀夜一下子攥緊了拳頭。
    聽完大姐的講述，更是又是慶幸又是後怕。
    這名墨竹幫殺手的手段不可謂不毒，要不是母親足夠聰敏果決，雙方交鋒的結果絕不會是這樣，他們家將遭受不可承受之痛。
    慶幸後怕之後，湧上心頭的是一陣錯雜的情緒。
    雖然知道母親當時做出的選擇非常明智正確，但易地而處，若他是雨哥兒，也會傷心不已。
    因為不管有多麽充足的理由，當時的情況又是多麽的逼不得已，說一千道一萬，雨哥兒都是被母親放棄的那一個。
    這種心靈上的創傷，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此生難愈的。
    偏偏他就是那個母親選擇保下的人，說得難聽點就是那個既得利益者，這種情況下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像說什麽都顯得虛偽。
    清官難斷家務事，古來如此。
    沈觀夜看了眼父母親的表情，又感受了一下房間裏的氛圍，明白這個時候母親最需要得是父親的安慰，於是他開口道：
    “雨哥兒還睡著嗎？我去看看他。”
    “我跟你一起去。”
    沈知梅立刻道。
    姐弟倆離開房間，沈知梅轉身輕輕替父母將房門合上，然後同沈觀夜一起，往沈觀雨的房間走去。
    走到半路，沈知梅突然悄悄拉了他一把，耳語道：
    “那天雨哥兒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媽她是打算陪著雨哥兒一塊去的，我撞見她悄悄拿剪刀了。”
    沈觀夜的腳步猛然頓住，他有被這句話震到，好半晌之後才回過神。
    “這事兒雨哥兒知道嗎？”
    “知道，我找機會跟他說過了。”
    “姐，這幾天辛苦你了。”
    沈觀夜由衷道。
    有這些拎得清的家人實在是三生有幸。
    因為這次的事，雨哥兒與母親之間的裂痕已經形成，說不定還將他也遷怒了進去。
    這種情況下，必須想辦法消弭裂痕，而將母親當時的決心說給雨哥兒無疑將大大彌合這道裂痕。
    但這話不適合讓母親親自說，以他媽的性格，也不會去說。
    因此，隻能旁人來說。
    大姐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私下裏趕緊跟雨哥兒說了。
    有這樣的家人，真的省心很多。
    不是他一個人在拉扯著整個家庭艱難前進，而是所有人都同心同力，向著一個方向前進。
    每個人的智商和能力還都在水準之上，不會好心辦壞事。
    姐弟兩個很快就到了沈觀雨的房間，兩人輕輕推開門的時候，沈觀雨正躺在床上沉睡著。
    沈知梅小聲道：
    “他這兩天累著了。”
    一邊上前輕輕推了沈觀雨幾下。
    “雨哥兒，雨哥兒。”
    沈觀雨醒過來。
    “爸還有夜哥兒回來了。”
    沈觀雨看著沈觀夜，沒有說話，氣氛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尷尬和不自在，正當沈知梅想說些什麽緩和氣氛的時候，沈觀雨終於開口了。
    “哥，你回來了。”
    沈觀夜幾步向前。
    “讓我看看你的手。”
    沈觀雨將手從被窩裏拿出來，看著那兩處空蕩蕩的地方，沈觀夜的心就是猛地一揪。
    “雨哥兒的斷指還在嗎？”
    “在的，我去拿來。”
    沈知梅趕緊道，然後小跑著去取斷指了。
    不一會兒就將斷指取了過來。
    “夜哥兒，你有辦法幫雨哥兒將手指接上？”
    沈觀雨也不由得看向沈觀夜，目露希冀。
    這兩天，他的情緒好了不少，尤其是在聽大姐說了母親當時其實是打算陪他一起死的之後，對母親的那點怨恨也消去了。
    讓他感到消沉的就隻剩下了這斷指之傷。
    他在武道上是有野望的，而斷指對於練武的影響顯然不小。
    要是能續上，他肯定是希望續上的。
    “我盡量。”
    兩天時間過去，斷指已經變成了蒼白色，透著點暗青，看上去不像是血肉。
    “姐，你幫忙拿著。”
    “好。”
    沈知梅既輕且快地將沈觀雨手上的紗布解下，然後將手指對住斷指處。
    “敕令·斷指接續！”
    無形的力量擴散開去，敕令的力量進入斷指處，沈觀雨隻覺得兩處斷指突然變得奇癢無比，緊接著開始長出一根根極小的肉芽，肉芽生長，與斷指相連。
    “真的可以！”
    沈知梅驚喜無比。
    當敕令結束，斷掉的手指已經重新接上。
    但沈觀夜卻沒有這麽樂觀，他看了眼沈觀雨的手掌，指頭雖然接上了，但顏色卻與手掌截然不同，涇渭分明。
    “雨哥兒，你試著活動下。”
    沈觀雨嚐試彎曲手指。
    “不行，動不了。”
    “雨哥兒，你再試試。”
    沈知梅有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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